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凝還想說些什麽,撇撇嘴,到底什麽也沒說,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錦嬪一向是個透明人,也跟著走了。


    靜貴嬪與妍婕妤結伴而行,隻留下任瑾舒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似乎有些失神……


    晴雨麵色難看的扶起任瑾舒,低聲道:“主子可要振作起來啊,絳雪不能白死,還等著您為她報仇呢?”


    到底是從小的情義,晴雨也是心疼絳雪的,可又能怎麽辦?被淑妃給當眾抓個正著,若是不棄車保帥,何談日後呢?


    任瑾舒額頭上的傷口流出點點殷紅,順著額頭劃落,宛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麵容可怖。


    “是本宮的錯,本宮太心急了些,鄭氏這個賤人,也太難纏了些,逼得本宮不得不放棄絳雪。”


    任瑾舒恨得要死,絳雪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功夫還不低,若非魏淑妃從中作梗,想必鄭氏早有帶著她肚子裏的孽種一起下黃泉了。


    想到這裏,任瑾舒恍然大悟,二者相爭,漁翁得利,此次最大的贏家是魏淑妃。兵不血刃的拿回來宮權,連帶宮裏的莊紅袖都有了身孕,她才是心機最深沉之人。


    是她太輕敵了,原以為不過是個病秧子,沒想到一直在暗中伺機而動,真是裝的太像了,險些把她騙過去。


    如今宮權被奪,還被陛下訓斥,她不得不蟄伏起來。動不了魏淑妃,一個小小的鄭貴嬪還奈何不了她嗎?


    既然想母憑子貴,那就讓她生,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能生出個什麽東西來?


    看著任瑾舒麵上陰晴不定,晴雨有一瞬間的害怕,主子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可怕了。


    “晴雨。”任瑾舒悠悠的喚道:“如今絳雪沒了,隻有你陪在本宮身邊了,你一定不會背叛本宮到底對不對?”


    “主子,奴婢誓死追隨主子,為了主子,奴婢什麽都願意做。”晴雨迫不及待的表著忠心,實在是主子的眼神太可怕了,宛如盯住獵物的毒蛇一般,讓她脊背發涼,汗毛豎起。


    任瑾舒看著晴雨姣好的臉蛋,詭異的一笑:“好,本宮不會虧待你的,本宮會為你尋一條最好的出路。”


    以為奪了她的宮權,便能壓她一頭嗎?隻要有她父親在,她終有一日會東山再起的。


    莊婕妤有了身孕,她倒是要看看,翠微宮和永福宮的聯盟是否還是那麽堅不可摧,魏淑妃會不會還護著鄭惜年這個賤人……


    靜貴嬪與妍婕妤相攜出來,本是一場精心為陛下布置的生辰宴,沒想到如今卻是一團糟,任德妃這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貴嬪姐姐,你說這鄭貴嬪還真是好福氣啊,才承寵多久,就有了身孕,怕是明日就要封妃了。”妍婕妤似有所感一般,說道。


    靜貴嬪一身淡黃色宮裝,襯得她越發溫柔,說出的話卻是涼薄無比:“是啊,真是好福氣,本宮記得當明惠夫人也是這般有福氣,可惜卻是紅顏薄命,也不知鄭貴嬪會不會步了明惠夫人的後塵。”


    素手纖纖,手指撥弄著腰間的荷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今毓秀宮與永福宮已是不死不休,也不知道德妃能不能咽下這口氣。”


    “咽不咽得下又如何?陛下已經懷疑她了,不過是夾著尾巴做人。”靜貴嬪悠悠的說道:“不過,有任大將軍在,德妃複起是早晚的事,就如同當初的祁氏一般,做了諸多惡事,若非椒房殿縱火一事,祁氏依舊在後宮囂張呢。”


    “唉,這家世還真是個好東西,無論做了什麽事?陛下都多有容忍。不像妾,身若浮萍,隻能隨波逐流罷了。”


    妍婕妤歎了一口氣,似是有感而發,隨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忙找補道。


    “貴嬪姐姐,妾不是那個意思……”


    “無妨,本宮沒有入心,不過本宮娘家沒落,已是人盡皆知,本宮不在意這些。”靜貴嬪臉上依舊掛著淺淡的笑意。


    她的母家,曾經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如今沒落,是他們自己跟錯了主子,不得陛下看重,怨不得旁人。


    “陛下忙著去看鄭貴嬪,今夜怕是要留宿永福宮了,妍妹妹,去本宮宮裏坐坐?本宮新尋得一味好香,一起來品鑒一二如何?”


    靜貴嬪似乎永遠都是雲淡風輕,似乎一切盡在掌握,淡然的可怕。


    妍婕妤掩下眸中的深思,笑著跟了上去,品香嗎?她可是不太擅長啊……


    永福宮裏,鄭惜年被抬回宮之後,陷入昏迷,如今正昏睡著。


    太醫已經請來了,風信不過是短暫昏迷,給鄭惜年診完脈後,她也醒過來了。


    看著麵前的年輕太醫,忙問道:“晏大人,我家主子身子如何?”


