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其中一個性急的百姓便喊道,“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麽,趕緊說正事吧。”


    於謙亮見對方終於鬆口了,正高興呢,不料有人插話,生怕嚇到對方,忙瞪了一眼那起哄的人。


    那人縮了縮脖子,忙閉上了嘴巴,不敢再造次。


    凝香娘子沒有被影響,按照之前排練好的說辭,緩緩道來。


    “民婦蘇州人士,有養女一名,閨名錦繡,同現任翰林院編修王啟安王大人有婚姻之名,亦有婚姻之實。四年前,王大人得我養女傾囊相助,進京赴春闈,有幸高中狀元。豈料,王大人得中狀元後,拋棄糟糠,另娶高門貴女,以致我養女胎氣大動,難產至死。民婦氣憤不過,籌備多年,上京欲質問這無情之人,奈何王宅門高,民婦進不得,又打聽得王大人妻族顯貴,料想自己這番仇怨無處可報,灰心之餘,便想一死了之。隻是,左思右想,已近年關,若死在別人家,終究晦氣,隻好尋到這湖麵來了……”


    於謙亮聽到王啟安這名字時,頓覺老大尷尬了。


    滿京城,誰不知道嶽忠明的女兒下嫁給了上一屆的狀元王啟安,當時,那十裏紅妝可令京城百姓津津念叨了許久。


    他實在想不到,今日這突然決定的微服私訪,隨便救個尋死的婦人,就這麽問案問到老友身上了。


    他一邊聽著,一邊拿餘光偷偷覷身旁的老友。


    嶽忠明昨日已經從女兒口中得知了這一切,但此刻依舊難掩怒容。


    要是他知道王啟安是這種薄情寡義的人,他當初就不會將他列入乘龍快婿的名單中。


    好在,他女兒已經決定和離了,等和離後,他再好好同王家算這筆隱瞞的賬。


    心裏翻滾著這種想法,他卻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等凝香娘子說完後,他便搶先問道,“你說你養女同王大人有夫妻名分,可有證據?”


    凝香娘子從懷裏掏出一張婚書,那是當時化名為梁永安的王啟安,為了安撫蘇錦繡,親筆寫的一張婚書。


    嶽忠明接過一看,假意笑了一聲,轉手遞給了於謙亮。


    隨即對凝香娘子說道,“你這婦人怕是不識字吧,這上麵女方名字確實是蘇錦繡,但是,男方名字卻是梁永安,並不是王啟安,許是弄錯了。”


    看完婚書的於謙亮點點頭,“確實,這男方不是王啟安,這位夫人,看來,你找錯人了。”


    凝香娘子連忙解釋道,“不不不,我沒找錯人,當時王啟安,就是化名梁永安同我家錦繡訂立婚約的,當時,他自稱父母已亡,也無親眷,所以自己寫了這婚書,充當結親憑證。我養女也曾帶著他上門拜見我幾次,懇求我同意兩人的親事。若不是他巧舌如簧,又立下婚書,我好好的女兒,是絕不可能輕易托付終身的。對了,你們誰見過王啟安的筆墨的,可以看看,是否是他的筆跡呀。”


    於謙亮見她如此篤定,便又認真瞧了幾眼婚書,似乎真是狀元郎的筆跡。


    他將婚書重新遞回給嶽忠明,訕笑道,“忠明兄,王狀元的筆墨,你應該比較熟悉,不然,還是你看看。”


    嶽忠明接了過來,認真看了幾遍,有些不太情願得說道,“看著似乎真是王狀元的筆跡。”


    此刻,吃了這麽一個大瓜的圍觀百姓,終於按捺不住了。


    有的單純感歎一些“無情最是讀書人”之語,有的直接開罵王啟安背德忘義拋棄糟糠,有的覺得蘇錦繡太傻,不該輕信那些窮書生之言……


    凝香娘子見大家反應很激烈,繼續往下加碼。


    “我養女臨終前,隻怨自己出身低微,無法給夫婿官途助力,因此,並不怨王啟安棄糟糠攀附貴女,令我不要尋他麻煩。但是,身為一個母親,眼見女兒在我懷中喪命,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又有誰能懂?我當時恨不得隨她去了,隻是,一恐無人負責喪葬之事,二想當麵質問那負心人,隻得含淚活著。”


    說完,她直直望向於謙亮,盈盈一拜。


    然後,帶著哭腔說道,“於大人,今日得您垂詢,將一番苦情宣之於口,又得眾人仗義執言,民婦心氣稍平。細想想,逝者已逝,若此事鬧大,恐擾亡靈,實在不敢輕易興訟,此事就此罷了吧,民婦餘生不再提及了。”


    於謙亮聽罷,暗暗鬆了一口氣。


    倒不是他害怕得罪王啟安,而是依照他多年判案的經驗,此事若真得上公堂的話,不一定能構成“停妻再娶”的罪責。


    頂多,就是使得王啟安受些社會輿論的譴責和道德上的負麵評價。


    畢竟,那婚書上的名字並不是王啟安,你可以說王啟安私德不修,哄騙良家婦女,卻不能說他犯了罪。


    隻是,他這口氣是呼出來了,圍觀的百姓可沒有。


    因為凝香娘子此前是要尋死的,俗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眾人對於她口中的故事沒有一點懷疑。


    不少心軟的婦人已經共情了,掏出帕子,默默拭淚,都期望凝香娘子的養女能討得一個公道。


    至於那些沒那麽大同情心的,主打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希望這件事草草收場。


    這兩撥人,都希望凝香娘子可以支棱起來,把王啟安告上公堂,鬧個天翻地覆得才好。


    誰想,這番虎頭蛇尾,令人心中氣悶的。


    最先,是人群中幾個塗脂抹粉的妓者出的頭。


    “這位夫人,於大人都在跟前聽你訴冤了,你怎麽就如此膽怯,連興訴都不敢,你有婚書在手,饒是那勞什子狀元再巧舌如簧,也分辨不過的。”


    “是呀,那王狀元害死了你養女,你準備了那麽多年,進了京,如今伸冤機會就在眼前,怎麽就如此輕言放過哩。”


    “最煩這些窮書生了,分明囊中空空,卻要故作風流,哄得我好幾個不知世情的姐妹人財兩空。我們是妓者,不敢同他們計較,你養女好歹是良籍女子,還是過了婚書的,怎麽好白白放過那負心漢呢……”


    在這幾人的挑動下,其餘百姓也隨著她們的話頭極力攛掇凝香娘子興訟。


    於謙亮見民情洶洶,忙出言勸阻,靠著那點官威,十分艱難得將凝香娘子帶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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