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杜安領著開開心心的靈兒來到書房,看到小雲歪著頭寫字,杜安有些詫異的問道:“怎麽了小雲,歪著頭寫字更帥嗎?還是覺得女孩子歪頭更漂亮?”


    小雲停筆,左手揉揉脖子,說道:“睡醒就這樣,疼,肯定是昨晚涼著了!”


    杜安走過去,把小雲的左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雙手夾住肩頭,大力揉搓,放鬆一會兒,放下胳膊,用力點壓肩井,揉散鬆弛,手背頂住額頭,兩指點壓風池,揉散緊繃的感覺:“覺得如何?”


    小雲:“怎麽做的?為何一下就不疼了?”


    杜安:“揉捏肩膀,卸掉繃緊的力道,肩井肩井像井一樣,蓄滿涼氣,手指的力道點進去攪散開,風池受肩井寒氣所累,也會難受,隻需要驅散他們就行。”


    小雲:“穆老頭會這個嗎?”


    杜安:“肯定會的,不過別去打擾他,估計這會兒正著急忙慌的做藥呢,作為傳統中醫郎中,針灸推拿正骨穴位用藥醫理一定是精通的,他們很謹慎,不教其他人,很多穴位碰不得,紮輕了癱瘓,紮重了人就沒了,很容易出亂子的。”


    小雲:“人命關天,是得慎重,用手揉捏也能達到治療的效果,可以專門開一個門類,等商街院子全開了,可以辟出一個地方做這個,跟浴室搭配起來,豈不是很賺錢,到時候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產業呢!”


    杜安思考了一下,說道:“想法是不錯,這樣做的後患比較大,不太建議做成門麵產業,加在藥堂裏比較合適!”


    小雲:“為何?”


    杜安:“你說的這個產業呢,屬於服務業,要直麵客戶,這不是咱們要做的,咱們要做那個默默掙錢的人,躲在其他人背後靜悄悄的待著,讓別人做那個前麵咋胡的,這是一個考慮方向,另一方麵呢,保健行業容易滋生暗娼,設想一下,相對私密的空間,還有身體接觸,天下的聰明人太多了,必然會掛上保健的牌子,籠絡一批女子,然後做那苟且之事,長期之下,必然會讓這個牌子帶上那麽一絲絲粉紅色彩!”


    小雲:“粉紅色彩?”


    杜安:“青樓妓館不就是佛家口中說的紅粉骷髏嗎?從這個角度講,沒必要做這個,長期看,會影響品牌形象的,哪怕大家都知道咱們做的很正,可這個行業一定會帶著一點粉紅色彩,明白嗎?”


    小雲:“哦,這樣啊!”


    杜安:“咱們以後要立國的,新的國家必然要嚴厲打擊這個行業,青樓妓館一律不能開,人口買賣,尤其是女子孩童的買賣都要嚴厲打擊,這樣行業必然會滋生嚴酷的黑暗利益鏈,其中也必然存在大量的泯滅人性的行為,這是我不允許的,國家機器和社會輿論必然要對這些行業進行打擊和譴責,無論出於公心還是私心都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一旦冒頭就得進行掘祖墳式的毀滅打擊,一應人員都得受到法律的嚴懲。”


    小雲:“這種事有這麽深遠的影響嗎?”


    杜安:“是的,影響深遠,凡是跟底層構建牽扯到的事情,都得慎重,其中包括人的生命健康,生育權利,人身和言論自由,勞動權利,文化教育,宗教信仰,以及選舉和被選舉權等,幾種基本權利,一切的規矩民俗法律都得保障這些權利的合理主張,一旦影響了其中一項或者幾項,必然會生出大量的畸形的社會現象,比如人口買賣合法,一定會有一大批投機分子做起這個買賣來,大量的普通民眾淪為貨物,大量的家庭受到影響,這些也必然會成為國家的不穩定因素,甚至會顛覆了社會,明白嗎?”


