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一打開,香味便像長了腿,直往鼻子裏鑽。


    趙老爺原本還板著臉,這會兒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裏頭瞧了一眼。


    隻見那食盒裏,碼放著一塊塊紅豔誘人的紅燒肉,色澤飽滿,香氣撲鼻,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哪像自家廚子做的那一盤,又黑又柴,跟從糞坑裏撈出來似的。


    而且這香味一聞,就知道味道錯不了。


    “這……這真是那甘梨做的?”趙老爺不敢置信地問道。


    “千真萬確!小的親親自從她攤上買的,不會錯的。”那下人忙不迭地答道。


    趙老爺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最大的,放入口中。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毫無豬肉的腥臊之氣,反而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令人回味無窮。


    趙老爺徹底愣住了,他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可這紅燒肉,偏偏就吃出了讓他驚豔的味道!


    趙管家見狀鬆了一口氣,慶幸還好留了一手,派了人去買,要不老爺還當自己說謊呢!


    他衝著手下使了使眼色,那下人會意,忙將甘梨在碼頭上賣紅燒肉的盛況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直聽得趙老爺心中一沉,眉頭緊皺,心裏又是向往,又是害怕。


    一個鄉野村婦,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紅燒肉!這要是讓她開了酒樓,那自己的萬順樓還有活路嗎?


    可要是這方子拿在自己的手裏……


    “不行!這秘方,我一定要拿到手!”片刻後,趙老爺一拍桌子,發狠道。


    可是用什麽法子?


    他一時沒有頭緒,煩躁的踱著步。


    趙管家趁機進言:“我看,不如還讓陳秀才去辦這事兒。上次用硝石製冰便是他打聽出來的,說不定他有什麽辦法。”


    趙老爺一拍大腿:“不錯,快去將他叫來。”


    老爺一句話,下人跑斷腿,趙老爺一發話,不過一刻鍾的功夫,陳大年已經出現在了萬順樓。


    ……


    陳大年進了萬順樓,看見趙老爺,滿臉堆笑的行了個禮。


    “趙伯父,您這次找我來,可是為了我與娟兒的婚事麽?”


    趙老爺臉色一僵,皮笑肉笑地擺擺手:


    “賢婿,此事不是已經叫人在準備了麽?何須你我操心。我今日叫你來,是有別的事情。”


    他指著桌上的紅燒肉:“嚐嚐?”


    陳大年見他又在推脫,心裏暗罵,這個老狐狸!每次問起婚事,都說在準備、在準備!


    又不是公主出嫁,一個寡婦嫁人,有什麽需要準備對的?蓋頭一蓋,堂一拜,不就完事了嗎?


    不過這話,他自然是不敢當著趙老爺的麵說出來的。而且他也聞到了那桌上傳來的香味,早就流起了口水,這會兒見他主動叫自己吃,便拿起了筷子。


    他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細細品嚐之後,頓時眼睛一亮:“真好吃!這是什麽做的?吃起來不像羊肉。”


    趙管家道:“是豬肉做的。”


    “豬肉?”陳大年更驚訝了,又夾起一塊兒,這回吃的比方才還要認真。


    待咽下去,他豎起大拇指:“一點兒吃不出來是豬肉,而且我吃著,這比紅燒獅子頭好吃到哪裏去了,不愧是萬順樓!


    趙伯父,按我說,您何必懼怕百福來?有了這道菜,他百福來根本不會是您的對手!”


    趙老爺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不是萬順樓做的。”


    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陳大年這才恍然大悟,剛才自己進來的時候,這姓趙的繃著臉跟死了親娘似的模樣是怎麽回事了。


    他訕訕的笑了笑,小心問道:“那這難不成是百福來做的?”


    “也不是。”


    陳大年鬆了口氣。


    趙老爺覷著他的神色,冷笑了一聲:“是甘梨做的。”


    “什麽?”陳大年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是甘梨做的?這個答案讓他無法接受!


    他不是傻子,知道甘梨跟趙老爺的關係是不可能送盤菜過來讓他吃的,唯一的可能便是,這是甘梨拿出來做生意的。


    這個賤人,跟自己在一起這麽多年,居然藏得這麽深!


    趙老爺看見他的神色,顯然也不知道此事,心裏罵他蠢的同時,又有些滿意。


    蠢點好,蠢一點,能聽話。


    趙老爺說道:“我也不同你廢話了,這紅燒肉的做法,你能弄到手嗎?”


    陳大年看了看他,賠笑道:“伯父吩咐,我想盡辦法,也得辦到。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與娟兒已經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伯父,能不能讓我與娟兒見上一麵?”


    趙老爺微微皺了眉頭,不過想到那個方子……


    他點點頭:“之前是她病了,我不想讓她過了病氣給你。如今已經好了,你也是該去看看她。”


    陳大年聞言不由欣喜若狂!


    上次趙娟雖然來了家中,可卻匆匆又走了,自己都沒有同她說上幾句話。


    而且,趙娟的態度十分奇怪,加上這婚事久久不能推進,這讓他心裏也有些不安穩。


    他總擔心,自己為趙家做了這麽多事,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今日既然有這個機會,他得好好哄哄趙娟,讓她去催趙老爺,趕緊將二人的婚事定下來才是。


    ……


    趙家,趙娟正在荷花塘喂魚,愜意得很。


    一個小丫頭一路小跑過來,興奮地喊道:“小姐,陳公子來了!”


    “大年?”趙娟一聽,頓時忘了喂魚,手裏的魚食灑了一地。


    她興奮地起身想去迎接,可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一僵,她重新坐回去,可實際上卻有些坐立難安。


    她不想見陳大年,可是要叫人回去?她又有些舍不得。掙紮了許久,到底還是吩咐丫頭:“叫人帶進來。”


    陳大年一進院子,就看見趙娟坐在荷花池邊,一身粉色的衣裙,襯托的她肌膚如雪,原本有些平常的相貌,這會兒也多了幾分嬌豔。


    他心中一蕩,搓了搓手,正要上前,卻見趙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麽?”


    陳大年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不解的看著她:


    “娟兒,我來看你呀,上次你匆匆的走了,咱們都沒說上幾句話,我好想你,你難道不想我麽?”


    趙娟聽著他的甜言蜜語,若是換在從前,她定然歡喜地很,可是此時卻是五味雜陳,腦子裏瘋狂湧動的,都是之前作為甘梨時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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