次日中午。


    我妻菊苣帶飯菜過來針灸館這邊。


    大家一起吃飯。


    “boss,我和蘇子下午想要請假。”


    “請什麽假?”


    林決明有點意外。


    “我們有一個國中同學叫大野閔月,今天早上從北海道過來,現在在東京醫學院附屬醫院,我們想去看看她。”小島蘇子說道。


    “關係很好的同學?”


    “肯定是的啊,我們國中和閔月關係最好了!”


    “你們兩姐妹國中在同一個班?”


    “小學和國中都是同班,高中才不同班。”


    林決明看向小島蘇子。


    小島蘇子點點頭:“確實是這樣。閔月是我們共同的好朋友!”


    林決明好奇地問:“那你們的好朋友高中沒來東京讀,留在老家北海道嗎?”


    小島杞子說道:“閔月直到現在國中都沒畢業呢。”


    “留級生?”林決明問道。


    “是的。閔月好可憐,她在去年年初得了新冠之後,經過治療出院,卻得了嚴重的後遺症,早上根本沒辦法起床來學校,都是中午和下午才過來,而且記憶力減退得厲害,學的東西都記不住,所以即使參加升學考試,也考不到好成績……現在留級了,國中都還沒畢業。”


    “這後遺症到現在都沒好?所以才來東京看病?”


    小島杞子說道:“對,北海道幾個市的知名醫院都去看過了,怎麽都看不好,沒辦法了才跑來東京的。希望她在東京能看好吧。”


    小島蘇子接著說:“剛才閔月給我和杞子都發來消息了,說她在附屬醫院,還問我們暑假為什麽還沒回老家日高。然後我和杞子就打算一起去醫院看看她。”


    “這也是應該的,畢竟是曾經的好朋友。”林決明感慨道,“這種純真的友情,一旦失去就不會再有了。可以啊,你們下午的請假,我批準了!”


    “謝謝boss!”兩姐妹異口同聲。


    “對了,在座各位,介意說一下,你們過去都有誰得過新冠?都有什麽後遺症?”林決明忽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現在在很多國家,新冠都已經漸漸被淡忘,但是日本政府依然時不時播報本土有關新冠的最新消息,讓人感覺新冠並沒有走遠。


    前不久才發布新聞,宣稱衝繩島的新冠變種cp3又引發了大規模感染,當地醫院床位爆滿,並且有重症病例出現,提醒前往衝繩島的國民做好衛生防護。


    小島杞子第一個舉手:“我前年和去年都得過一次,發燒咳嗽一個多月才好,好了之後並沒有什麽後遺症。”


    小島蘇子笑了笑:“因為她傳染給我,我也得了兩次。痊愈後稍微有點關節酸痛,不過過了一周後,症狀就消失了。”


    五十嵐野艾也說:“基本大家都有得過吧,沒什麽特別的。我得過三次,事後就是身體有點疲憊,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林決明看向我妻菊苣。


    我妻菊苣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得過新冠。”


    “我妻小姐的體質這麽好?”林決明問道,“真沒看出來啊。”


    “可能是……我平時接觸的人太少了吧。”我妻菊苣回答。


    這時,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武藤光子身上。


    “得過,沒後遺症。”武藤光子的回答簡潔明了。


    小島杞子說道:“但我認識的人裏,有好幾個都有後遺症。除了閔月以外,親戚的孩子和某些長輩,都有比較嚴重的後遺症。有的人上不學,有的人丟了工作。哎,要是大家都沒有後遺症就好了。”


    小島蘇子說道:“我父親說過,從前年開始,新冠後遺症已經被正式列入確診病名了,很多確診的病人可以申請工傷救助和賠償。”


    林決明倒是沒想到,新冠後遺症在日本屬於工傷。


    五十嵐野艾一臉沉重地說道:“我們學校的樂隊,之前的主唱內田尤美,就是因為新冠後遺症之後,連說話都有氣無力,沒辦法唱歌,所以後來樂隊才換了主唱。她直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恢複。真是太可惜了。”


    林決明聽到大家都在熱烈討論,忽然想到,要不要在現在的基礎上增加一個“新冠後遺症專治”項目。


    就算收費高一點,應該也會有不少客人上門吧。


    畢竟,目前無論是哪個國家,針對新冠後遺症,都沒有什麽有效具體的治療方法。


    率先吃完午飯之後,小島姐妹回我妻公寓那邊換衣服去了,她們換完衣服後就去醫院探望好友。


    等其他人都吃完,我妻菊苣收拾餐具,有意無意地說:“我等一下想去花房看看。順便去超市一趟,林君這邊有什麽需要購買的東西嘛,可以寫個清單給我,我幫你買回來。”


    “我妻小姐又要去買花嗎?”