    小雲:“明白了,簡單的事情一旦發展起來,會變得複雜無比,如果根子不正,一座歪山,早早晚晚都會倒塌,影響整個世界的平靜生活。”


    杜安:“是的,一旦自己成了官府,成了別人的天,持心一定要正,一切法律和政策的製定都要充分論證,深刻研究長期影響,即便不能短時間內找出弊端,也要在法律出現漏洞之後做出合理修改,以適應社會發展和實踐的需求,隻要你能讀懂這個基準點,應該就明白我為何要滅掉皇帝這個東西,還有那一群所謂的貴族,他們就是歪根子的東西,越是壯大,世界就越不穩定,一旦壯大到一定程度必然會迎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倒塌,然後就是巨大的混亂和災難,民不聊生,餓殍滿地,一直到新的歪山足以開辟新的秩序,再進入下一個循環,生生不息。咱們做的不是簡單的保障民權,而是以民權為契機的民智覺醒,覺醒的人是自由平等的,他們尊重別人的權利,合理保護自己的權利,一旦普世平等自由的思想,那就沒人能把他們奴役,所謂的皇權就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再沒人會對著皇帝跪下,然後祈求皇帝給自己帶來所謂的公平正義,世人明白自己手中握著的權利是來自於願意把權利歸還民眾的機構,擁有自由權利的人不會願意失去自由的,嚐過這種美好的滋味,一輩子都忘不掉,人們願意擁護讓其強大,當這樣的機構受到威脅時,人們也會拿出自己的強大力量保證這個機構能夠安穩存活下來。隻要沒有特別大的力量差距,這點星星之火根本撲不滅,必然會成燎原之勢。這不是兩個人的戰爭,這是兩種文化的戰爭,文化的屬性決定自由平等的文化一定會毀滅帝王專治的文化,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也不以人的意誌為調和!”


    小雲:“過分自由不會產生惰性嗎?”


    杜安:“經濟生活會調節惰性的分布,合理範圍內產生惰性也是自由的體現啊,願意幹活就能獲得更多的錢財,不願意幹活得到的少嘛,不管哪種態度,能讓人活著就行唄。”


    靈兒:“聽你倆叭叭一頓說,說的我都困了。”


    杜安:“哈哈,那行,早點休息吧,下午上學的時候跟夫子說一聲,最近這段時間就不去學堂了,跟著我練功。”


    小雲:“要開始了嗎?”


    杜安:“嗯。”


    靈兒:“等了好幾年呢,師父你終於肯教我了,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快快長高呢!”


    杜安:“哈哈,靈寶乖!去睡覺吧,未來的日子會非常非常非常苦,要有個準備!”


    靈兒:“師父,不管多苦,我一定能行,一定能行!”攥緊拳頭比劃著。


    李換第二天早早的來到了五裏坡,交還了馬匹,帶來了足夠的銅錢,鄧錘帶著他參觀了大食堂,在大食堂吃了頓飯,直接安排到了橋頭的攤位上學習,從最開始的發麵,到後麵的炭火烤製,進行了詳細的培訓,在攤位上練習了兩天,帶著發麵的酵母,一包香料粉和配方,背著半個鍋回了新豐,李換的事情讓小雲堅定了樹立口碑的信心,開始慎重對待成見和曲解,慢慢規劃出製度信任,而不全靠人的信任。


    自從杜安回來,靈兒和小雲的武藝和學習完全停下來,每天背著一百多斤的鉛塊爬坡,隨著兩個孩子的適應,鉛塊越加越多,大半天的磨練之後就是長時間的打坐,坐在杜安的榻邊,調息打坐,杜安的心神全在兩個孩子身上,一點點的溫和能量圍攏在身周,看著兩個孩子對能量的牽引,慢慢調整對身體的打熬,其實完全談不上打熬身體,完全是破壞,現在的訓練量遠超兩個孩子的承受能力,訓練到後麵,兩個孩子的腿一直抖動,根本走不動,甚至站著都勉強,龍治禮看到杜安的訓練方法,大加斥責,杜安聽到沒作任何回應,隻是冷漠的看著兩個孩子爬坡,甚至中途不停摔倒,艱難的起身繼續爬。龍治禮看兩個孩子沒有任何怨言,不管多麽痛苦,都會喘息幾下,奮力起身,繼續爬坡,氣的龍治禮甩袖而去,很多天都沒在大食堂看到他。中秋七日狂歡匆匆而過,杜安和兩個徒弟完全沒有露麵,天亮開始爬坡,一直到快中午,隨便吃點東西,去洗澡,然後到杜安房裏打坐,一直到天快黑,吃點東西去房裏睡覺。


