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因為這個問題,稍稍遊離。


    以後做什麽……


    這個問題,似乎很小的時候在學校裏經常被問到,比如同學,比如老師,有時候也會有調查問卷,讓學生們填寫。


    每一次江珩都會按照自己對於正常人的理解,在空白那一行,用工整的字體寫下學生裏麵很流行的職業。


    比如“教師”、“科學家”、“檢察官”……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絕不可能成為其中任何一種。


    從出生開始,江珩接觸的每一個與母親熟識的人,幾乎都會告訴他:你活著就是為了複仇。


    你要為你母親的死亡複仇,為她鳴冤,把該有的一切還給她。


    江珩從來沒想過去做別的事情。


    所以上輩子完成複仇後,他一度生出茫然的感覺。


    長久以來期待的東西結束的那一刻,其實並不會帶來持久的解脫。


    反而會讓人覺得眼前空白。


    雖然重活一次,但對於未來,比起上輩子,隻是多了一條“和沈知然在一起”。


    至於工作之類,江珩還從未思考過。


    前所未有的,江珩產生了一種與其他人脫軌的感覺。


    他甚至連類似“相夫教子”的話都說不出來。


    抿了抿唇,江珩如實回複:“不知道。”


    不知道?


    沈知然對這個回答感到疑惑:“你學習成績這麽好,都沒想過未來做什麽工作嗎?我們學院很多人都會去法院之類的,你有沒有興趣?”


    他記得薑藍說沈家的親戚有幾個在法院上班,或許可以幫襯幫襯。


    不過還是要看江珩自己的意願。


    說起來,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聊這種話題,沈知然感覺有點新鮮。


    他想多了解江珩一些。


    但對方仍然回答了那三個字:


    “不知道。”


    沈知然捧起對方的臉,湊近了一些看他。


    他發現,自家老婆看上去是真的有些茫然。


    難道江學霸從小隻知道學習,不知道規劃未來?


    是沒有長輩指引的緣故嗎?


    沈知然的心又因為忽然冒出來的想法生出憐愛之情。


    他輕輕揉了揉江珩的臉,溫聲說:“那就慢慢想吧,這件事也不著急。”


    想了想,他又神色認真地補充:


    “反正不管你做什麽,我一定會支持你的。”


    “真的嗎?”


    江珩抬眼看他,眸中似乎閃爍著幾許光點。


    但也含著幾分懷疑,似乎在辨別沈知然話裏的真假。


    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像是想要求證,江珩重複地問了一遍:“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


    “當然。”沈知然回答。


    沈家在各行各業都有人脈。


    要是解決不了老婆的問題,那他還混什麽啊?


    他肯定的回複,令江珩很滿意。


    少年抱緊他的腰,臉頰貼著他的臉頰。


    雖然隻是簡單擁抱。


    但比剛才的親密更讓沈知然感覺心跳加速。


    他喜歡這樣的接觸。


    緊緊擁抱的時候,仿佛融為一體。


    這時候,沈知然還不知道自己將為這句話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


    *


    接下來的幾天,可以說非常輕鬆愉悅。


    遠離了高樓大廈,這邊的清新氣息很容易讓人放鬆。


    早上吃過早飯後可以悠閑玩遊戲;午後在室外野餐下午茶,有雨也不用怕,樹下安置了脈衝裝置,可以抵擋雨水;晚飯一般是大家一起做,有時候燒烤有時候火鍋,沈知然一般會多吃點肉,因為結束後還得陪老婆做運動。


    可惜多快樂的事情都會結束。


    一周後,他們決定回航。


    離開前一天,沈知然剛起床,就接到了何以安的電話。


    電話那頭,小弟格外興奮:“老大!我在樓下發現了一叢蘑菇!我們來挖蘑菇吧!”


    比起他的興奮,沈知然還聽到一聲很小的嫌棄嘀咕聲:“髒死了,我才不挖。”


    “你昨天跟周鈺姐姐說自己向往插秧拔草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表情……哎你去哪!”


    “……穿雨靴。”


    何以安哈哈大笑,語氣裏相當愉悅:“老大,你們要不要來?”


    “好啊。”


    沈知然覺得還挺有意思,就答應下來。


    而後他轉頭問旁邊人:“你去嗎?還是在這裏等我摘完拿回來煲湯?”