    “是的,每周都要去買一兩次。”


    “你可真是個愛花之人啊。”林決明看了看院子,道:“中午太陽那麽大,你一個人去買東西,又要提著那麽多東西回來,太辛苦了。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中午留在這邊也沒事可做。”


    “這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就當飯後散步吧。”


    接著,林決明叮囑武藤光子和五十嵐野艾留下來看店,並且負責打掃衛生。


    林決明拿了一把遮陽傘,跟著我妻菊苣回公寓那邊,把餐具放好,然後我妻菊苣也拿了一把遮陽傘,和林決明一同離開公寓。


    “蟬鳴聲真是聒噪啊……”林決明隨便找話題,“這些小昆蟲為了求偶,也算是拚盡全力了。”


    “多虧蟬鳴,夏天才有了專屬聲音。”我妻菊苣忽然說了一句很文藝的話,“林君會覺得很吵嘛?”


    “不會,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不過,我以前住的地方,樹木比較少,蟬鳴聲倒是不多。”


    “以前?林君是指在中國的住處嗎?”


    “哦,對。”


    “林君一定很想念故鄉吧。”


    “林君為什麽會一個人來東京?是有什麽特別的緣由嗎?”說著,我妻菊苣抬手擋住自己的嘴,“對不起,我不該打聽這種私密的事情。”


    “沒什麽,這也不是不可告人秘密。”林決明歎了口氣,“其實是為了工作才來的,後來發生了一係列沒預料到的事情,然後就稀裏糊塗投靠王師傅,成了針灸館的員工。杞子蘇子她們都叫我boss,其實我隻是王師傅的代理人罷了。”


    “林君看上去就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妻菊苣輕聲說道。


    “菊苣,我也想對你說這句話。”林決明轉過臉去看她。


    之後,兩人都沒有接茬,略顯尷尬。


    好在前邊就是我妻菊苣常來的“美盛花房”,兩人走進花房,老板立即過來招呼。


    大中午很少有人來買花,所以花房裏沒有其他客人。


    老板是一個四十歲婦女,包著頭巾,打扮樸素。


    由於我妻菊苣是熟客,所以她的態度很熱情,給我妻菊苣介紹最近進貨的花卉。


    我妻菊苣挑選了幾種鮮花,然後又問:“我之前放在浴室裏的蝴蝶蘭和萬年青,都是不到兩個月就枯死了。就算是特意放在正對著窗戶的位置,好像光照也不足。還有什麽適合浴室,比較耐活的植物推薦嗎?”


    “哦,這樣嗎?那真是非常抱歉,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出現……”老板鞠躬道歉,轉身指著貨架上一個綠色盆栽。“這次正好進了一批中國品種的綠植,其中有一款翠雲草,是一種蕨類植物,非常適合陰暗潮濕的環境,價格不高,不妨試試看!”


    林決明一聽說是“中國品種”,頓時來了興趣。


    兩人順著老板所指,走上前近距離觀看。


    嗯……葉子小小的,有點雜亂,非常普通的一種綠植,沒什麽特色。


    看到“翠雲草”這個標牌,總感覺在哪裏聽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林決明立即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關鍵詞。


    找到了……


    【翠雲草株態奇特,羽葉似雲紋,四季翠綠,並有藍綠色熒光,清雅秀麗,屬小型觀葉植物,盆栽適合案頭、窗台等處陳設。】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綱目拾遺》謂:“其草獨莖成瓣,細葉攢簇,葉上有翠斑。”】


    很多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李時珍和《本草綱目》,卻鮮少有人知道《本草綱目拾遺》這本書,更不要提該書作者【趙學敏】。


