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天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都出乎阿珍原本的預想。


    總是,不太美好。


    一出門,便是迎麵而來的瓢潑大雨。


    係統界的天陰蒙蒙的,烏黑的雲層厚厚的壓了下來。


    雨滴都大若黃豆,砸在地麵上濺起朵朵水花。


    空氣中滿是灰塵與雨水的味道。


    阿珍抬眼望了一眼天空,皺了皺眉。


    什麽該死的腦殘計劃。


    好好的智能天氣非得模擬什麽自然界。


    大家都是機械統,雖說有防水措施。


    但是萬一一旦漏水了還是會短路的。


    不過以阿珍的性格,倒是叫他罵不出話來。


    隻是陰沉著臉皺著眉上了車。


    將車在公司地下停車場的車位停好。


    阿珍才慢條斯理的下了車。


    現在距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按理來說,他的時間還很充裕。


    不過平日裏阿珍並不會那麽早就來上班。


    雖說阿珍工作很認真,也很敬業。


    但是阿珍基本都是踩點上班的。


    提前一兩分鍾剛剛好的時候到達自己的辦公室。


    今天來的那麽早,完全是因為小強平日裏來的很早而已。


    沒錯,阿珍想要偶遇小強。


    再加上攻略組除了小強外,也基本沒有會提早來上班的係統。


    這樣一來的話,說不定還能和小強說幾句話?


    阿珍這樣想著,邁腳進了電梯。


    原本微微皺著的眉頭也鬆開了一些。


    阿珍昨晚直到睡前,都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小強。


    就像他自己說的,好感肯定是有的。


    但是這好感的深淺,就很值得好好的實驗一番了。


    所以阿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好好的再接觸一下小強。


    隻有接觸的足夠多,他可能才能知道答案。


    可,就是正當阿珍踏進攻略組部門,目光再尋找那個身影時。


    卻怎麽也找不到。


    阿珍的腳步頓了頓,停了下來,又仔細的透過玻璃再看了一遍。


    真的什麽也沒有。


    整個攻略組,一個係統也沒有。


    此時阿珍已經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但是他想。


    情況應該不會那麽糟糕吧?


    懷著這種心理,阿珍黑著臉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直到在椅子上坐下,阿珍還想著。


    或許小強今天隻是遲點到公司。


    說來,可能還要怪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纖長的指節夾著銀白色的鋼筆轉動。


    阿珍的視線穿過辦公室前方明亮的落地窗。


    遙遙的看向了那烏雲密布的陰天。


    係統界,下次誰再提出什麽模擬自然天氣這種提案。


    我阿珍就將他的芯片全部拔掉。


    一群蠢貨。


    阿珍這樣想著,眉眼間的陰霾也漸漸地擴散開來。


    每日都辛勤工作的主管,脾氣有些不好。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其實,也是因為阿珍很少會有讓他能夠在意的事情。


    而恰巧不巧,小強的存在,現在就是那麽一件。


    阿珍他,簡直在意的不得了。


    終於,這漫長的半個小時在辦公室度過了一半,又在茶水間度過了一半。


    看著腕表上的時鍾終於停在了正式上班的時間點上。


    阿珍才端起自己隨意泡好的咖啡,施施然的路過了攻略組。


    隻是,阿珍的眼神掃視而過。


    沒有。


    再掃視了一遍。


    還是沒有。


    ……


    握在白瓷咖啡杯上的那雙手,手背的青筋爆開了一瞬。


    但又很快收斂。


    阿珍抿著唇轉過了頭,快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數據處理中心的所有信息都在告訴他,這一切肯定都是事出有因。


