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羊高二的時候,程臨一已經大二了。


    他填了省內的學校,離家裏不算遠,沒什麽課的時候就常回來,給妹妹補習功課。


    17歲的姑娘,乖了很多年,正是有些叛逆、想尋刺激的時候,小羊在高中結識了一些朋友,常常帶她出去玩,唱歌呀,喝酒呀,她不怎麽喝,但是覺得熱鬧好玩,也會跟著去。


    小酒館會查身份證,但她那些同學有門路,總是能帶著她蒙混過關。


    這些家裏人都不知道。


    這天晚上又是喝酒又是轉場ktv,大家都玩得很盡興,一不小心時間就過了,眼看著都快淩晨兩點了,小羊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害怕得緊,忙跟人說她得走了。


    他們還想著通宵,但想著小羊一副乖乖女的模樣,也怕她回家受罰,就叫了個男生送她回家。


    小羊想要同桌陪自己回家,那女生衝她眨眨眼睛,“哎呀,讓江畔送你啦,給他一次機會嘛~”


    “唉,不是——”


    小羊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們推出去了。


    江畔也跟著出來了。


    他個子很高,這個時候也不見尷尬,笑了一聲,“你別誤會,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是想送你來著,但我想的是再找一個女生陪你。”


    小羊看著他歎口氣。


    江畔又問:“那要不……我再進去找一個女生出來?看看還有沒有人回家?”


    小羊又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算了,你送我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好。”


    兩人出了ktv之後就等著江畔叫的車過來。


    夜風簌簌,即使白天溫度很高,晚上也有些涼意。


    小羊這會兒穿著一件無袖的短上衣和長長的闊腿褲,頭上戴了一頂白色鴨舌帽。


    腿是沒什麽感覺,但胳膊被風吹得有點冷。她抱著手臂,拿著手機也不知道在刷什麽,有些心不在焉的。


    江畔默不作聲站在她前麵給她擋了些風,跟她搭話,“怎麽了,剛剛不是還挺開心的,突然心情就不好啦?”


    小羊抬頭對他笑了一下,說:“沒有……就是今天太晚了。”


    “是有點晚了,你家裏人會說你嗎?”


    小羊搖頭,小聲說,“他們不知道呢,應該睡覺啦。”


    江畔望著她苦惱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那下次早點送你回去,不讓你被抓。”


    小羊也笑。


    上了車之後小羊就將帽子取了下來,整理了一下頭發。


    江畔講話很幽默,跟小羊說了很多趣事,逗得她很開心,漸漸就放鬆了下來。


    一直到了家之後下車,小羊才又重新緊張起來。


    江畔已經走了,她拍拍自己胸口,自言自語,“怎麽這麽緊張,沒事兒,爸爸媽媽肯定睡覺了,都兩點了。”


    她小心地開了大門,先伸了個腦袋進去,見裏頭一片漆黑,心裏一下子就放鬆下來,就說嘛,爸媽早就睡了。


    她呼出一口氣,在玄關換了鞋,沒開燈,準備偷溜回房間。


    正準備上樓梯時,身後傳來一聲森冷的問話,“幹什麽去了?”


    小羊嚇得心一驚,渾身都抖了一下,隨後聽清楚這聲音,她回頭。


    黑暗裏,沒有人開燈,小羊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長手長腳的人坐在沙發上。


    “哥……哥?”


    小羊終於知道心裏一直的不安是從哪裏來的了,她的第六感真準啊……


    她又驚喜又害怕,情緒衝擊下,她在程臨一黑暗中的注視下愣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問:“你怎麽不開燈呀……”


    她看不清程臨一的表情,但是她聽到了他明顯不愉的聲音,“回答我,幹什麽去了?”


    “沒幹嘛呀,就、和朋友一起玩唄,很正常的,高中生都這樣。”小羊上前去拉他的手臂,討好地嗓音都軟了幾個度。


    程臨一冷笑一聲,“去哪裏玩了,玩了什麽,幾個人,男的女的,都說清楚,程明珠,別給我插科打諢,你說謊一個字你看我能不能找到你那群朋友。”


    小羊站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開口:“去ktv唱歌了,正經ktv,送果盤那種,一共……十幾個人吧,一半男生一半女生。”


    “唱歌之前呢?從放學就在唱歌,一直唱到現在?”


    小羊泄口氣,背好像都駝了點,她模模糊糊地說:“小酒館,喝酒去了。”


    “喝酒?好,喝酒好,你長大了是不是?哥哥跟你說的你都當放屁是不是?早就懶得聽哥哥的話了,是不是?”


    程臨一說出的話好像很平靜,甚至比一開始都要平靜,但小羊嚇得卻有些委屈了。


    “你說什麽呢哥哥!我沒有這個意思啊,你凶我幹什麽啊……”


    “做錯了事情,不能凶嗎?不許委屈,給我站直了!”


    他的聲音陡然增大,小羊嚇得一激靈,含著一包眼淚站直了,小學生一樣將手貼著兩邊褲縫。


    程臨一緩了好一會兒,開口還是忍不住帶了情緒,“喝了多少酒?”


    “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是多少?一杯還是十杯,還是二十杯?”


    小羊一眨眼,小珍珠就爭相滾了下來,她不開口,程臨一聽不出來,也看不到。


    “過來,我聞聞。”


    小羊靠過去,昏暗中,她被拉進程臨一兩腿中間。


    “說話,我聞聞。”程臨一又命令。


    小羊吸吸鼻子,說:“說什麽?”


    聲音有些鼻音,說話時一股子果酒的香氣,撲進程臨一的鼻子裏。


    其實小羊沒少喝,開始在小酒館的時候玩遊戲喝了不少,大家還都誇她好能喝,不上臉也沒什麽反應,就是去衛生間的次數多了點,後來唱歌時跟著零食一起又喝了一點。


    程臨一一聞就聞出來了,她敢騙他?她玩過的都是他玩剩下的!


    他氣得都忽略了她的鼻音,一手捏住她後脖頸站起來就往樓上走,聲音壓低:“這是沒喝多少?上樓去,你欠教訓,別吵醒了爸媽。”


    小羊被他拉著上樓梯,心裏又害怕又難過,一句話不說,小珍珠一顆一顆滾下來,越來越多。


    等到程臨一都想好怎麽懲罰人了,一開燈,就看見眼前人滿臉的淚。


    說實話他看到她哭的樣子沒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但他次次都沒辦法,她總是能哭得那麽可憐那麽脆弱,讓人心疼。


    程臨一都覺得心梗,還是帶著氣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眼淚,“哭什麽?我又沒打你。”


    “你說我了……”


    “說你怎麽了,你做錯事不能說嗎?”


    小羊不說話了,將他的手推過去。


    “怎麽,我還沒教訓你你就生氣了?”程臨一看著她,眉宇間有些煩躁,又忍不住柔了語氣,很矛盾。


    她低垂著眉眼,睫毛被淚水打濕,一簇一簇的,“疼,你的袖子,我臉疼。”


    “……行,嬌氣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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