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泊寧和嚴靜影的初遇是在鬱泊寧的某個生日。


    鬱泊寧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和姐姐明明是同一天生日,父母卻更喜歡姐姐。


    就連生日禮物,都是給姐姐準備得更用心些。


    就好像他不是鬱家的孩子。


    就因為姐姐的成績更好,而父親更喜歡成績好的孩子嗎?


    當時的鬱泊寧不明白,也沒人能告訴他。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逃離了那個歡聲笑語隻屬於三個人的家。


    無視了背後姐姐和母親的呼喊聲。


    他隻是,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漫無目的地走在了路上,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手機裏也沒有什麽錢,但是他又不想回家。


    好不容易硬氣一次,他可不想那麽快認慫,太丟人了。


    所以,他蹲在了江邊。


    望著寬闊的江麵,風吹起平靜的江水 ,帶起片片波瀾。


    風卷起鬱泊寧額前的碎發,帶著微微的弧度。


    此情此景,讓他忍不住想發個朋友圈emo一下。


    可是,人倒黴起來,是喝口涼水都會塞牙的。


    他蹲在江邊拿著手機編輯著傷感文案,用上了他此生最好的文采。


    搜腸刮肚才從記憶中的額不知名角落裏扒拉出來幾句酸詩。


    正當鬱泊寧對著自己的朋友圈文案洋洋得意,抬起手機準備拍張照片的時候。


    他的手滑了一下。


    然後,那剛到手三天的最新款手機,像是自殺跳水一般落入廣闊的江麵,再找不到半分蹤跡。


    甚至沒有激起半分水花。


    風依舊在吹,鬱泊寧看著皺巴巴的江麵,隻覺得自己的心也是皺巴巴的。


    眼淚曬幹了沉默。


    這連撈都撈不回來。


    他的手機,就永遠離他而去了。


    連屍體都找不到。


    這叫什麽?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鬱泊寧看著平靜的江麵,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down到極點。


    怎麽會有他這麽慘的人啊。


    他抱著膝蓋蹲在江邊,獨自emo。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過於投入的鬱泊寧,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悄悄圍了許多人。


    嚴靜影就是在這時經過的。


    本來是想湊個熱鬧,擠進人群裏一看,就看到有個和她一個年紀的男孩子看著江麵,一臉生無可戀。


    根據旁邊的人說,這男生已經在這裏蹲了挺久了。


    看樣子是想死,但是沒下定決心。


    熱血上頭的嚴靜影看著那可憐弱小又無助的背影,就像是一隻被人拋棄,無家可歸的狗狗。


    她心底那股子母愛瞬間就上來了。


    她當機立斷地撥打了110。


    她要在警察叔叔來到之前,勸住鬱泊寧。


    她上前,也不敢驚動鬱泊寧。


    生怕鬱泊寧一個激動,就跳下去了。


    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她輕輕地坐在鬱泊寧身邊,柔聲詢問,“同學,你是碰到什麽事情了嗎?看起來有點難過。”


    第一步,先吊住輕生者的情緒,讓他有想要傾訴的欲望。


    鬱泊寧看著麵前“溫柔漂亮”的女孩,隻覺得腦袋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這是天使吧。


    這還是鬱泊寧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主動搭訕,還是一個這麽溫柔漂亮的女孩子。


    他看著麵前的女孩,整個人都有些呆愣。


    在這種丟臉的時候被女孩子看到,也太社死了吧。


    鬱泊寧隻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還好他剛剛堅強忍住淚水。


    至少沒哭。


    還有得搶救。


    嚴靜影看著麵前有些呆愣愣的男孩子,抿唇笑了笑。


    “同學,你叫什麽啊?我叫嚴靜影,你是碰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嗎?可以告訴我哦”


    第二步,和輕生者拉近關係,產生認同感。


    鬱泊寧看著麵前這個像是天使一樣的女孩,心中那股子委屈又泛上心頭。


    他抱著膝蓋,和麵前這個帶著笑,專心聽他講述自己的“悲慘遭遇”的女孩講起一切事情。


    情到深處,還是會忍不住委屈。


    但是在女孩麵前,保持了該有的麵子。


    而嚴靜影越聽越感覺有些不對勁。


    但是看著已經朝著兩人靠近的警員,她還是稍稍挪開了一點位置。


    以防萬一。


    別管這傻狗是不是想跳江,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鬱泊寧還在真情實感地講述自己是如何被自己的親姐壓榨的,小到一次跑腿,大到過年壓歲錢,事無巨細。


