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慢慢轉涼,眼看又到中秋,五裏坡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發展,成了定製的中秋狂歡如火如荼籌備著,西邊商街漸漸有了過路人,這些過路人都是附近一些村子鎮子的原住民,大家一傳十,十傳百,這裏新建了橋,去渭南,去藍田,新豐不再繞路,去長安也能近不少,半年來,從幾天一個人,再到一天幾個人,後來絡繹不絕,再往後大小馬車組團經過,慢慢熱鬧了起來。


    杜安從南邊慢慢走過商街,踏著煤渣硬化過的地麵,慢慢往北邊橋頭走去,有的大院子已經開放,多數的還在慢慢建設,這個建設進度,應該是根據需求調整的,沒多少人停下歇腳,沒必要全部開放,更沒必要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一點兒,建設一點,靠著橋頭有一條通往五裏坡的路,設置了關卡,有人守著,橋上也有個簡易的關卡,邊上蓋了兩間屋子,住著幾個守關卡的人,房子上有個煙囪,平時遮風擋雨,冬天還能燒個壁爐,房子邊上立著兩個巨大的木牌子,用烙鐵燙滿了字,大致意思是經過商街要遵守規定,另一個是過橋費用明示,什麽樣的情況需要收費,收費多少,什麽情況不用收費,簡單說行商的車馬,拉著貨物都得收,一般路過行腳之人,從邊上走過去就行,至於你背沒背貨,都不重要,隻要不是幾百斤,幾千斤的拉貨車,都可以免費,過橋費的收取也很簡單,滿車貨兩文,半車貨或者貨少一文錢,但凡能走到這裏的貨商,不會為了這一兩文錢,卸車讓人背過去的,畢竟隨便一耽誤就不是一兩文錢的事,有個例外,很多牛車拉著柴禾通過五裏坡的關卡,往大食堂方向送柴是不收費的,直接就放行了。


    鄧錘看到杜安,趕緊上來打招呼:“東家,您回來了!”


    杜安:“哦,錘哥兒,精神抖擻啊,有喜事?”


    鄧錘笑嘻嘻的撓頭:“小安有喜了,剛知道的!”


    杜安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鄧錘的臉頰,說道:“喜事,喜事,大喜事,二奎添個兒子,你又有了喜,其樂融融,其樂融融。”


    鄧錘有點不好意思的糾正道:“是小安有喜了。”


    杜安笑著說對對對,慢慢走向了五裏坡。關卡處走來一個年輕人,小聲問道:“鄧錘哥,這是誰呀,如此無禮,拍您的臉!”


    鄧錘用僅剩的一隻手啪的一聲對著來人後腦勺來了一記響亮巴掌,嘴裏罵道:“這是老東家,亂說話,腿給你打折。”年輕人嘿嘿嘿直笑,剛要回屋待會兒,就聽見街上傳來吵鬧聲,鄧錘開門拿了個短棍,喊上看守的兄弟,快速往吵鬧之處趕去。


    廚房


    靈兒坐下來,拿起包子剛要張嘴咬,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喃喃道:“師父?!”丟下包子推門出去,小雲趕緊追上去,風風火火跑出院子,看到遠處一個身影,確實是杜安,靈兒已經快速接近,小雲實在沒力氣跑了,早晨的訓練太累了,幾乎虛脫,咬牙堅持跑起來,抬頭一看,靈兒已經跳起來蹦到了杜安懷裏,隻能原地站定,等著二人過來。


    靈兒摟著杜安開始抽泣。杜安抱著靈兒有些不知所措,這孩子個頭長的太快了,十歲快趕上杜安個頭了,無奈隻能慢慢哄,快步進了院子。


    來到後院,坐在榻上,溫聲詢問:“怎麽了靈寶,跟師父說說。”


    靈兒:“師父,我好笨呀,單教習教的招式學了幾十遍還是忘,小雲學一遍就能耍的有模有樣,我是不是不適合學武啊?”