    他不應該讓那本不應該出現的情緒,影響他的工作。


    阿珍將咖啡杯在桌麵上放下,從眼鏡盒中拿出那副辦公時常戴的無框眼鏡。


    好像是一個完美的機械人一般,先將自己那多餘的情感放在了一邊。


    阿珍正式開始了他今日的工作。


    沒錯,工作很重要。


    他就是為此而‘生’,為此而存在的。


    在出廠前,將他們研發出來的研究院曾在他們的芯片上刻下密令。


    【你的存在便是為了工作,為了係統界的正常運轉,為了完成任務。】


    【而在此一切的所有都完成了後,你才可以去尋找‘你的意義’。】


    想到這條刻在芯片上的密令,阿珍冷淡著麵容,點開了眼前的顯示屏。


    小強,希望你沒有出什麽事。


    更希望你的宿主一切順利。


    而在那之後,你我便可自由了。


    ——


    此時,在一間對於一個一米九幾的係統有些狹小的臥室內。


    小強蜷縮著躺在床上。


    這間臥室雖然不大,但卻很溫馨。


    看的出來,小強雖然很窮,但也依舊在很認真的生活。


    小強將臉埋在枕頭上,窗戶劣質的隔音效果將外界的雨聲全部傳入了屋內。


    今日小強還沒醒來時,就已經被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吵醒。


    好衰。


    今天,對於小強來說,真的是好衰的一天。


    不用出門,也不用拉起窗簾看看外麵,小強就能知道現在的雨下的有多大。


    昨晚他在回家後,看到二手平台有一個急購防水外模型的帖子。


    價格超出了平日防水外模型的兩倍。


    高達2000積分。


    於是,小強就這樣赤裸裸的動心了。


    刷到那個帖子的時候,大概已經是淩晨一兩點。


    也是因為係統界的大多數係統都按時按點的準時睡覺。


    所以才能被小強撿這個漏,不然的話,就以小強那笨笨的反應中樞。


    怕是都很難搶過其他係統。


    於是小強在接下單子後,馬上就屁顛屁顛的將自己身上的防水外模型給拆了下來。


    然後又屁顛屁顛的將剛拆下來正‘新鮮’的外模型給對方送去了。


    也不遠,同城,打車19積分的價格。


    小強硬生生的騎著2積分的共享單車過去了。


    對方在看到小強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因為小強真的很快。


    可能也是才出廠沒多久吧,體能比較好。


    直接給那共享單車都快騎冒煙的。


    完成訂單的小強回家路上還美著呢。


    正常來講,一個防水外模型300積分就能買到了。


    他這樣直接就是賺了1700積分。


    再添一點,就能請阿珍吃兩頓飯了。


    想到這裏,小強就咧著牙傻樂。


    所以回到了家,還喜滋滋的洗了澡睡覺了。


    但怎不想,就是這原本一天時間就能重新買好的防水外模型。


    卻是今天恰巧就要用到的東西。


    下雨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小強的芯片都要蔫了。


    唉。


    小強捂著枕頭,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唉。


    看來,有時候不是平白無故的就會撿到漏的。


    得到了什麽,冥冥中可能就付出了什麽?


    小強這樣有些玄學的想著,他聽著窗外的雨聲。


    意識中已經悄咪咪的打開了自己的聯係列表。


    昨晚剛剛加上的那個號碼還躺在那裏。


    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沒有去上班,阿珍會不會注意到?


    要不要和阿珍說一下原因?


    可是好丟統。


    難道和阿珍說,我就是為了那1700的積分…?


    小強抬眼看著空白的天花板,心裏沉沉浮浮的。


    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外麵的雨下的好大。


    如果他這樣出去,可能會被雨淋濕的。


    萬一運氣不好的話進水了那就完蛋了。


    體內的大部分零件與組織都是防水的。


    可是隻有那最重要,也最寶貴的芯片是不防水了。


    萬一進水了,那就會短路。


    短路的運氣不好會把記憶存儲中心的記憶給燒毀掉。


    想到這裏,小強想象了一下自己忘記阿珍,忘記李言的那種場景。


    就讓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隻希望,今天的這場雨,可以早早結束才好。


    最好在下午之前停下,那他就可以去公司上班。


    然後也就可以見到阿珍了。


    明明昨晚才剛剛見過他,可是現在卻又已經開始想念了。


    昨晚的記憶有些太過美好,叫小強今早醒來時還以為是夢一場。


    好在‘聯係統’界麵的那串號碼,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係統們幾乎都沒有真正體驗過水流的觸感。


    因為他們害怕漏水。


    就好像人類沒有體驗過火焰的觸感一般。


    但是不同的在於,人類的世界裏不會天上下火。


    可是在這腦殘般的係統界,天上卻會下雨。


    明明所有的天氣都是由專業的係統們所控製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芯片的處理中樞出了問題。


    竟然好端端的叫天空下雨。


    不就是雨嗎?