    牙婆看兩個孩子去廂房睡覺,來到杜安房裏,低著頭,要說什麽,可杜安穩穩盤坐在榻上,一言不發,駐足良久,終究沒有開口,歎息一聲,關上門,去了廂房。掀開簾子,看著兩個孩子的麵頰,異樣的潮紅,即便睡著了,依舊微微抖動著,似乎在經曆什麽痛苦的事情,看了許久沒敢動兩個孩子,抹了把眼淚,回了自己房間。


    王楚楚推開房門,看了一眼抹淚的牙婆,趕忙過去,輕撫牙婆的後背,輕輕說道:“牙夫人,有些事,咱們婦道人家,不好張嘴說的,洛陽之時我便覺得他定非常人,說話帶著一股灑脫之意,現在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你我都看出來不妥了,他必然也知道不妥,其中定有曲折的。”


    牙婆:“在這院裏待了兩三年,我知道先生將徒弟視如珍寶,知道先生定有苦心,你也見兩個孩子了,分毫怨言也無,想必是要做了不得的大事,你我凡人肯定不解其中要義,但是看著兩個孩子那般慘狀,實在心中不忍啊。”


    王楚楚:“夫人莫要傷心了,再看幾日,若還是如此,我拚著他不悅也找他說說理去。”


    牙婆:“別去,別去,好好幫著家裏看好攤子,現在暖棚的事馬上要開工,別讓雲娘子為了瑣事再煩心。”


    王楚楚:“行,行,聽您的,咱倆管好這一攤子,別出岔子。”


    牙婆擦幹眼淚,穩定心神,慢慢說道:“入秋了,難過的日子慢慢臨近,咱們要做好一切準備,煤石柴草準備充足,秋糧入庫,孩子們的棉衣也要提前準備妥當,明哥兒那邊已停,都出去收糧了,希望能多收一些吧,五裏坡的孩子越來越多,吃穿用度耗費巨大,彩蝶那丫頭剛添了娃,不好出來做事,順順媳婦生產在即,要不了多久我也得去幫忙,琴娘子他們也是一堆的事情等著,那些孩子們雖說能力夠了,年輕做事容易過火,需要一個老成持重之人看著點兒,眼下都是忙的抹不開身,你雖來的時日尚短,畢竟是見過世麵,幫著這些孩子一點兒,關鍵時刻拉一下韁繩。還有咱們跟北邊定的羊快到了,到時候更忙碌,這些瑣碎事都是小雲管著的,哎,現在,你看,她自顧不暇,咱們一定得擔起來,莫讓先生煩心。”


    王楚楚:“我明白,大家都把我當自己人,即便我一家是朝廷欽定的反賊,先生也照樣護佑我等周全,我王楚楚即便不再是什麽公主,也定不做那忘恩負義之事,替先生管好這個家,讓男人們專心出去打拚。”


    牙婆:“不掛念父親嗎?”


    王楚楚:“掛念有什麽用,國都破了,是他投了敵,認了輸,這是他的命,他命該如此,明知我夫君與李家不和,還是以國都之名換了一條苟且之路,有這樣的心思怎麽能贏,若換了我做這國君,給這些武將文臣放權,國庫之金銀全數放出,與民休息,把這破落的宮殿送與窮苦人家,天下歸心不敢說,一個城還能攏不住?我定打的他李世民丟盔棄甲。”


    牙婆:“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壯誌?”


    王楚楚:“我哪有啊,隻是不憤我父之行,早早我就告誡過他,他不聽,還是搞山寨那一套老玩意兒,來投咱的人誰不是圖個安穩才來,可不能朝不保夕的,子不言父過,我也沒再多說,結果您也看到了,來了這五裏坡才明白,什麽才是萬眾歸心,什麽才是一呼百應,馮郎君作為名義上的主家低調謙遜,吃住與他人無異,先生實際掌控,處處為眾人著想,一群破破爛爛的流民,生生讓先生攏成了一群精明強幹的能人幹吏,有這樣的主家何愁不興?我祖母跟我說過,人心像那河沙,越抓的緊越往外流,輕輕捧在手裏反而穩穩當當,哎,我父親也就這樣了,空鬥了一輩子。”