    杜安輕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輕說道:“傻孩子,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看師父,一樣是很多東西學不會,這不是你的問題,單師傅的武藝不適合你。”


    靈兒微微抽泣,問道:“師父,我該怎麽辦啊?單教習可不願意教我了,每次都練那一招,還是打的亂套。”


    杜安哈哈一笑,拿袖子沾了沾淚水,勸慰道:“那說明你不適合走單師傅的路子,要走龍傲天的路,龍大叔的路非常好,直性子,一槍在手,一見麵直接一槍戳死對方,從不給對方還手的機會,你喜歡長槍嗎?”


    靈兒:“喜歡。”


    杜安:“吃過飯了沒?”


    靈兒:“還沒。”


    杜安:“那就吃飯,吃飽喝足,咱去找龍爺爺龍大叔,讓他把練一輩子的絕技教給你,好不好?”


    靈兒:“好,我這就去吃飯。”


    廚房


    商街傳來消息,有人鬧事,說一個青皮到燒餅攤子鬧事,開始說要學這打燒餅的手藝,幹活的人不肯教,後麵青皮買了兩個燒餅,吃的一幹二淨不給錢,還說燒餅不好吃,直接引發了爭執,附近幹活的人全讓爭吵聲吸引過來,能在這裏幹活的,全是五裏坡的人,或者跟五裏坡關係極近,一大群人圍了這個鬧事的青皮,青皮一看事情不對,直接服了軟,給了燒餅錢,保證以後再也不來鬧事,眾人也沒打他,直接帶到了小院前,聽候雲秘書處置。小雲聽的一頭霧水,商街就這一個賣吃食的攤子,還讓人找事兒,生意還真是難啊。


    跟著報信兒的人來到門前,靈兒一腳將那青皮踹翻在地,大聲質問:“你是幹嘛的?敢來五裏坡鬧事?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把你手指頭挨個兒砍下來喂魚!”


    小雲趕緊拉住,勸慰幾句,接著對那青皮說:“說說吧,你是哪裏人?從何處來,所為何事?”


    躺在地上的青皮不敢動,鄧錘用力踢兩下,說道:“問你話呢?”


    青皮察覺形勢不對,隻能硬著頭皮說:“回娘子的話,小人從新豐來,聽過往的商人說,渭河邊五裏坡橋頭的燒餅十分好吃,便有了來學師的想法,他不願教,才有了這事,我也是病急亂投醫,用了壞法子。”


    小雲:“如此也不算什麽大事,你不妨詳細說說,學去以後要在哪裏賣燒餅,打算弄多大個地方?”


    “回娘子的話,我家住的離大路很近,路過的行腳都會來討碗水喝,一來二去,開了個茶攤,家中娘子就會煮個茶,我想著學了燒餅手藝,能賣給來往的人,喝茶的時候有口吃的,我也能養家糊口,這才跑了幾十裏路來了這兒,眼看天色不早,情急之下,出了亂子,讓諸位誤會了。”


    小雲:“你倒是能說會道。”


    杜安從院子裏走出來,所有人都快速行禮,杜安揮揮手,示意大家不要忙活,就著小雲的話說道:“我看你是個能說會道的人,既然你要做生意,那不妨給你一份生意做,想來五裏坡的情況如何,你是有耳聞的,我也不用多跟你解釋什麽!學習的費用呢是一貫錢,打燒餅也不算什麽費事的手藝,你願意掏錢學嗎?”


    “小的願意,隻是來的匆忙,身上沒帶許多。”


    杜安:“無妨,我這裏有馬,錘哥兒,一會兒借他一匹馬,送他離開,回家跟家裏交代好,你叫什麽?”


    “小的李換。”


    杜安:“李換啊,好名字,今天你先回家,明天呢,騎著馬再回來,帶上錢,跟著幾位師父好好學兩天,你學的快,兩天能學的,回家跟家裏交代好這邊的事情,免得他們擔心你,一會兒給他帶幾個燒餅路上吃,行,就這樣,散了吧!”


    小雲眉頭微微皺著,許多話不好當著眾人的麵說,隻能說點其他事情:“以後有要學東西的,都報到鄧大叔那,經商會同意,收取費用,統一安排學習。”


    鄧錘拽起來李換,引著他去了馬場,其餘人都解散忙自己的事情了,幾人重新回到廚房吃飯,小雲拉著杜安坐在了餐桌邊,牙婆拿出茶葉給杜安衝了一杯,放在麵前。


    杜安:“謝謝牙夫人,您吃飯吧,我這兒不用管。”


    小雲:“師父,那人明明就是個青皮,為何還借他馬?”