    晏子樞緩緩收起銀針,說道:“姑娘放心,臣已經為貴嬪施針,龍胎無恙,隻是還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風信看著眼前風度翩翩,如鬆如柏的晏子樞,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不過到底沒有說些什麽。


    “陛下駕到。”


    “給陛下請安,陛下萬安。”一屋子奴才跪了滿地。


    堯帝揮揮手,看著麵色蒼白的鄭惜年,眼神冷厲,問道:“鄭貴嬪身子如何?”


    “回陛下,貴嬪有孕已經一月有餘,此番受到驚嚇,胎氣不穩,需要靜養。”晏子樞不疾不徐的回道。


    堯帝深深呼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年輕的晏子樞,問道:“你是新入宮的太醫嗎?孤怎麽不曾見過你?”


    “回陛下,臣入太醫院已經一年有餘,是柳禦醫引薦臣入宮的,倒是還不曾有資格給陛下看診。”


    “哦,是柳禹城推薦的?看來你的醫術也是不錯了,既然如此,鄭昭儀這胎便交由你負責了。”堯帝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升了鄭惜年的位份,再差一步,便要封妃了。


    對比有孕隻晉封為婕妤的莊紅袖,鄭惜年晉升的速度,未免快了些,不過有堯帝寵著,位份高一些一些也不打緊。


    “臣遵旨,臣必竭盡全力,保龍胎無恙。”


    “下去吧。”堯帝揮揮手,輕撫著鄭惜年的額頭,眼神中晦暗不明。


    “臣告退。”晏子樞拿起藥箱,退了出去,風信和良辰對視一眼,也跟著守在門口。


    鄭惜年慢慢睜開眼睛,神色間帶著一絲驚恐,待看清眼前人,忙撲倒堯帝懷裏,哽咽道:“陛下,妾好害怕,以為見不到陛下了。”


    “別怕,有孤在,害你的人,孤已經處置了,更何況,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情緒起伏過大。”堯帝輕輕拍著鄭惜年的後背,安撫道。


    “陛下,是說妾有了身孕?”鄭惜年似乎是不敢相信,看著平坦的小腹愣愣的出神。


    “是,已經一個月了,接下來,你便好生修養,別想太多,萬事都有孤做主呢。”堯帝笑得溫柔,儼然是真的高興。


    “差一點,陛下,差一點,妾就要失去妾的孩子了,都是那個奴才,陛下,妾好怕啊,差一點就見不到妾的孩子了。”驚喜過後,便是一陣後怕,鄭惜年眼中迅速盈滿淚水,帶著一絲委屈。


    “是德妃宮裏的絳雪,蓄意謀害,孤已經讓人把她送到了宮正司,如何處置,都由你安排,如何?


    至於德妃那裏,畢竟沒有證據,孤隻能將她禁足,鄭卿,如今邊關不穩,孤暫且不能為你出氣,你可會怪孤?”


    堯帝的語氣裏既帶著一絲厭惡,也帶著一絲無奈,身為帝王,並非是可以肆意妄為都,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到。


    “陛下,妾明白。”鄭惜年靠在帝王的胸膛上,眼裏帶著冷意,說出的話卻是無比的善解人意。


    “委屈你了,你隻管好生養著身子,平安誕下孩子,今日的委屈,孤不會讓你白受的,相信孤。”帝王溫言軟語的承諾著。


    “好。”鄭惜年知道帝王的底線在哪裏,也不再癡纏,隻是感覺到深深的疲倦,這宮裏,還真是由衷的讓人厭惡啊……


    不管如何,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將計就計罷了。


    堯帝陪著鄭惜年用了午膳,才起身離去,隨之晉升鄭惜年為昭儀的詔書,迅速傳遍整個後宮,但緊接著也傳來龍胎無恙的消息。


    送走了堯帝,鄭惜年打發良辰去給她準備一些吃食,撫摸著肚子,看著風信問道。


    “淑妃出現在那裏,是巧合嗎?”


    “主子,或許是巧合,奴婢安排的人,說看見淑妃確實在一株茶花麵前待了許久。”風信皺眉道。


    鄭惜年知道她被潑了一身的水後,就猜想到,今日怕是不會那麽太平,若非何婕妤給了她一些提醒,她還真沒想到,德妃身邊的宮女原來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或許當初的沈嬪,後來的周氏,都是死在這位絳雪手裏,折了絳雪,也算是斷了德妃的臂膀,人不能逼得太急了,鈍刀子割肉,那才是疼呢。


    所以即便魏淑妃不出手,梁德瑞帶來的人家也能把絳雪抓個正著,如此倒是免了她的一番折騰。


    她多次言語挑釁任德妃,又在陛下麵前不著痕跡的落她的麵子,任憑她涵養再好,也會犯蠢,不由得急切讓絳雪親自出手,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奪了任德妃的宮權是一,把這位深藏不露的絳雪挖出來才是最終目的,很快,她身邊的宮人一個個都會離開,就如同她當初對付祁貴妃一樣。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罷了。