    臨近九月,杜安派單雄信帶著新文慶龍傲天兵發葦澤關,同時過去的還有八十個精銳武夫,每人都背著一套鎧甲,帶著最新的兵器,以及大量的金子銅錢,此去一千多裏,必定是要準備充分才行,一人雙馬,一個駝物,一個坐人,一千多裏沒個月餘也難趕到。這一趟,帶去的戰略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保李秀寧不死,剩下的交給杜安,隻需要集齊單雄信和李秀寧這兩張牌,後麵的事情就算鋪墊順利,至於最後發展成什麽樣子,要看天意了。單雄信聽到此去的意圖竟然是保李家人,差點跳腳,杜安把玉清觀的事跟單雄信講了一遍,說李世民有奪位的想法,這個李秀寧就是咱們用來製衡李世民的一手牌,等哪天李世民真的奪位了,誰最能張口罵他,那當然是他們自己家的人,如果說罵人難聽,那肯定是女人罵人最難聽,這個最有身份,最有能力,最應該罵他的,一定是李秀寧,兄弟鬩牆,不是少個哥哥,就是少個弟弟,那都是嫡親血脈,這種事,你想想,什麽難聽的話罵不出來?到時候咱們站一邊看熱鬧多好,你說李世民為了臉麵會不會派兵打李秀寧呢?如果會,咱們就把李世民打回去,如果不會,李世民不是幹鬧心,這不比殺人來的爽快,換個角度想想,你的死對頭派你媳婦王楚楚天天罵你,什麽難聽罵什麽,你還不能動她,你說你鬧不鬧心吧。這個比喻一出,單雄信用力搓搓臉,嘴裏哎呀一聲,大呼悲催,於是召集眾人,騎上馬就往西北而去。


    新文慶的疑問就簡單多了,按理說李世民勢大,打了洛陽,肯定能借著大勝之勢直接滅了劉黑闥,根本不用擔心葦澤關的李秀寧,杜安給出的解釋是李世民手黑,殺的人太多,沒給對手留活路,誰也不敢投降,怕跟洛陽那些人一樣,前腳投降,後腳腦袋落地,既然如此,大家魚死網破好了,再說,劉黑闥那家夥狡猾的很,一是善弄人心,二呢,詭計多端,李秀寧雖然名頭大,陰謀詭計上肯定不如劉黑闥,到時候把劉黑闥打急眼了,肯定要使陰招的,那個地方離北方太近了,到時候突厥稍微一參與,事情就會大變,你們此去就是作為一股奇兵,關鍵時刻攪和了劉黑闥的謀劃,到時候我會幫著找出其中的計謀,你們隻管上場衝散敵人,不讓他們的計謀得逞就行。


    九月昆侖山


    杜安帶著奄奄一息的靈兒和小雲來到一個山坳之中,最中間搭了個帳篷,整個山坳看上去像個碗一樣,斜對著天空,帳篷裏杜安抱著兩個孩子,說是抱著,其實是兩個孩子歪倒在杜安腿上,臉色更差,氣血之力澎湃,整個人看上去完全不正常。


    杜安輕輕撫摸兩個孩子的臉龐,心中滿是愧疚,愧疚自己不能找出一個不這麽受苦的辦法,隻能用折磨的方式讓兩個孩子達到臨界狀態,這個狀態下,身體會打開幾個特定的基因,讓神經的活性更強,感受力,適應力大幅度增加,用來幫助自身度過難關,提升求生的能力。


    想著想著一大滴眼淚落下,砸在靈兒臉上,靈兒微微掙紮一下,摸摸臉上的水漬,微微睜開眼睛說:“師父,別傷心,我一定能撐過去的。”


    杜安強忍住眼淚,輕輕拍了拍靈兒的臉,說道:“好的靈寶,師父相信你一定能撐過去。”聽到杜安的話,靈兒又陷入了沉睡,隻等夜幕降臨。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單雄信等人慢慢靠近葦澤關,就地找了地方隱蔽,這事兒新文慶熟悉,尋找險要地勢,繼續當一當山大王,於是幾十人在一個山頭上開辟了城寨,做了些簡單的住所,其實就是茅草屋,能遮風擋雨,挨過去這一兩個月就行。一切安排妥當,換了簡單的服裝,三三兩兩下山去搜集線索,幾人帶上一把刀,免得引人注意,慢慢消失在大眾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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