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天,阿爺的臉就一直很蒼白。


    我知道,這是缺少胎光的緣故。


    就像是女人的大姨媽是的,每隔一段時間,阿爺就會出現這種狀況。臉色蒼白,青筋繃起,渾身上下出現死人才會有的斑點,他會變得異常暴躁,看著人的眼神如同貓科動物一般。


    而這時候,他就需要吃黑狗了。


    在我們住的地方,周圍有十多個村子,但距離都在十裏之內。


    我曾精密地測算過,這個距離,我逃脫不掉。因為周圍都是層層疊疊的山巒,進出隻有一條公路,那時準時不準的班車,不足以百分百帶我離開。走其他山路,都快不過阿爺的紙鶴。


    因此,就算他下山去偷黑狗,我也跑不掉。


    阿爺心裏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偷狗的時候,是不會帶我的,允許我自己留在山上。


    那天他又要下山了。


    他手裏拎著斧子,朝我冷冷地指了指屋子道:“看住她,她要是跑了,我回來之後,不吃黑狗,吃你。”


    我默然點點頭。


    阿爺走後,韓冰叫開始大喊大叫。


    我一開始不想搭理她,可沒一會,她就傳來了一聲慘叫。


    我隻能推開門,看了她一眼。


    隻見她嘴角淌著血,耷拉著腦袋,像是昏過去了是的。


    “喂,你沒事吧?”


    我喊了她一聲,她便抬起了頭,麵帶驚喜地朝我笑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我見她沒事,就準備出去。


    她馬上道:“小哥哥,我知道,你也想逃,隻是時機沒到對不對?不如……我們合作吧。”


    我自然不會相信一個姑娘。


    扭頭就要走。


    可這時候她卻大聲道:“好吧,我不難為你了。我渴了,你能給我倒杯水嗎?”


    那個時候,我雖然渾身都是戒備之心,但我卻沒有提防這個十八九歲的姑娘。


    原因很簡單,她那時候太單薄了,楚楚可憐的像阿爺吃掉的那些狗子。


    我默不作聲,給她倒了杯水,可當我把水遞到她嘴邊的時候,她卻突然猛地一低頭,用自己的腦袋狠狠撞了我一下。


    她的頭上,有一根很長很長的簪子,一下子戳破了我的胳膊。


    看著滲出血絲的傷口,我惱怒不已。


    她卻狡猾一笑道:“笨蛋,這是我對你懦弱的懲罰。”


    當時我還沒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隻是把手裏的水狠狠潑在了她的臉上,冷聲道:“勸你還是耐心一點,他殺人比宰狗還順手。”


    說完,我便出去了。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稀裏糊塗得就在自己的棚子裏睡著了。


    直到離開阿爺之後,我後來才明白,其實問題都在韓冰的拿根簪子上。


    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阿爺背著黑狗回來之後,進了屋子,發現韓冰不知道怎麽解開了繩子,不見了,怒氣騰騰找我的時候,就看見我赤身裸體地躺在自己的被窩裏,韓冰頭發蓬亂,大衣剝去了,身穿單薄的衣服熟睡在我的懷裏。更他媽離譜的是,我的被子上,還有一片血汙。


    阿爺怒不可遏,丟下背上的黑狗,直接將我拎了起來。


    雖然阿爺打過我很多次,可沒有一次狠過那一天。


    他把我吊在房梁上,先是抽斷了自己腰帶,然後打斷了鐵鍬棒子,掄廢了十多根荊條,最後拿起了斧子。


    “羅天,我是誰?我是你阿爺,是你師父。她是誰,他是我要睡的女人,換言之,你得叫聲阿奶,叫聲師娘。你竟然睡了你的師娘。”阿爺舉著斧子,一字一字地和我掰扯道:“更可惡的是,你奪走了她的麥齒之身,我是畜生,你連畜生都不如啊。本想留你在我身邊做個伴兒,關鍵時候讓我喝口血,現在看來,留不得了。今晚上,我就要吃了你的心肝!”


    我一聲不吭地看著他,那根黑色的青筋已經上了他的脖子,奔著天靈蓋就去了。


    我知道,他此刻殺不了我。


    因為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像是衰老了十多歲一樣,氣喘籲籲,他必須進食自己的狗肉了。


    果不其然,放完狠話之後,他便喘著粗氣,先給了那黑狗一斧子。


    他吮吸了一口黑狗血之後,就去迫不及待地哆哆嗦嗦烤狗寶去了。


    整個過程,韓冰都被吊在對麵的柱子上,她一聲不吭地看著我,咬著唇,滿臉的歉意。


    而我,則明白,韓冰已經把我逼到了懸崖上,今晚是我最後的機會,我不得不提前我的計劃,準備逃走。


    否則,阿爺會真的殺了我。


    當然,逃走的前提是,我不能讓阿爺的這口狗肉吃到嘴裏,一旦進食了狗肉,他就會快速恢複體力,身上的青筋褪去,他那懷疑一切,提防一切的神經和腦回路又會回來。


    我怔了怔捆的酥麻的手,咬著自己的舌根,讓這種離大腦最近的疼痛感直衝頭頂。你可以試一試,咬舌根這種疼,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住,他不單單在於疼,還以一種類似窒息的昏闕感。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每當我備受苦痛煎熬乃至昏迷臨界的時候,那兩根藤蔓就會出來。


    當我咬的自己忍受到了極限,舌頭已經開始嘩嘩流血的時候,那種異樣的而感覺果然來了。


    我明顯感覺到,自己那僵硬的手臂上,兩根藤蔓簌簌地鑽了出來,像是兩根遊弋的蛇。


    悄無聲息中,手上的繩結就這麽輕易地被解開了。


    我被藤蔓掛著,緩緩落地,掐了自己一把人中,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體。


    而此刻的阿爺,正渾身發顫地將那燒的皴糊的狗寶使勁往嘴邊送。


    我撿起了阿爺打我打斷的那半截鐵鍬,忍著身上火辣辣的劇痛一點點地湊了上去。


    盡管此刻的阿爺已經人不人鬼不鬼,渾身發顫,身體僵硬,但這麽多年的行走經驗還是讓他意識到了身後的危機。


    他猛然轉過了身。


    瞬間,驚愕寫滿了臉上。


    阿爺這個人絕少會露出這種驚懼的神色,但那天,達到了極限。


    我想,他最開始驚愕的是我為什麽無端能從他捆死的房梁上下來,接著,就是驚愕我身後那兩根搖曳的藤蔓了……


    “羅天,你……妖……”


    我毫不猶豫,將鐵鍬拍了下去。


    我太了解阿爺了,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否則我一定死的很難看。


    鐵鍬劃過他的臉,留下一道血汙之後,重重砍在了他的大腿上,咯嘣一聲,這是我畢生之力劈砍的聲音。他的腿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派天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狐二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狐二中並收藏北派天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