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銘和高理事邊聊天,邊走向薑哲的作品,在距離油畫五六米遠的位置,停下腳步。走過來的途中,他就一直在觀察。從不同的距離看這幅畫,有不同的感受。盡管有高理事的挑撥,但是,這幅畫的某些表現手法,符合他的理念。


    高理事看著金羽銘,問道:“您覺得怎麽樣?”


    金羽銘向前走兩步,盯著畫麵看了一會兒,才說道:“雖然整體的表現理念有些守舊,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幅畫不錯。表現集裝箱的手法,把三維空間進行裝飾化,還是有些現代理念。”


    高力士對他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厲害,句句都是專業點評。我聽了很多人的評論都說不在點兒上。”


    此時,藝術學院的師生在展廳拍下合照,準備回學校。他們經過中心展廳,看到這裏的作品比之前多了,就跑過去觀摩。


    薑哲在展廳裏走了半圈,注意到一幅抽象繪畫。這是一張布麵油畫。畫麵以灰藍色調為主,主要形象,由不規則的點,線和厚重顏料堆迭的塊麵組成。


    這幅畫的視覺衝擊力很強,但是他看不明白什麽意思。湊近標簽,看到作者名叫金羽銘,作品名稱——海港。作者年齡——26歲。


    恰好,胡老師走過來。


    薑哲詢問:“老師,您知道這位金羽銘是什麽人嗎?”


    能在中心展廳中有一個展位的人,大多數是在本地小有名望。薑哲沒聽說過這個人,所以詢問。


    胡老師想了想,說道:“這個人,好像是這兩年才有些名氣。挺年輕的,聽說是從米國學習回來,在米國獲過獎,在咱們省內也拿過獎項。他的一幅作品售價,好像是42萬。據說,他的作品,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他覺得你適合收藏,你才能買得到。”


    “這麽牛嗎?”薑哲回頭看看抽象油畫。


    “很不簡單。不過,我看不懂,走吧,咱們該回去了。”胡老師說道。


    薑哲轉身的時候,金宇明似乎有所感的回頭,兩個人的視線觸碰,一閃而過。


    薑哲不認識金羽銘,跟著學校師生們離開。


    高理事看到了兩人對視的一幕,悄悄告訴金羽銘:“那就是薑哲。”


    金羽銘看著薑哲的背影,良久才移開視線。


    高理事對自己的做法很得意,讓金羽銘去試試薑哲的成色再做決定。


    “老高,謝謝你,我回去了。”金羽銘說罷,轉身就走。


    高理事跟上:“我送送你。有事兒,給我打個電話就行。開幕那天,我給你留好位置。那天可能需要你發言,對了,發言稿需不需要我給伱準備?……”


    他一路相送,送到停車場。


    看著金羽銘的車子匯入車流,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剛剛深吸一口氣,


    滴滴——汽車鳴笛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一輛大巴車從不遠處經過,駛向停車場出口。


    高理事剛要罵人,看到薑哲正坐在車上,隔著玻璃向自己揮手。


    他臉立刻浮現笑容,與薑哲揮手告別。


    直到看不見車子,左右無人時,他啐了一口唾沫。


    藝術學院負責帶隊的老師,通知參展的師生,畫展開幕當天,所有人都要到場。


    因為很多學生還不是會員,所以隻能來充當觀眾,協會會員可能要參加會議。


    薑哲跟著師生們回到學校,沒有回宿舍,直接趕回自己的畫室,準備作業——評論文章。


    他已經想好論文的切入點,從馬奈的一幅作品入手。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他已經收集到大量的資料。


    在紙上寫好提綱,便開始動筆。


    因為習慣問題,他喜歡在紙上書寫,然後再輸入電腦。


    薑哲拿著一支鋼筆,在紙上寫下了第一行字:


    女神遊樂場的吧台,是馬奈在1882年創作的作品,也是這位大畫家創作的最後一幅作品。


    在這位畫家彌留之際,觀眾才看到這幅作品。


    這幅畫的中心人物,是站在吧台前的侍女,也許是疲憊或者其他原因,讓她的眼神空洞。


    侍女的背後是一麵巨大的鏡子。鏡子反射出酒吧熱鬧的場景和空間,以及紙醉金迷的氣氛。


    整幅畫的氣氛和畫麵中心的侍女神態,形成鮮明的對比,襯托出主要人物的特殊。


    薑哲在簡單描述作品之後,便把文章轉向自己的關注點,畫家對於細節的描繪,其手法與審美的關係。


    他詳細列舉畫麵上的幾個細節。例如,酒瓶,玻璃盤中的水果以及鏡子中的一些人物。筆觸時而簡約概括,時而細膩,並不一味追求流利,在像與不像之間,點到為止,讓觀看者獲得放鬆和透氣的感覺。


