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深深覺得,他被看不起了。


    “大姑娘不日就要嫁往青州,林太保也一定希望貴府姑娘能被重視,高看幾眼。”


    此樁婚,不過是皇帝惡心敷衍北王府的筏子,北涼臣民,人盡皆知。


    那麽作為被犧牲者,林思棠此去一定坎坷荊棘,十裏紅妝,也算能撐撐場麵。


    “此婚乃皇上所賜,便是北王府不提,我林府亦會將婚事辦的風光體麵,讓我女繁榮大嫁。”


    林誠和先夫人當年,就是十裏紅妝,而今女承母物,理所應當。


    “如此甚好。”玄翼扯扯嘴角,隻是他極少笑,看著頗有幾分滑稽。


    林誠和看他還杵著不走,挑挑眉梢,“怎麽,北王府還想在我林府庫房,挑揀一番不成?”


    “恰巧在下今日無事,願意代勞,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玄翼想著林思棠的吩咐,厚著臉皮說。


    林誠和,……


    “哼,你的臉皮,也是你主子調教的?”


    玄翼抿著嘴垂下了頭,恨不能把頭縮進衣裳裏。


    他家主子可沒這麽教,臉皮還沒厚到那程度。


    “行,你去吧。”林誠和擺了擺手,喚了一個小廝帶玄翼下去了。


    “老爺,還真讓他去庫房挑嫁妝啊?”府上管事摸不準主子心思,隻能來問。


    林誠和譏嘲一笑,卷起袖子開始磨墨,邊問,“昨日,大姑娘的丫鬟去了北王府?”


    管事怔了怔,旋即點頭,“是,隻是所為何事,並不知。”


    林誠和點點頭,“帶那呆子去夫人院子裏,嫁妝一事,由夫人全權做主。”


    “啊?”管事一臉為難,夫人可是個不撿就算丟的主,讓她備嫁妝,能行嗎。


    林誠和老臉浮上一抹老奸巨猾的笑,“去辦吧。”


    ……


    玄翼也不曾想那般順利,就如願進了後院,見著了顧氏。


    可顧氏一見著玄翼,心口就開始發疼,這潑皮怎麽又來了。


    管事轉述了林誠和的話,立即虎步生風的離開,生怕被波及。


    顧氏開口叫他都沒來得及。


    “夫人。”玄翼行了個禮,“林太保讓屬下來清點嫁妝。”


    顧氏撇著嘴,低低嘟囔了句,“厚顏無恥。”


    “夫人,在下是習武之人,耳力上佳。”玄翼木著臉說。


    顧氏,“……”


    “北王府是對嫁妝物什有什麽要求不成?我也好挑些王府看的上的,莫讓人覺得,我林府、寒、酸 !”


    玄翼垂著眸,仿佛聽不懂顧氏指桑罵槐,“那倒是沒有,不過聽聞大姑娘母親當年就是十裏紅妝,女承母物,不僅省了府上準備,夫人也少操勞些。”


    顧氏一聽,臉色都變了,“先夫人故去多年,嫁妝哪還能對的上,還是我這個繼母準備吧。”


    “唉,畢竟為人母,我不操勞誰能替她操勞呢。”


    開玩笑,那位的嫁妝都乃孤品,有價無市,到了手的東西拱手相讓,可不是她顧家作風。


    “那沒關係,既是先夫人嫁妝,想必大姑娘手中應會有嫁妝冊子,夫人一一對賬,實在尋不到的,再以同等價格的物什補上就是。”


    顧氏朝房梁看了一眼,隱隱覺得頭頂在蹭蹭冒火,“北王府要十裏紅妝,我府上應了,如今竟是連嫁妝裏的物什都來指手畫腳,是不是過分了?”


    玄翼蹙蹙眉,“子承母物,天經地義,怎是過分。”


    “莫不是…林府先夫人嫁妝被揮霍一空,或是落入了旁人口袋?”


