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李楊夏在20歲時跳海,當時的三個目擊證人隻看到了背影,”秦澤洋食指點著頜骨側麵,“你這麽一說,還真有可能。”


    他頓了頓,“卿哥進入無相界後,明顯還是病秧子的狀態,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無相界完全複原了現實中的人和景。”


    “嘶……”秦澤洋倒抽一口冷氣,“這小子的樣貌還停留在十年前,他不會10年時間一直藏在無相界裏吧?”


    李景熙搖了搖頭,點出關鍵要素:“翟老師說,無相人在無相界,能夠隨意變幻外貌,李楊夏要是真的活著,他應該是無相人。”


    “嘿嘿,也是,他要十年都在無相界,估計現實中早成白骨了。”秦澤洋撓了撓頭,遲疑了一下,繼續說,“不對呀,既然無相人可以隨意變幻臉,那李楊夏可以是郭望舒,也可以是其他任何我們不知道的無相人。”


    李景熙怔了怔。


    直覺告訴她,他們肯定忽略了一些關鍵線索,但她現在理不清頭緒,即便說出來也隻會影響澤洋的心情。


    秦澤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現在的情況,怎麽捋也捋不順,還是得想辦法進去看看才行。”


    “別急。”李景熙飛快地說。


    兩米左右的鐵門攔住了裏外的世界,欄杆頂部和門牌石有一米的空隙,秦澤洋長手長腳,隻要抓住欄杆往上爬,就能從空隙處翻進去。


    她怕自己說慢了,秦澤洋又會像在湖上一樣,二話不說就跳進水裏。


    “好,你先觀察一下情況。”秦澤洋往後挪動兩步,筆直地站在李景熙身側,利落的肩線往腿部延伸,像一棵傲然於山間的蒼翠鬆柏。


    李景熙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


    “剛才因為衝動,我差點害死你,”秦澤洋壓低了聲音,自嘲地說,“我沒想到自己真得是一個‘拖油瓶’。”


    “你不是拖油瓶。”李景熙搖了搖頭,“正卿那麽說的時候,我看出他是為了激你,我點頭隻是為了配合他的激將法。”


    她笑了笑,“再說,我不是好好的嗎?”


    “正因為這樣,我才更不值得你們可憐,”秦澤洋仰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當你說水裏有人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跳進了水裏,我沒去考慮你還在船上,我更沒去想李楊夏的心情會讓環境變得惡劣,我隻想摘掉‘拖油瓶’這頂帽子,我明明知道你們是激我,我就是氣不過。”


    他落了一下睫毛,“我差點因為這點可憐的自尊心,害死了你。”


    “在湖上的時候,李楊夏一直試圖把我拉入水中,因為有你在,他不敢做太大的動作。”李景熙如實說出當時的想法,“我告訴你有人在船底,是為了讓你做好防備,沒有想到你會跳下去。”


    “我就知道。”秦澤洋喃喃道,“你在怪我吧?”


    “人在危急時刻,會有很多下意識的判斷,”李景熙凝視著他,笑了笑,“你本來可以選擇躲在船上,但你卻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水,選擇去麵對未知的危險。”


    “我沒有怪你,更不會可憐你,”她頓了頓,很認真地得出一個結論,“因為你是個勇者,勇者從來不需要憐憫。”


    秦澤洋喉嚨發緊,發不出聲音。


    “我先去周邊觀察一下情況。”李景熙丟下這句話,轉身匆匆朝右側的圍牆跑。


    秦澤洋盯著漸漸遠去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眨,許久才落下了有點泛酸了的眼皮。


    一股熱流從眼眶裏湧出來,打濕了下眼瞼的睫毛,也打散了模糊晦暗的俏麗身影。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枯萎草葉猛然回春,長出來的枝葉分別探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帶給彼此驚喜後自然沉澱出酒釀般的情感。


    他沒有再遲疑,跟著跑過去。


    李景熙一邊跑一邊從腦海裏翻找著“德安藝術學院’的內部情況,她記得澤洋在查楊舟叔叔資料的時候,有發過幾張圖給她。


    ‘德安藝術學院’作為西北知名藝術類專業大學,占地麵積很大,光看到這棟二十八層的建築樓就已經足以震撼人心。


    學院內部建築群中西結合,大樓後麵是一個帶著景觀湖的園林。


    鑒於裏麵是李楊夏的無相界,他們如果選擇爬牆,很可能會出現意料不到的東西,比如有石頭從上麵壓下來,將他們壓進鐵欄杆上端的‘防賊刺’。


    所以,她必須找一個隱秘的地方進去。


    柵欄杆子如時光飛梭般疾奔而走,浮光掠影的空隙中透出一個熟悉的頎長身影。


    她停下腳步,喘了一口氣,抓著欄杆往裏看。


    “怎麽了?”秦澤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恍然大悟,“原來是卿哥呀。”


    卿哥手裏提著畫具,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十分自然地融入了學生隊伍,他不緊不慢地往教學樓大門走,渾身上下透著輕鬆和淡定。


    兩廂一比較,他渾身濕漉漉,脖子上還有‘惡鬼’抓的傷痕,就差直接在腦門上寫上‘狼狽’兩個字。


    秦澤洋調侃道:“你看卿哥那意氣風發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收購學校,你別太擔心了。”


    “不對勁。”李景熙脊背僵直,圓睜著眼睛,“正卿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在廊道相遇的一刻,火光、暗影交相輝映,正卿蒼白的臉色反而添了幾分奇異的美感;如今到了自然光底下,透亮光線描摹著病容,倒顯得他外強中幹。


    心裏拂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那麽準。


    “說不定是我們的恐怖耐受力提升了,”秦澤洋絞盡腦汁地找著理由,“所以我們才能看到他。”


    李景熙無聲地看著那道身影,眼前的人和物仿佛成了畫裏的布景,變得沒有一點真實感。


    這時,一張醜陋的大臉忽然靠了過來,嚇得她往後退了好幾步。


    “看到什麽畫麵了?”秦澤洋問。


    “無相界不是李楊夏的,”李景熙轉頭看著澤洋,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大塊頭,這裏是大塊頭的無相界,這個無相界是專門衝著正卿來的。”


    “你說的大塊頭,”秦澤洋目瞪口呆,“是那個姓盧的醜八怪嗎?”


    “就是他,老五身邊的那個。”李景熙旋即轉過身,再次飛奔著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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