    有什麽好的。


    小強撇了撇嘴不滿的朝著窗外看去。


    在窗簾升起來之後,入目的是灰蒙蒙的雨幕。


    像是被蒙了一層霧一般,如同落日下影影綽綽的影子。


    叫人怎麽也看不清楚。


    無論是天空,還是外界的一切景色,都被扭曲。


    像是被雨水切割了無數次,然後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並且還不止於此,伴隨著雨滴的,還有微風。


    風裹挾著雨,斜斜的吹著,打落在窗沿上。


    這樣的一副景象,叫不悲涼的人,看了也要悲涼了。


    小強呆呆的望著窗外,突然之間就有些傷感了起來。


    以往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戀與竊喜,都被那瞬間洶湧而來的自卑掩埋。


    啊。


    是啊。


    他配不上阿珍。


    阿珍值得更好的統,而不是像他這種又窮,又一事無成。


    並且還身負債款的係統。


    指節無意識的用力,直到窗戶的窗沿發出輕微的響聲。


    小強才猛然回過神。


    是他失控了。


    可是,小強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


    好不甘心。


    他好不甘心。


    喜歡這種感情,對於小強來說,莫名的就是包含著一種占有欲。


    如果阿珍幸福,那他會選擇祝福。


    可是隻要想象了一下,阿珍之後和別的係統陷入愛河。


    而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小強就發自內心的覺得接受不了。


    可是叫他再也不見阿珍,他也無法忍受。


    那樣的話,太寂寞,也太難過了。


    在這個清蒙蒙的早晨,傾盆的雨幕之中。


    小強再一次的陷入了emo。


    他慢慢的鑽回了自己溫暖的被窩裏。


    明明身體開始暖和了起來。


    可是眼眶卻止不住的酸澀。


    眨了眨眼,然後就是視線越來越模糊。


    最後,眼眶中盛不下那麽滿的淚水,溫熱的眼淚從眼角流下。


    隱沒在他兩鬢的鬢角中,打濕了他的頭發。


    小強半睜著眼。


    任由著陌生但卻又好似熟悉的情緒將自己淹沒。


    唉。


    要他說,人類的感情就沒什麽好的。


    怪不得,前輩們都說,感情隻是一種傳染性病毒。


    僅僅就是一個名字,卻將他心揉的七零八碎。


    讓他獨自在這裏患得患失。


    演了一場盛大的,而又酣暢淋漓的獨角戲。


    可是,就算是這樣。


    他還是舍不得放棄阿珍。


    再加上,阿珍也不是一定不喜歡他吧?


    他不是還答應了和自己一起吃飯,並且還說有下一次嗎?


    而且,阿珍昨晚對著他可是足足笑了兩次。


    這可比公司裏要多的多。


    一邊為自己找著理由,一邊將這些欣喜掰碎了揉碎了回憶。


    勉強也能夠再給自己一個繼續私自喜歡的理由。


    憑借著這個,努力找到的理由。


    愛撐著小強,讓他又一次有了滿腔的勇氣。


    小強任由在陷落在柔軟的被褥之中。


    他靠在牆邊,聽著窗外不斷傳來的雨聲。


    想象著未來可能出現的美好。


    漸漸地,他又重新變得開懷了起來。


    隻是——


    好的期待還沒有延續太久。


    就又被這連綿的雨和黴運給打敗了。


    小強有些萎靡的坐在餐桌前。


    吃著係統界的廉價方便麵。


    不過小強還給自己加了一個蛋和一根腸。


    所以,這其實也算得上是一頓‘大餐’了。


    隻是,此時的小強卻沒有心思欣賞這頓午餐的美味。


    因為,他現在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幽怨,


    “為什麽……”


    “為什麽這雨還不停。”


    小強口中喃喃著。


    ‘聯係統列表’的那串號碼,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隻是,再怎麽看。


    消息列表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多出一條信息來。


    小強如同嚼蠟一般,吸溜著口中的泡麵。


    他有些萬念俱灰的想著。


    慘了,今天見不到阿珍了。


    可是叫他訂購急送的話,防雨外模型需要1500積分。


    小強猶豫再三,還是舍不得。


    反正,這雨也不可能一下就連著下好幾天吧?


    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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