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逐漸變大,吹得樹木嗚嗚作響,雲層稀薄,溫度越來越低。


    秦澤洋跟顧安和待在酒店,剩餘四人在第二個路口分成兩個小組,兩人一組分開尋找。


    李景熙和傅正卿沿著第三條小徑向前走著。


    在他們左前方,十字架形狀的墓碑在地上拉出變形陰影,一根鐵鍬像凶殺案現場的作案工具一樣橫躺在那。


    “那鐵鍬上的濕泥,很新鮮,”李景熙輕聲,“應該是剛用過的。”


    “過去看看。”傅正卿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槍,槍口對著地麵。


    兩個人加快腳步。


    這時,鐵鍬邊上的墓碑後傳來沉悶的嗚咽聲。


    “你等我一會兒。”傅正卿旋即拐過彎。


    ‘哢噠’,槍栓被拉開。


    李景熙站在原地,警覺地觀察著周遭環境。


    層層疊疊的石碑,被綠色灌木包圍著,風將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散播開來,但酒精和血液的氣味仍然清晰能辨。


    “來晚了嗎?”她在心裏呢喃,“還是說判斷出錯了?”


    和傑森重疊的夢中,雖說沒有獲得多少信息,但他開車行進的路,確實是墓園方向。


    隻是中途,他被潛意識牽引著,在夢裏回了一趟曾經的家。


    “唰……”


    耳邊傳來撕膠帶的聲音,李景熙回過神,朝傅正卿看過去。


    他蹲在地上,伸著手,不一會兒,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被拉了出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傅正卿站起身,李景熙疾步走到他身邊。


    一個皮膚黝黑,兩個皮膚慘白,他們分別穿著灰色、黑色、黃色的長袖t恤,下身全是藍色牛仔褲,運動鞋上沾著濕泥。


    隨著他們張嘴呼吸的動作,空氣裏瞬時飄浮著濃重的酒味。


    ——關於聞到酒精的疑慮終於有了解釋。


    三個男孩顯然被嚇得不輕,上來以後大概有一分鍾,身子一直處於顫抖狀態。


    她仔細打量著他們,沒有看到明顯的傷口,於是直接問:“你們有沒有受傷?”


    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可能大概有十幾秒鍾。


    “沒有皮肉傷。”黑t男孩終於開始說話,聲音有些抖,“我們來玩個遊戲,差點被人活埋了。”


    “有沒有看清楚綁你們的人?”李景熙問,“我們可以報警,叫警察過來處理。”


    “不需要。”黑t男孩終於冷靜下來,他一邊回憶細節,一邊說,“襲擊我們的人,個子很高,肩膀很寬,穿著黑色皮衣,大晚上的,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大墨鏡。”


    灰t男孩輕聲補充:“很像《死人鏡》裏的那個殺手。”


    李景熙努力在大腦裏描摹形象,她沒看過《死人鏡》,於是隻能替換成《這個殺手不太冷》裏的萊昂。


    “哪有那麽酷,”黃t吐槽,“我感覺更像個瞎子。”


    黑t開始展開想象:“我懷疑是個皮條客,到這裏來毀屍滅跡,恰好被我們撞見了。”


    黃t補充想象:“他還可能是個心理變態者,手段殘忍又狡猾。”


    李景熙試圖拉回來:“這個推測,有點極端了。”


    體型描述上,似乎很貼合傑森,但也不能確定是他,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也來過這裏。


    灰t說:“謹慎點的話,他或許是跟妻子鬧矛盾,出來發泄心情,而我們三個,恰好成了他發泄的倒黴蛋。”


    李景熙:“……”


    討論很熱烈,隻是內容毫無用處,到最後甚至越來越離譜,再擴展下去可以改編成短篇懸疑小說。


    “你們三個人,相處的不錯。”傅正卿巧妙地打斷他們。


    黑t點頭,口氣得意:“那當然,搭檔一年多了,雖然偶爾會吵架,但一直很默契。”


    傅正卿衝他們笑笑,而後朝墓園出口處揚了揚下巴:“我們還有事情,你們要是想起什麽,跟警察聯係。”


    “我們不想跟警察打交道, ”黃t男孩揮了揮手,“今晚謝謝你們了。”


    三個男孩離開,隻剩下兩個人在風中麵麵相覷。


    “血腥味還在。”李景熙說,“但很淡,分辨不出源頭。”


    傅正卿站在她右側,逆著光,看不清楚表情:“我們盡量再找找,如果淩晨三點找不到艾麗爾,就通知澤洋,讓他自己做決定,看要不要聯係圖叔和杜姨。”


    李景熙覺察出他語氣中的悲觀,吃驚地問:“你覺得艾麗爾她……?”


    “不樂觀。”傅正卿苦澀地搖頭,“你跟我說了傑森在第五大街的狀態,又跟我說了夢裏的傑森,”


    落了一下眼睫,他說,“我總覺得傑森這個人有了很大的變化,他變得強大了,這種強大不是外在的,而是內在心理上的,時間很短,變化卻如此巨大。”


    他吸了一口氣,“這種心態底下,他很可能會得手。”


    李景熙心髒瞬時提了起來。


    正卿說得對,墓園這麽大,要是埋在地下,別說晚上,就是白天,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恐怕也得花不少時間尋找。


    雖說才見過艾麗爾一麵,情感上沒什麽太深的羈絆,但還是希望她能好好活著。


    她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


    肯定能找到的,她在心裏說,隻要冷靜下來,辨別氣味的方向,源頭就會像真理一樣顯現出來。


    她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五六米路。


    傅正卿無聲跟在她身後。


    大概過了五個墓,李景熙停了下來。


    右前方兩米遠的距離,豎著一塊白色墓碑,墓碑上明顯殘留著血痕。


    ——像是有人貼著石碑慢慢往下蹲。


    周邊的草葉沒有拖拽痕跡,隻有墓碑左後方有一小片區域的草葉,有被重物壓過的痕跡。


    “她應該在這裏躲過。”她快步走過去。


    傅正卿跟在她身後,停下後,端詳著那一片區域:“墓碑麵積很小,按理說隻能擋住一半身軀,隻要追蹤的人稍稍看一下,就能找到她。”


    “剛才那三個小年輕,”李景熙抬起右手,曲指放在下巴上,沉思片刻後,她說,“我明白了,有人故意用那三個男孩,引起追蹤人的注意,讓她躲過了一劫。”


    她抬起眼睫,語氣有些興奮,“也許是那個男孩,會說中文那個。”


    傅正卿點頭:“有這個可能。”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傅正卿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語氣放鬆:“人找到了,躲在東側,肩膀中彈,情況還算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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