    顧氏被玄翼句句子承母物氣的咬牙切齒,很想喊一句,既嫁入林府那就是林府的東西。


    可她不敢,北涼律法,私動原配嫁妝,損壞,私吞,都是要坐牢的。


    她雖為太保繼室,卻並無誥命在身,在先夫人牌位前,仍需下跪稱妾,妾氏覬覦主母物什,又是罪加一等。


    “林府乃一品大員府邸,雖不至抓夫人坐牢,可也當顧及悠悠眾口,畢竟,二姑娘仍待字閨中。”


    玄翼是在提醒,顧氏名聲毀了,林思月亦會被牽連。


    “聽聞夫人家財萬貫,應是不會為這些蠅頭小利,而失大才是。”


    顧氏捂住胸口,那是蠅頭小利嗎?那是金山銀山啊!


    “來人,去大姑娘那要嫁妝冊子。”


    她不怕別的,可北王府,卻是個為了錢財臉都不要的混人,她不想與之對上,陪他們成為皇城笑談。


    ……


    春棠院。


    林思棠見著了顧氏派來的小丫鬟,有幾分愁苦,“顧姨娘太客氣了,府上養我十幾年,嫁妝帶不帶都是一樣的。”


    小丫鬟笑容勉強,“大姑娘端方孝順,可夫人一片仁慈之心,自是要替大姑娘日後著想。”


    “唉。”林思棠歎了口氣,“那行吧,如此,就有勞姨娘了。”


    知秋笑著將嫁妝冊子交予丫鬟。


    丫鬟捧著冊子,告退離開。


    “姑娘,那人辦事效率可真快。”知秋歡喜讚道。


    “隻是…如此一來,外麵不是更要議論北王府窮瘋了。”知秋都能想象,明日街頭巷尾會有怎樣的流言。


    “那他們可得感謝我。”林思棠笑說。


    “嗯?姑娘說什麽?”


    林思棠展顏一笑,“沒什麽,反正北王府都已經丟人了,也不怕再丟一次。”


    知秋點了點頭,如此不費一兵一卒,口舌之爭,就拿回了嫁妝,確實事半功倍。


    “姑娘。”知春掀了珠簾進屋,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


    “薑…公子在角門候著,要見姑娘。”


    林思棠怔了怔,若非知春突然提及,她都要忙忘了那個人。


    “女子首要,唯務忠貞,如今大婚在即,我一待嫁之身,同外男相見,於禮不合。”


    林思棠聲音極低,帶著艱澀,“知春,讓他往後不要再來了。”


    知春還未開口,就被一旁知秋拉了出去。


    “知春,你今日腦子進水了不成,不知北王府的人就在府上嗎,不立即將人趕走,還來稟報姑娘,若是讓人聽著撞見,姑娘日後在北王府還如何過活。”


    知春被罵的醍醐灌頂,一拍腦袋,“呀,我怎就忽略了這茬事。”


    言罷,她轉身就往角門跑去,知秋歎了口氣,才又回了屋中伺候。


    ……


    角門外,青竹如玉的男子等的略有些焦急,來回踱著步。


    門吱呀一聲,終於打開,知春提起裙擺跨出門檻,“薑公子。”


    薑玄祁點了點頭,朝她身後看去,卻空無一人,眸子暗了暗,“你家姑娘呢?”


    “姑娘說,待嫁之身,不便出門,薑公子乃外男,往後還是不要再來了,以免生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薑玄祁怔住,似不可置信。


    思棠對他一向溫柔恭婉,怎會兒對他說出這般絕情的話。


    “不可能。”薑玄祁皺著眉說,那日池塘邊上二人所言,難不成她都忘了不成。


    知春不時往院裏看幾眼,生怕撞上了北王府的人,急切催趕,“薑公子,您就快走吧,別為難奴婢了,今個北王府的人也在,若是被瞧見了,我家姑娘還如何做人。”


    薑玄祁若是普通官宦公子還好,可他畢竟又是姑娘前未婚夫婿,身份上就更敏感些。


    知春腦門都急出了汗,“薑公子,姑娘真的不能見您,若是被北王府的人瞧見了,姑娘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原是如此。”薑玄祁長歎了口氣。


    他就說,思棠怎麽會不見他,原是因為府上有北王府的人在。


    薑玄祁眸子沉暗,語氣隱忍,“既如此,那就算了,我總不會讓她難做的。”


    “不過有句話,你帶給她,讓她莫忘了當日所言,我會在皇城等她回來。”


    知春連連點頭,“奴婢記住了,您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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