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e you guilty?】


    電腦屏幕上,問號後麵的光標一閃一閃,停了好幾秒。


    “噠噠……”


    鍵盤上的十指終於動起來,下一個單詞出現:【no.】


    閃爍光標再次停下。


    “嘶啦”,椅子被挪開的聲音,緊接著,是緩慢的腳步聲。


    傑森走到屋角的咖啡機前,拿出一個黑色陶瓷杯子。


    “汩汩”水流聲響起,又停下。


    “怎麽才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辦法,”傑森抬起頭,“除掉目標?”


    菱形的水晶壁燈在桌麵投下陰影,傑森有些麻木地盯著看了好久。


    “奇怪,”他忽然回轉頭,看著電腦方向,“我怎麽會寫下這句話?”


    “產生幻覺了嗎?我為什麽要審判別人?”他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著無形的人訴說,“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端起咖啡杯,回到桌子前,把句子刪除。


    看到屏幕上的文字消失,緊繃的心情頓時鬆懈下來。


    然後,他又端著咖啡杯走到陽台。


    這裏是第五大街,他租住的公寓在三樓。


    上次他埋伏在樓梯間裏襲擊艾麗爾,出去以後,忽然被兩個警察盯上,他不得不假裝自己沒住在這,攔了一輛出租車。


    現在回想起來,那兩個人根本不是真的警察。


    他啜了一口咖啡。


    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可以看到對麵大樓層層疊疊的玻璃窗,以及一個個空調外機。


    碧藍天空裏夾雜著波瀾起伏的雲層,燦爛陽光帶給人樂觀心情。


    對麵一樓是個咖啡廳,門口擺著五張露天餐桌,像往常一樣,坐了不少人。


    最左邊的桌子,坐著一男一女,之所以會引起他的注意,是因為他們的長相。


    自從和麵具人打過交道,他總會不自覺留意東方麵孔的人,試圖從聲音和形體細節中,找出麵具人的真實身份。


    他彎下身,從望遠鏡看過去。


    男人正對著他,豎條紋灰色毛衣罩在身上,姿態放鬆地靠著椅背。


    從寬厚的肩膀判斷,男人個子很高。


    至於女人,他隻能看到側麵。


    女人正在說話,男人抬眼看過去,眼眸裏含著笑意。


    看到這一幕,腦海裏忽然拂掠過艾琳的臉,可是,關於妻子死亡這件事,他依然沒有太多心痛的感覺,這種反常現象讓他十分警覺。


    或許,一個月的追獵生活讓他陷入了迷惘,即使回憶起愛人,也隻能從中嗅到危險的氣味。


    他直起身,又啜了一口咖啡。


    苦澀伴隨著靈感,讓他生出一個新的念頭:男人會不會是麵具人呢?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號碼,又彎下身,觀察著對麵人的動靜。


    電話好一會兒沒人接。


    男人攪弄著咖啡杯,正在跟女人說話,他故意的嗎?


    這時,又一個穿著兜帽衫的高大男人走過來,他坐到女人對麵,嬉皮笑臉地說著什麽。


    跟在他後麵的,是一個敦厚男人,他坐在了女人左手邊的位置。


    就在他要放棄時,聽筒裏傳來機械音:“你好,傑森。”


    傑森收回視線。


    “你好,先生,”他直起身,開門見山,“抱歉,上次的任務又失敗了。”


    “前天晚上我就已經知道了。”機械音頓了頓,狀似無意地說,“你的準備很充分,卻沒有成功,我在想,是不是因為艾麗爾長得漂亮,導致你心軟了?”


    “啊,這個想法挺有趣,”傑森不由笑出聲,“我對自己的相貌和年齡,沒有過多期待;對那位漂亮的女士,也不抱任何幻想。”


    “有人利用三個小孩,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他繼續用平靜的口氣說,“我不是在找借口,我隻是如實複述那個晚上發生的事。”


    “明白,”機械音話鋒一轉,語氣平淡地問,“那你見到他了嗎?那個利用小孩的人。”


    傑森言簡意賅:“沒有。”


    機械音笑了笑:“好,我了解了。”


    即使看不到麵具人的表情,傑森也能感受到對方突然放鬆下來的心情。


    但,這不是他要關心的。


    他反問:“我需要為這一次失敗的任務,付出什麽代價?”


    聽筒裏沒有傳出聲音,他們就這麽靜靜對峙片刻,終於,咯咯的機械笑聲打破僵局。


    麵具人的語氣頗為意外:“你這算是,主動請罪?”


    傑森垂頭看著咖啡杯,黑色的液體裏像是掉進了一塊石頭,晃動的厲害。


    他說:“我在主動承擔責任。”


    “責任?”聽筒裏傳來三下鼓掌聲,“這兩個字真讓我崩潰,哈哈哈……”


    傑森怔了怔,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高興,還是在憤怒。


    “沒人要為這次行動負責。”機械音收起笑容,“你眼下最重要的,是丟掉那該死的責任感,否則我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見到你。”


    傑森手指一僵,遲疑地回:“我不怕死。”


    “正是你這一點,讓我非常苦惱。”機械音歎一口氣,“對於獵人來說,保持對獵物的好奇心,是生命存續的最好方法。”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傑森沉吟著,喃喃重複:“好奇心?”


    他還有好奇心嗎?沒有,對什麽都沒有。


    內心深處冒出一陣難以抑製的衝動,——一種想要毀滅什麽的強烈欲望。


    他緊捏著咖啡杯,幾乎想要捏碎它。


    但很快又放鬆力量。


    他全神貫注地想著艾琳,好像隻要靠意念,感情就會灌入大腦,身體也會跟隨意誌行動起來。


    機械音響起:“那就,祝你好運吧!”


    傑森回過神,低低地說一聲:“謝謝。”


    聽筒裏傳來‘嘟嘟’聲。


    傑森看著手機屏幕,又看了看對麵,露天桌子旁的四個人隻剩下三個,敦厚男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沒心情琢磨他們的情況,緩步走回工作區域。


    ‘哢噠’,手機和咖啡杯落在桌麵上。


    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傑森轉過頭,看著門口方向,想了想,緩步走過去。


    到門口處,他朝貓眼看了看。


    門外站著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手裏拿著一個包裹。


    他確實網購過東西,於是鬆了一口氣,打開門。


    就在他要開口之際,一道銀光朝臉部攻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眼睛刺去。


    雖然沒有接觸過搏擊武術,但身體反應異常靈敏,在刀尖快要到達的時候,他敏銳地往左邊歪了一下頭。


    刀鋒從右臉頰一掠而過,劃開皮膚。


    他快步退到牆邊,轉身從牆上拿下跆拳道的雞腿靶,迎向鴨舌帽男的第二次攻擊。


    ‘噗’,刀尖沒入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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