    江珩當然選前者,在沈知然問完後便起身穿衣:“一起去。”


    穿好衣物後,江珩回自己房間洗漱。


    畢竟這次是和長輩一起出行,總是待在一起難免被調侃,江珩就沒把東西搬過來。


    雖然沒說,但沈知然能感覺對方有點怨念。


    情緒直接反映到了他身體上。


    腰格外酸,但又不會影響行動。


    這就是反派的可怕之處。


    彼此的身體熟悉後,江珩的掌控更加精準。


    保持在一個會讓沈知然眼淚亂流,但又不會耽誤第二天起床行動的尺度。


    沈知然被他折騰得鬱悶,但看見對方因為饜足而彎起的唇瓣,又原諒了對方。


    沒辦法,自己找的老婆,哭了也得寵著。


    雖然現在的相處模式還有點問題……但他問了林煜,還是有機會掰回正道的。


    時間問題,時間問題。


    沈知然在心裏安慰自己。


    總有一天他會攻回去的!


    ……


    洗漱過後,沈知然下了樓。


    另外幾人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何以安和賀山青隻戴了一雙手套,溫盈最誇張,不僅穿著寬大的外套,雙手都戴了兩層手套,還戴著口罩帽子,要不是身高最矮,都認不出來這是誰。


    沈知然沒忍住多瞅了幾眼:“抓蜜蜂都沒你穿得嚴實。”


    “第一次挖蘑菇,這很正常。”溫盈聲音也悶悶的。


    她看沈知然沒帶手套,從自己肥大的工裝褲口袋裏掏了兩個出來遞過去:“給。”


    “謝謝。”


    沈知然伸手,但還沒拿到,一旁骨節分明的指便將東西截胡。


    江珩拉過沈知然的手,自然地給他套上手套,動作很輕。


    “碰一下也不行,好霸道哦~”溫盈擠眉弄眼。


    換好手套,沈知然才想起來問:“對了,顧潯和我表姐呢?還沒睡醒?”


    “醒了。姐姐在改她的論文,顧潯說不太舒服就沒下來。”溫盈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副防塵眼鏡戴上。


    全副武裝後,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密封性,才跟著其他人出發。


    他們每人拿了一個小籃子裝蘑菇,一邊聊天一邊悠閑找森林裏的蘑菇。


    山是較為平緩的類型,走起來也沒多大力氣。


    不過奇怪的是,沈知然記得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來這片山度假,但卻格外熟悉,對這邊的環境了如指掌。


    沈知然:【難道……】


    011:【難道……?】


    沈知然:【難道我是天生的認路天才?!】


    011:【……】


    011循循善誘:【你就沒想過,你其實是可能來過這裏的嗎?】


    沈知然反問:【那你說是什麽時候?】


    011:【……我怎麽知道!我在問你!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


    沈知然停頓幾秒,慢悠悠從地上拔出一個蘑菇,語氣平靜地問:【011,你不會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吧?】


    【也不能說是瞞著你……根據係統的條例,我不能向你透露。】011說,【但是,你可以自己試著找找看哦。】


    至於是找什麽,011就沒再說了。


    不過對於沈知然來說,現在的頭等大事是找到沒有毒的蘑菇。


    晚上還等著喝湯呢!


    沈知然拍拍蘑菇上的泥土,正打算問下江珩這個蘑菇能不能吃,轉頭一看賀山青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江珩旁邊去了。


    低著頭,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沈知然皺眉,正打算走過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溫盈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情緒:“啊——!蛇!有蛇!何以安你快去咬蛇!”


    “說了多少次!我隻是有灰狼的基因!不是狗!”何以安抓著一節蘑菇,氣衝衝從旁邊走過來。


    兩人順著溫盈指的目光看過去,泥土和落葉裏,隱約可見硬幣粗細的東西在扭動。


    但看清後,兩人都陷入沉默。


    沈知然無語:“……那是蚯蚓,你沒見過蚯蚓嗎?”