    杜安:“你如何確定他是青皮的?你又為何確定他不會回來?”


    小雲眉頭皺的更深,半天也沒法回答。


    靈兒:“是啊,師父,這種事怎麽確定?”


    杜安:“對啊,咱們都沒法確定,為何要把這青皮的名頭戴人家頭上呢?”


    小雲:“那咱們的馬?”


    杜安:“一匹馬而已,想找回來,肯定可以找回來的,作為一個商會,一個肩負社會責任的大型機構,必然肩負著向社會輸出良好價值觀的責任,現在民智未開,正是強行向民眾灌輸正向價值的時候,咱們給予他一匹馬的信任,隻需要他帶來一貫錢作為學費,這明顯是信任他的,備受欺負壓迫之時,能受到作為人最起碼的信任,每個人都會選擇珍惜的,這種珍惜不是珍惜別人的信任,是珍惜自己能成為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成為一個好人的機會,咱們沒有逼迫他怎麽樣,他會做出他的選擇的,你做出選擇了嗎?”


    小雲:“這種事要成為慣例嗎?”


    杜安;“為什麽不能,人人都來學習,人人都來借馬,放心大膽的借,其中必然有打壞心思的人,到時候告訴我,抓個典型,把那人抓回來綁在橋頭示眾,綁他個幾天,放回去就行,口碑這東西是有成本的,這來回折騰的費用必然不小,不過都是值得的,讓世人對咱們五裏坡有個比較好的認識,既有慈悲心腸,也有金剛手段,願意做個好人與咱們合作,也願意作為擁護者為咱們五裏坡傳播口碑,甚至說損失十匹馬,隻要找回一匹,大家會選擇性的忘記其他九匹,隻說這一匹的事情,讓咱們五裏坡的強硬手段成為他們的談資,以跟咱們五裏坡合作為榮。”


    小雲:“千金買馬骨?”


    杜安:“我可沒說這話,咱們是公平交易,相互信任,我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你真心實意來跟我做生意,我自然拿出我的誠意和熱情。大家互惠互利,自然皆大歡喜,若是諸位不把我五裏坡放眼裏,那咱就給他辦了,讓他後悔他的愚蠢決定!”


    小雲:“我明白了,即便損失一些,咱們獲得的更多,口碑才是最值錢的招牌。”


    杜安輕輕呷口茶水,馮溫炒的茶略微有些差,將就著喝吧。


    靈兒喝幹淨碗裏的粥,拉著杜安就往外走,走到大食堂前麵,看到龍治禮坐在門廊的椅子上,悠閑的喝茶,太陽照在身上,頭臉躲在陰影裏,十分愜意。


    杜安:“龍大叔真愜意啊,沒喝點?”


    旁邊的陳木匠率先搭話:“東家好久沒露麵了,有事交代?”


    杜安:“沒,來找龍大叔聊兩句。”


    龍治禮:“哈哈哈,東家隻管說,老頭子就剩這三寸之舌還能動,說幾句吉祥話沒問題。”


    杜安跟著笑起來,接過陳木匠倒的茶水,淡淡的說道:“靈兒不適應單師父的武藝,龍大叔應該是有槍法的,我想讓靈兒跟您學幾招,您看!?”


    龍治禮眼放精光,一隻手閃電般伸到靈兒眼前,靈兒下意識的往側麵躲了一下,緩緩收回手,笑盈盈的說道:“可以,可以,東家知道什麽意思嗎?”


    杜安略微想了一下,說道:“是不是身子太快,腦袋總是不夠用?”