    終日裏打雁,如今也被燕雀啄了眼,任氏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啊。


    太後本就不允許她有恩寵,隻守著個宮權,如何能讓心高氣傲的任德妃甘心,恰好,她在此時異軍突起,如何能不擾亂德妃的心神……


    “無論淑妃是有心,還是無意,今日一事,到底是承了她的情,不過日後翠微宮的門,本宮怕是沒有那麽容易進去了。”


    思索片刻,鄭惜年微微歎道,她便知道 從猜到莊紅袖有孕的那一刻起,她與淑妃不過是短暫合作罷了。


    就如同當初姐姐想要借皇後的勢一樣,看著堅固,其實她們從來都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輕輕一戳,就如同泡影一般,散了。


    何況借來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的,到底不如自己親自打下來的穩當。


    如此也好,她懷著皇嗣,任德妃被禁足,雙方旗鼓相當,魏淑妃借此事再度獨攬大權,宮中再次回到了一個微妙又平衡的局麵,或許這才是陛下願意看見的吧。


    把人高高的捧起,再狠狠摔落,如此反複,內心的煎熬可見一斑,這不是是那位最喜歡用的手段嗎?祁氏不就是輸在了這上麵?可惜她不過是學了個皮毛而已,還差的遠呢。


    “主子,您的肚子?”風信眼神有些閃爍,有些憂慮的問道。


    “本宮的肚子?本宮的肚子好好的,不過是落個水而已,沒什麽大礙。”她的肚子裏有什麽,隻有她自己最清楚,要不也不能幹脆利落的直接同絳雪一起入水。


    “晏大人那邊的話,主子莫要忘了。”風信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一番。


    “本宮知道了,一會兒陪本宮去一趟宮正司,本宮要好好會一會這位絳雪姑娘。”


    鄭惜年到底還是用了柳禹城引薦的太醫,如今看著,倒是個有用的,比起柳禹城的謹慎,這位晏子樞明顯膽大不少,眼神裏透著勃勃的野心,有弱點的人,最好用了……


    宮正司裏,鄭惜年麵無表情的聽著裏麵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喊叫,抬腳便要進去。


    “奴才給鄭昭儀請安,昭儀金安,前方醃臢,昭儀還是止步吧。”夏玨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鄭惜年身後,陰柔的嗓音響起,不由得讓人寒毛豎起。


    “夏總管,陛下允諾本宮親自處置絳雪,不知夏總管可否行個方便?”鄭惜年感覺這位夏總管渾身都散發著血腥之氣,這是殺了多少人才做到的?


    不過想著,卻沒有表現的絲毫驚愕,反而是一臉淡然。


    夏玨眉毛微挑,倒是個膽大的嬪妃,神色淡淡,沒有對這位新晉的寵妃有絲毫的逢迎之意:“即是陛下的旨意,奴才不敢阻攔,聽說昭儀有了身孕,牢房裏血腥氣重,不宜久待,奴才親自送昭儀進去吧。”


    “主子,這。”風信想要阻攔,卻被鄭惜年阻攔了。


    微微頷首:“那便勞煩夏總管了。”


    “昭儀請。”夏玨揮了揮手裏的拂塵,走在前方帶路。


    鄭惜年踏入宮正司的牢房開始,才真正感覺到,什麽是生死不由人,宮正司裏麵陰森恐怖,處處都是血汙,一股腐朽糜爛的氣息傳來,讓她微微皺眉。


    走至深處,絳雪被綁在架子上,雙手高高吊起,渾身上下被鮮血染紅,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了。


    “絳雪,你可還認得本宮?”鄭惜年靠近絳雪,微微提高了聲音。


    絳雪被折磨的隻有一口氣了,卻還是強撐著,眯了眯眼睛,仔細辨認,輕嗤一聲:“這不是永福宮的鄭貴嬪嗎?竟然紆尊降貴的來看奴婢,可真是稀奇啊。”


    若非鄭惜年不要命的在水裏死死的拉著她,她也不會沒有逃脫的機會,等到她想下狠手時,偏生魏淑妃出現了,任是她有了萬般手段也不能當眾使出來。


    即便猜到她懂些拳腳功夫又如何?隻要她不展示出來,便沒人能猜到她的功夫到底如何?也就不會連累到主子,從而牽扯出一些舊事。


    絳雪的眼神裏滿是恨意,到此時,她如何不知道,她才是甕中捉鱉的那個鱉,不過看眼前這個麵色冷淡的人,總覺得有些古怪,懷孕見紅的人,不在宮裏好生養胎,真的還能這般精神的跑來宮正司嗎?這不太正常。


    除非,她沒有身孕,絳雪似乎一瞬間就窺探到了鄭惜年的秘密,她有孕是假的,她幾乎瞬間就篤定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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