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林子深處,穆梓就癱坐在地上,低低地訴說著什麽,看著眼前的土包,明知道她不會回答,卻不想打擾了另一人的清淨,故而隻能來看望,這從未見過麵的姥姥,訴說著心中的小秘密……


    “我總是能想起在那山上,那人用她的雙手,在我身上的撫摸;總是能想起夢醒後,看見坐在我床邊的那人,那雙眼睛仿佛要吃人;總是能想起那人對我動手動腳,晚上還要和同睡在一床,自己連眼睛都不敢閉一下……”


    “她真的好惡心,他們真的好恐怖,我真的好髒,世界好複雜,人性好醜陋,我真的受不住了,我堅持不下去了,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聽著山下村子裏,鄰裏們都在到處尋找自己,她覺得好搞笑,因為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和姥姥哭訴了,但沒有人發現過。而這一次,她半夜出來,就讓穆樺著急了,父母也趕了回來,那穆杉呢?


    那之前呢?為什麽她每次與他們傾訴時,不是辱罵就是挨打呢?甚至將她捆起來吊在梁上打,他們為什麽就沒有想過,或許自己說的都是真的呢?隻因為他們覺得丟人?所以極力否認那些事實的存在?


    自己就像個多餘的麻煩,所以不管事實如何,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或許他們還想找借口,讓自己真的多餘吧?他們不是已經那樣做了嗎?自己真的熬不住了,想放棄了……


    不遠處就有一個廢棄的水坑,她無數次想過跳下去,這樣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了,可是她不能,因為她答應過唐媽媽,自己還要學著長大……


    但什麽是長大呢?像穆樺那樣知事守禮,放棄學業後,也隻敢在被窩裏哭,對人還要說是心甘情願?還是像穆杉那樣,耍盡心思手段,還裝得無辜又可憐?她不相信那些人和她沒有關係?但自己又沒有證據去指控她!


    這片山上,到處都有她的身影,那一年,她在這抓了好多好多的蛇,到處尋找,到處捕捉,每一個墳頭,她都蹲守過,因為那是蛇最容易出沒的地方……


    為什麽就她一個人呢?因為他們怕蛇?蛇蠕動的樣子很恐怖?讓她們感覺膽寒?那自己呢?自己才是年齡最小的,為什麽就是自己一個人呢?


    因為自己最好騙?因為自己無力反抗?因為自己沒人護著?因為???不管因為什麽,這次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堅持了……


    她將姥姥墳頭的土塊,重新壘了壘,自己可能沒有機會再來幫她弄了,希望以後不會有人像她一樣,到處抓蛇,扒拉人家的墳頭吧……


    她有些哭累了,慢慢起身,往水坑處走去。那兒其實應該是個廢棄的糞坑,長期沒用了,已經填滿了山水,鑿在山壁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裏麵……


    真好,旁邊還有一個能用的糞坑,這臭味應該能掩住自己的屍臭吧?而且快過年了,走動的人會更少的。她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穆梓就站在那,看著坑裏的水,雖不算清澈,但還算幹淨,她其實有潔癖,特別是發生了那些事後,她更愛幹淨了,但自己卻是最髒的……


    她蹲下身,想試試水溫,因為其實她也怕冷,特別是那次被河水嗆過後,那渾身冰冷的感覺,讓她噩夢連連!當穆梓閉上眼睛,下定決心,準備跳下去時,想起了那次跟著母親一步一踉蹌的回家,前麵母親背影。她立即睜開了眼,害怕自己跳下去後,會像嗆水後那次,還要再跟著母親一步一踉蹌的走回家,那背影算不上可怕,卻讓穆梓……


    她怕了,不敢往下跳了,她真的好沒有用,她真的什麽事情都做不好,難怪所有人都欺負她。穆梓獨自走在下山的路上,經過一片柏樹林,她又走了進去,一棵棵去撫摸過,冬日裏也不再長青,也在枯黃敗落了,或許那些人也會像這樣吧……


    在這樣的山林中,一個小女孩獨自行走,又碎碎念念的,是說不出的詭異,更像是個精神病患者,正在發著瘋,如此的安靜,比大吵大鬧更嚇人……


    她回到家中,家裏並沒有人,她自己洗漱幹淨,到了自己的小床上,蓋著被子,閉上眼睛,等著入睡。因著她多思多慮的,現在的睡眠質量很差,即使睡著了,也會被那種黑暗吞噬的感覺給嚇醒,然後又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讓她惡心得嘔吐……


    每次惡心嘔吐時,父母就會嫌她事多,姐姐們也會覺得她煩人,但她無從說起。因為年少的她,沒有接受過兩性知識,並不知道,那些抵觸與抗拒,是來自潛意識對自我的保護。同樣那些惡心嘔吐,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蠢,讓自己受到傷害……


    最先發現穆梓的,還是細心的穆樺,還有同行的慕皓,她哭著傷心,在不斷責備穆梓,旁邊慕皓在安慰著她。真好,大姐身邊也有人照顧了,她其實沒那麽不知好歹,她能聽出穆樺責備中的著急,也能看出慕皓眼神中的擔心……


    她與慕皓雖然不熟悉,但慕皓給人的感覺,就像個能遮風擋雨的大哥哥,他應該能護住大姐吧?而不像那些人,明明是親姐姐,明明是親堂哥,明明是親表哥,多年的相處,還不如這慕皓給人的安全感。不!根本沒有可比性,他們全是垃圾,慕皓是大姐的保護傘……


    而後穆樺陪著穆梓,慕皓去幫著通知其他人,最先是穆朔夫妻,寧源想上手打穆梓,卻被穆樺阻攔了,而穆杉又在旁邊茶言茶語的,穆朔也是動了大怒,試想誰在他家做客吃酒時,被通知家中女兒失蹤了,都會發火吧……


    鄰裏也來看過穆梓,言語中也是責備之意,覺得這孩子太生事了,一天天折騰個沒完,但也有人勸著,孩子終究還小,好好教教就行,而且?還有慕皓呢?當著外人,也不好看……


    而穆梓呢?無論誰說什麽,她都當做沒有聽見,就好像與她沒有關係。可是?她一直在聽,除了穆樺真的傷心著急,慕皓愛屋及烏的擔心,沒有任何人問過,穆梓究竟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會半夜不見了……


    穆梓也在想,如果她也像穆樺那樣,有一個自己的慕皓,該多好啊!穆樺多幸福啊,終於有人保護她了!雖然他還不是自己姐夫,但她能感覺得到,穆樺和慕皓之間的氛圍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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