    他對吧台上酒瓶和玻璃杯的細節,進行分析,畫家是如何用小筆觸描寫玻璃杯的透明和酒瓶的色彩以及反光。這些手法讓物品看起來格外真實和立體。


    薑哲分析的第二個細節是畫麵侍女的麵部描繪方法。侍女的麵部,幾乎看不到傳統的邊緣線,而是用簡單的筆法,蘸著比膚色略重的色彩,輕輕掃出來的;眼睛也是寥寥幾筆,點上了高光就能傳神。


    他在紙上寫道,這樣的畫法,似乎漫不經心,但是細細品味,每一筆似乎都很到位。


    這就是畫家把控細節的能力,這種方法與罩染技法的寫實不同,相同的是,畫出生動真實的感受。這樣的細節非常鮮活,能夠讓觀者沉浸其中。


    薑哲分析完細節,開始論述觀點。馬奈雖然被稱為印象派的創始人之一,但是他的作品始終和印象派畫家有區別,依然重視對於現實的表達,對形體的塑造嚴謹。他吸收印象派對於色彩的發展,但沒有沉浸於色彩的表達。


    畫家嫻熟的直接畫法和一些細節,可以看出對傳統技藝的繼承,屬於現實主義向印象派主義過渡的畫家。他獨有的藝術表現手段或表現語言,形成清透爽朗的風格,能夠讓觀看者沉浸在輕鬆和愉悅之中。


    薑哲在文章的最後寫道,因為時代的變化,曾經的繪畫內容,未必能夠打動今天的觀眾。畫的內容可以隨時代而變,但是每個畫家的表現語言,才是打動觀眾的重要因素。


    他寫下句號,放下鋼筆,審閱近乎一氣嗬成的稿子。


    想寫的內容基本都寫出來了,但有些地方還不完善。他偶爾拿起筆,在紙上修修改改。


    因為準備充分,他在研究分析過程中,想到很多問題,讓他對油畫的學習有了新的思考。這些內容在文章中都有體現。


    看了幾遍之後,覺得還有地方可以深入。


    他看看時間,已經將近晚十點,隻能明天再改。


    薑哲準備洗漱睡覺,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廖姐的號碼,這時候打電話,多半有事兒。


    他按下接聽鍵:“廖姐,現在還沒休息呢?”


    “今天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廖姐問道。


    薑哲說道:“今天隻是布展,沒正式開幕。”


    “你是不是拿我當外人了?我說的不是這個,你是不是和人吵架了?”廖姐的語速變快。


    薑哲哈哈一笑:“這事兒你都知道了,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去麻煩你。”


    廖姐說道:“你有信心,是好事兒。但是,你根本不了解,得罪的是一些什麽人。是不是太大意了?如果我沒得到消息,你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嗎?”


    薑哲說:“他們找學校告狀?”


    廖姐歎了一口氣:“你是藝術學院的學生。他們不會用那些簡單低級的報複手段。


    美術協會的新年展覽,除了配合宣傳,還有任務。濱海會堂和省城會堂的幾個廳需要裝飾。相關部門會選一批畫家的作品來裝飾會議廳,這是一種認可,雖然可能給的錢不多,但是很多畫家都會爭取這個機會。


    你得罪的人,能讓你稀裏糊塗的就失去機會,甚至以後都得不到什麽機會。”


    薑哲答道:“我明白了,謝謝您提醒。您覺得,我應該怎麽處理?”


    廖姐說道:“把你的作品準備好就可以了。有些手段是很毒的。一個人的好時候,就那麽幾年,耽誤一步,會影響你很久。這就是為什麽有的人年輕時就有成就,有些人,在關鍵的時候被踩一下,可能影響終生。


    這些事情你暫時不了解,但是要慢慢學著處理。”


    薑哲很感激廖姐的提點:“廖姐,這麽麻煩的事,會不會給你造成麻煩?我可不想因為一個什麽機會,就影響你。”


    “放心,我沒那麽笨。我能給你爭取的,就是你能公平的參與競爭。剩下的事情,要看你自己。”


    薑哲和廖姐聊了一會兒,結束通話。


    他把今天的事情回想一遍。


    首先,自己的確是有些衝動,但並不後悔。如果放在前世,自己有可能退縮讓步,但是重生之後,不想那麽做。


    既然得罪了老高這樣的人,以後隻能更加小心。


    此外,廖姐所說的消息,讓他想起任務的升級要求。


    任務要求作品被美術館和相關機構收藏。這個相關機構,可能是更高層級的平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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