    龍治禮:“每個人身體裏都住著一隻野獸,這隻野獸比腦子快的多,什麽招式,都是經過腦子的,很難練到身子裏,多少腦力都不夠用,人家一招使出來,你想著如何應對,肯定是要慢上些許,臨陣搏殺之時,要把野獸招出來,讓這隻野獸學會基本的攻防技擊用以搏殺,必定要比對手快上一絲,天長日久,這一絲快勁兒,必然會成氣候,照麵就能殺之。”


    杜安:“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一輩子隻練一招,練到骨子裏,哪怕頭腦不清醒了,氣機一引,自然出招,龍大叔果然是久經戰陣,這種經驗,必然不是年輕人能堪破的。”


    龍治禮側身對著大食堂喊了一句:“武子,出來一下。”


    龍傲天馬上從大食堂裏跑了出來,說道:“怎麽了?阿爺?”看到杜安在,趕緊行禮:“東家好。”


    龍治禮:“槍帶了嗎?”


    龍傲天:“我這就去取。”說完風風火火跑到了大食堂裏麵。


    杜安:“兵器在食堂放著?”


    龍治禮:“恩,放家裏也沒用,食堂有個櫃子,專門放兵器的,他們多半都會在大食堂待著,喝喝酒胡鬧一下,有事都是召集到大食堂,所有兵器都存這裏,有事的時候直接就能用,離手近最好。”


    杜安:“兵器離手近,確實是優勢啊。”


    不多時龍傲天背著一個長布袋子走了出來,拆開繩子,把兩節槍杆擰在一起,摘下槍頭的牛皮套放在桌子上,說道:“阿爺吩咐。”


    龍治禮:“上馬衝槍!”


    龍傲天有些為難的說道:“阿爺,沒個靶子,往哪兒衝?”


    杜安起身走向空地,說道:“我當靶子,你盡全力衝!”


    龍傲天更加為難,愁眉苦臉的說道:“這,不行,不行!”


    杜安:“放心,盡全力衝槍,真沒事!”


    龍治禮有點惱怒,大吼道:“廢物點心,你以為你多能呢?讓你用全力是不想你丟醜,還墨跡什麽?”


    龍傲天扭頭看看親爹,又回頭看看自己的好東家,這才下定決心,挺槍對著杜安的腳猛的一紮,杜安完全不慣著他,一腳踩住槍頭,巨大的力量壓的槍杆彎曲到地麵,看龍傲天用腰力架住槍杆,沒脫手,鬆開腳,示意龍傲天繼續,龍傲天看情況不對,有點吃味,眯著眼睛上下大量,看著東家全身上下都是破綻,隨便尋了一處軟肋,槍尖甩動,大力紮了一槍,這次槍頭沒被鉗製,而是直接躲開了。龍傲天頓時氣急,這都兩槍了,平時對陣,都是一槍傷敵,一槍斃敵,第一槍雖然放水了,這第二槍可沒有一點收力,完全是照著要人命去的,眼看一擊不中,直接腰部使勁大力橫挑,對著杜安掃了過去,右把換左把,一個送槍,對著喉嚨紮了過去,杜安站著沒動,三個手指捏在了槍尖,正好抓在三棱形裏。


    杜安:“靈兒,看清楚了嗎?腰馬用力,槍尖甩動,混亂之中對著要害就去了,沒有任何招式,就是快!”


    靈兒:“沒看清楚,師父,不過看著挺厲害的。”


    龍傲天收回槍,做了一個標準的腰部擰槍,甩的槍杆彎曲,槍尖轉動,說道:“攔拿!”接著右手隨著甩動的節奏往前猛的一送,“紮!”


    靈兒:“這麽簡單?”


    杜安:“可不簡單,槍是腰上力,腰力帶著槍頭甩動,練到傲天這種程度,可以蕩開任何兵器,這股繃勁兒便是守護自己的關鍵,守好自己,剩下的就是取勝。”


    龍治禮:“東家為何不自己教?我龍家傳承了多少代才摸索出點門道,您這三兩句全給抖摟個底兒掉!哈哈哈......”


    杜安:“哪裏哪裏?看傲天使出來才知道的,具體怎麽使還得看你們這些行家裏手的!”


    龍治禮:“東家客氣了,我龍家久經戰陣,一招一式都是拿人命堆出來的,別人再怎麽學,也缺了那份對千軍萬馬不懼的傲氣,我看靈娘子天生不缺這份勇傲之氣,想來定能躍居我等!”


    杜安:“承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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