    那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個球嘞。


    鬱泊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勁很大的人往後一拉。


    那一瞬間,那個力道,鬱泊寧好像見到了他未曾謀麵的爺爺。


    他一臉懵逼。


    嚴靜影也不再是那副知心女孩的模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慢悠悠地走到鬱泊寧麵前。


    一臉悲天憫人地說道,“同學,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想不開啊,這次你還好是碰到我了,不用謝,請叫我雷鋒。”


    說完這一番中二的話,嚴靜影感覺自己胸前的紅領巾又鮮豔了。


    無視鬱泊寧震驚的眼神,她朝旁邊的警員揮了揮手。


    “叔叔,我先走了。”


    然後,被警員攔下來了。


    就這樣,身為報案人的嚴靜影和當事人鬱泊寧,被一起帶了回去。。


    還被叫了兩人家長。


    而鬱泊寧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爸媽。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再次經曆了完整的童年。


    看著被父母接走,麵帶笑容的嚴靜影,鬱泊寧就更心塞了。


    他不過就是心情不好,蹲在江邊悼念一下他屍體都找不回來的手機罷了,怎麽現在就坐在警局裏了呢?


    什麽天使啊。


    都是騙人的。


    就這樣,鬱泊寧在這個生日,不僅僅遭受了冷待,還喜提新體驗。


    真是,落,落,落的一天啊。


    而他以為和這個女孩隻是初遇,卻沒想到將來許久,他們都要糾纏在一起。


    而再次見到嚴靜影是在鬱泊寧生日之後的兩周,那天他的母親早早起來準備午餐,說是有客人要來他們家。


    他以為就是普通的客人、


    可是當他開門的那一刻對上那張熟悉的笑臉。


    他知道,他完了。


    後來,嚴家和鬱家成為了鄰居。


    嚴靜影和鬱泊寧也變成了學習搭子。


    主要就是嚴靜影管著鬱泊寧,也正是在這種“愛的鞭策”下,鬱泊寧的成績還不錯。


    讓鬱父直接老淚縱橫,以為他的孩子還是有點學習天賦在身上的。


    結果鬱泊寧,轉頭就要去學藝術,搞繪畫創作。


    對於鬱父這種傳統觀念的人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他自己沒什麽文化,他就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能好好讀書。


    在他看來,鬱泊寧想要畫畫,那無疑是離經叛道。


    可是一向認慫的鬱泊寧在一頓板子加上經濟製裁下,沒有鬆口。


    即使背上滿是血痕,鬱泊寧這一次也沒有半分鬆口。


    反而是鬱父看著他這副模樣,直接高血壓進了醫院。


    後來家中是怎麽同意鬱泊寧走藝術生道路呢?


    大抵就是嚴靜影和鬱父開誠布公的那次談心。


    從他們相識以來,女孩表現得就比鬱泊寧成熟,女孩也幫鬱泊寧解決了很多事情。


    這一次也不例外。


    比起鬱泊寧的倔強,鬱父更願意聽眼前的女孩說些什麽。


    比起自己那個沒長大的兒子,眼前的女孩顯然更加成熟。


    嚴靜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拿出這兩年鬱泊寧自學,在紙上畫下的作品。


    或許,還不算是作品,隻能算是草稿。


    但是已經初見天賦。


    女孩將畫按照時間順序排好,就更能直觀地看清楚鬱泊寧的進步。


    鬱父看著麵前排開的畫,也沉默了。


    女孩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著麵前這些或大或小,或精簡,或繁複的畫,微微歎了口氣。


    “伯父,或許鬱泊寧之前對於其他事情真的是三分鍾熱度,但是畫畫這件事,他堅持了很久,他每次在補完課,拿出畫筆的那一刻,我都能看到他眼裏的光。”


    說到這裏,女孩的神情變得鄭重。


    “所以,我想請您給鬱泊寧一次機會,讓他試一試,我不想讓他留下遺憾。”


    鬱父看著麵前言辭懇切的女孩,再看看地上排開的畫,歎了口氣,終究還是點了頭。


    嚴靜影將這個好消息帶給在隔壁病房的鬱泊寧時,傻狗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看著麵前的女孩很認真地問了一句,“是你說服了我爸嗎?”


    女孩一愣,笑了笑,“不是我,是你這兩年的努力哦。”


    鬱泊寧躺在病床上,和麵前含笑的女孩對視一眼。


    微風吹起女孩利落的短發,鬱泊寧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初見的那一天。


    原來,他真的是碰到了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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