    趙學敏是清朝本草學家,他寫的《本草綱目拾遺》是對《本草綱目》的補充,其中有好幾百種草藥是《本草綱目》沒有收錄的。


    這本書有著獨特的價值,迄今還有不少人在研究,書中不少冷門中藥被開發成現代藥物,像是經常用來點痣去疣的鴉膽子液,最初鴉膽子的功效就是來自於這本書。


    林決明在大學時代看過一次。


    書裏接近一千種藥材,他當然不可能全記住,隻對一些功效獨特或者名字奇葩的藥材有印象。


    其中就有“翠羽草”,別名之一就叫“翠雲草”。


    為什麽會記得這個藥材呢?因為在介紹它的時候,作者附加了一個用藥的小故事。


    幾百種藥材中,附帶小故事的寥寥無幾,所以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個翠雲草,是一種清熱瀉火的草藥,曾經有人說外用可以治療蛇纏瘡,作者親測給人治病,確實有效。


    蛇纏瘡,也就是現代的“帶狀皰疹”。


    民間傳說,蛇纏瘡繞腰一圈就會死人,確實記載過這種個例,但畢竟是少數。


    林決明在國內都沒見過翠雲草,沒想到會在千裏之外的東京看到。


    不是說翠雲草多麽罕有,而是一般的中醫院和中醫門診,根本不會用到這種冷門草藥,自然也就沒機會接觸。大概隻有山裏的草頭醫生現在還會使用。


    要不是在花房裏看到翠雲草,他都不知道這種冷門草藥,居然漂洋過海,搖身一變成為了室內觀賞性植物,不僅有專人種植培養,還拿來擺在店裏出售。


    這不,之前杜建木的學姐曹瑾玲,就是來找自己看帶狀皰疹。


    按照常規的治療方法,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好。


    但是,用翠雲草的話,說不定會有奇效,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治愈。


    還沒等我妻菊苣開口,林決明就對老板說道:“我買了,我要兩盆!”


    “林君,你喜歡這種綠植嗎?”


    “喜歡談不上,我是準備拿回去當藥材的。”


    “這種植物也是一種草藥嘛?”


    “可以說,所有的植物都有獨特的藥用的價值,隻是等待著被人發現而已。”


    老板說道:“這位先生,請問怎麽稱呼?”


    “叫我大林先生就好了。”


    “哦,你好,大林先生,我現在就把兩盆翠雲草給你打包起來。不知道你是要現在拿走,還是配送上門呢?”


    “給我換塑膠花盆,我直接拿走就好了。”


    “穀口太太,那給我也打包兩盆吧。”我妻菊苣說道,“我準備拿回去放浴室裏。”


    “兩人的分開打包嗎?”


    “是的。”


    之後,兩人沒有馬上拿走買好的花草,而是暫存在店裏,等從超市回來的路上再來拿。


    兩點鍾,林決明提著超市的購物袋和那兩盆翠雲草回到針灸館。


    購物袋裏的東西,他讓五十嵐野艾去整理,然後自己搗鼓起那兩盆翠雲草來。


    頃刻,五十嵐野艾過來一看,問道:“boss,這兩盆綠植要放在什麽地方?”


    “這個不是拿來當擺設的,是留著當藥材的。”


    “藥材?”


    “是一種治療皮膚病的藥材。”


    五十嵐野艾半信半疑,見林決明沒有後續吩咐,沒有多問,就走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決明在網上查找翠雲草的圖片,和眼前的植物反複對比,確認是同一種植物後,他立即打電話給曹瑾玲。


    “曹小姐,我是王氏針灸館的大林先生,下午有空過來針灸館嗎?”


    “大林先生,有什麽事嗎?”


    “我剛好找到了一款治療帶狀皰疹的特效藥,第一時間就通知你了。”


    “特效藥?”曹瑾玲的聲調馬上就不同了。


    “經過確認,是特效藥沒錯。”


    “可以的,我下午四點半左右,可以抽空過去一趟。”


    “那好,我給你定好這個預約時間,請一定要準時過來。”


    “肯定會準時的,請放心!”


    ……


    下午四點二十分,曹瑾玲稍微提前一點過來。


    當她看到所謂的“特效藥”隻是一盆平平無奇的蕨類植物後,掩蓋不住臉上失望的表情。


    這顯然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林決明提醒道:“曹小姐,請到診療床準備……我現在立即就做成藥膏給你上藥!”


    “藥膏?”


    “對,把這種植物搗爛加白醋做成藥膏,接著敷在帶狀皰疹上,然後再蓋上一層透氣的紗布,外邊用醫用膠布貼住固定。請你今晚就不要洗澡了。等明天中午再揭開,查看治療效果。”


    聽說隻是外敷皮膚上,曹瑾玲的表情才緩和下來。


    “好的,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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