    “哪有硬幣那麽粗的蚯蚓!!!”溫盈尖叫。


    沈知然:“這是變異品種,小學老師沒跟你講過嗎?星際時代後,有些物種會受光照和輻射影響變異。”


    “小學我在跟我的漂亮同桌聊天,哪有空關心老師。”溫盈忍著惡心抓了一把落葉灑到蚯蚓身上,眼不見心不煩,又奇怪地問,“看你也略有一點文化,前兩年怎麽那麽多次倒數第一的?”


    但她的問題沒有立刻得到回複。


    沈知然站在原地,垂著眼睛看地麵被落葉蓋住的蚯蚓,似乎陷入沉思。


    他把蚯蚓丟回土裏,轉頭一看江珩已經走到自己旁邊了。


    再往旁邊一看,賀山青在樹下,吹著小曲采蘑菇,好不快活。


    沈知然哼了聲,暗暗瞪了情敵一眼。


    算他逃過一劫。


    采完蘑菇,幾人順著原路返回別墅。


    沈知然晃著自己的籃子,思考待會用什麽方法烹飪:“江珩,你說除了煮湯,還能怎麽用?”


    江珩想了想:“爆炒或者煎著吃。”


    “那這些還有剩的吧?”沈知然說,“我哥這次沒來,吃不完可以帶一些回去給他吃。”


    “……不用,吃得完。”


    他沉浸在豐收的喜悅裏,全然沒有注意到別墅三樓,有人立在窗邊,看了他很久很久。


    直到沈知然的身影進了別墅,顧潯才收回目光。


    顧潯關上窗,將嘴角翹起的笑意掩蓋。


    *


    回程的車上,沈知然收到了劇情新進展。


    【他們倆吵架了。】


    011如臨大敵,【按照劇情,這回暮黎應該下線了,新的反派接了上來,那就是——陸行川的青梅竹馬回國了!】


    沈知然:【這又是哪位?】


    011清了清嗓子,介紹道:【小竹馬是一隻驕傲的白天鵝,國家級舞者,皇帝最小的兒子,還是……】


    【這title太多了吧?】沈知然聽得頭暈,【你就說重點。】


    011:【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是一個漂亮的omega,和陸行川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年為了更好學習舞蹈,他忍痛和陸行川告白,出國遊學,其實心裏非常不舍,一直想和陸行川好好在一起……】


    沈知然總覺得這劇情很是熟悉,打斷了011:【等一下,這是星際小說對吧?】


    011:【對啊。】


    沈知然:【什麽青梅竹馬、回國,我怎麽感覺像是總裁文……前幾天我也看了一個差不多的,男主和替身纏綿悱惻,然後男主的白月光回國,製造各種誤會,陷害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替身?】


    011點頭:【對對對,然然你真是天才啊!接下來的劇情就是這樣的!】


    沈知然:【……不是這也太狗血太離譜了吧?你這不是甜寵文嗎?】


    【前麵確實很甜寵啊!但後來上班天天挨罵了又沒人看我的書,我就產生了一些叛逆心理……】011的聲音越來越低。


    沈知然:【……】


    就說前麵暮黎雖然有點妖豔賤貨的傾向,但和蘇禾相處還算友好,劇情也就正常的戀愛,哪來的那麽多人罵。


    今天聽了後麵的劇情,他算是明白,011為什麽會被投訴了。


    哪個讀者看小甜餅看得好好的,突然畫風一轉成了大撒狗血、又臭又長的裹腳布總裁文,肯定都會氣血倒流、破口大罵!


    011這家夥,被投放來這裏贖罪一點都不冤枉!


    011弱弱舉手:【我現在還有發言權嗎?】


    【講。】


    011瞅著沈知然的表情,小聲說:【……就是,小竹馬回國後,舉辦了一次表演會。 在登場之前,他陷害小兔子推了他一把扭壞了腳,缺席了演出。】


    【……】


    沈知然已經無力吐槽這個套路化到讓人發笑的陷害,他問:【不是,陸行川就這麽水靈靈信了?還產生了隔閡?】


    【那倒沒有,但是他送白月光去醫院被人拍到了照片,媒體跟風報道,很多人嘲笑小兔子,網爆他。】


    【行,我知道了。】沈知然問,【什麽時候?】


    【這周末。】


    沈知然應聲,發信息給管家,讓他幫忙買一下那張演出的票。


    不過管家的信息沒等到,倒是先等來了沈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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