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村,已經得了消息的楊淑君急得不行。


    硬是求著吳來帶她去牢房探望許淮和,被吳來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這會兒仍是流不盡的眼淚,眼睛紅腫的厲害。


    許幼清人還小,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許淮平則是認真聽了進去。


    吳來自收到東家傳達給自己的信號之後便趕來了這河口村,找了程老頭言明事情經過。


    程老頭一聽這回事,氣得當場摔了杯盞。


    撐著一副老骨頭在未時便趕到了縣衙,奈何並未見到知縣張之行。


    去到後院住處,才見到了楊回芳。


    原是張之行去了府城辦理公務,這兩日都不在雲河縣。


    程老頭更氣了,這狗官定是算好了時間排的審案日期。


    不然怎麽會如此湊巧,一縣長官剛去府城出公差,就發生此等不法不公之事。


    自己好不容易收到手底下的弟子,就這般任人搓扁揉圓。


    實在是氣不過,這廝分明就是挾私報複,臨了還要敲一筆疏通費。


    當真是無法無天,枉為父母官。


    平津也是個蠢貨,治下竟能出現此等不公不正之事,枉他之前還覺著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


    不想竟是個被蒙了眼的熊瞎子!


    若是這次沒有涉及緣齊一事,怕是連他都發現不了這雲河縣竟已到了此種地步。


    他如今被罷了官,徒有功名,卻無法幹涉此事。


    一時間也是急得團團轉,隻能遣人快馬加鞭去往府城叫回張之行。


    他自然可寫信給故交尋求幫助,可那如何來得及。


    到時就是盤黃花菜也該涼了。


    眼下隻能拖延時間。


    程老頭眯了眯眼睛,腦子快速運轉著。


    不多時,就想好了拖延的辦法。


    “阿來,你過來。”


    吳來貼耳過去,越聽眼睛越亮。


    “小的這就去辦!”


    ——


    縣衙差房內,林縣尉聽著手底下人的呈報。


    “大人,那許家小廝先才過來遞話。”


    林縣尉將茶杯端至口邊,輕輕吹涼,再小小抿上一口。


    砸吧砸吧嘴。


    “說了什麽?”


    “稟大人,那小廝說還請大人多寬限幾日。


    說是酒樓掌櫃這幾日正在幫著變賣產業籌集銀錢,過不了幾日便能湊夠足額銀錢孝敬大人。


    讓大人您高抬貴手,切勿傷了許東家,也別急著下判決。”


    林縣尉眉毛一挑,很是愉悅。


    原隻打算要個一二千兩就算了,不想這許東家是個惜命的,也是個能下本錢的。


    也好,誰會嫌錢多呢。


    就說他現在這官職,都是花了五千兩運作得來的。


    怎麽也要物超所值才是。


    “你去回他,再饒他兩日,過了兩日就沒有可轉圜的餘地了。”


    “另外,你這幾天盯著些,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在變賣產業。”


    “是,大人。”


    城西牙行,吳來給之前接待過他和許淮和的阿蔡塞了一兩銀子。


    “這事兒就拜托你了,阿蔡。”


    “若是有人問起,你便如我先前說的般回話,就說淌平軒酒樓在你們這掛賣。


    因為風水不好,問價人少,故而一直未賣出。”


    阿蔡喜滋滋接過銀子塞進懷中,拍胸脯保證道:


    “你放心,許東家照顧我這麽多生意,這點事包在我身上!”


    “許東家吉人自有天相,是個有大本事的人,這次一定能安然度過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若下次東家還有什麽需要采辦的,定還會來找你。”


    “一定!”


    晚間,吳來領著實在憂心的楊淑君來了縣衙大牢門口。


    將守門的獄卒拉到一旁,悄悄塞了二兩銀子。


    “勞煩大哥,我們就進去探望下犯人,送些飯食說說話。”


    那獄卒顛了顛手裏的銀子,很是滿意。


    又看了下跟在吳來身後的楊淑君,紅腫著眼睛,一看便是憂心牢中之人。


    這大晚上的也不會有人過來巡查,二兩銀子拿出一兩請弟兄們吃頓酒還有的剩。


    便伸出手掌打了個手勢道:


    “進去吧,最多一炷香時間,快些說完。”


    吳來朝著那獄卒千恩萬謝過後,便帶著楊淑君進到裏頭。


    整座牢房裏就最外頭坐著守夜的獄卒那方桌上點著兩盞燈,裏頭烏漆嘛黑的。


    幸好來時帶著盞燈籠,不然人都看不清。


    “大郎!你在哪?”


    楊淑君略帶哭腔的聲音傳進許淮和的耳朵裏,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耳朵都豎了起來。


    他沒聽錯吧,怎麽感覺聽到他娘的聲音呢。


    都這麽晚了,別是幻聽吧。


    “大郎!”


    許淮和:……還真是他娘


    “娘!我在這兒,最裏頭!”


    許淮和撐起身子,爬到牢房欄杆處,探著個腦袋往外看。


    楊淑君聽見自家兒子的聲音,快步往裏走。


    吳來拎著燈籠追上前。


    一路經過之處,時不時就會竄出幾隻肥大的老鼠,都快趕上小貓兒大了。


    “大郎!”


    “叫魂啊!還讓不讓人睡了!”


    “小點聲!吵到老子了!”


    幾人的喊話驚動了同在囚牢裏的一些犯人,惹了來頗多不滿。


    楊淑君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加上古代百姓對監牢骨子裏的害怕畏懼。


    認為牢中多是些窮凶極惡之人。


    這會兒被嚇得直接收了聲,同吳來朝著先前兒子喊聲的方向找去。


    終於在最裏頭那間牢房找到了自家兒子的身影。


    將燈籠湊上前,這才看清兒子當下的模樣。


    身上還穿著今早出門她縫製好的衣裳,這會兒已經皺得不像樣。


    發絲微亂。


    麵上無甚血色,嘴唇發白,幹裂起皮。


    即便穿著深色的褲子,也能瞧見臀部那塊不正常的深沉顏色。


    那是被打傷粘上的血。


    楊淑君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雖極力克製著,卻還是控製不住抽噎之聲。


    “大郎,娘才多久沒見你,你怎的就成了這副模樣~”


    “嗚嗚嗚~”


    “娘的心都要疼死了~”


    雖說她平時使喚慣了自家兒子,不是讓他幹這就是讓他幹那。


    可有哪個當娘的不稀罕自家孩子呢。


    大郎是她從小喂養著長大,從那麽小小一個長成如今這副高大模樣。


    為娘的怎能看著孩子這般受苦。


    看見自家娘這副樣子,本想開口說沒什麽的許淮和內心突然感到無比柔軟。


    是他渴望已久的至親之人的在乎。


    穿來這麽久,許淮和雖在心裏已將自己當做了她兒子。


    一家人也都相處融洽,可內心始終覺得隔著一層說清道不明的東西。


    而如今,這一層隔膜就這麽轟然碎裂。


    不複存在。


    昏暗的燭燈下,許淮和也濕了眼眸。


    “娘,別哭~”


    這般勸著,自己的聲音卻也含著哭腔,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楊淑君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輕撫著兒子的臉頰。


    生怕弄疼了他。


    “大郎,別讓娘擔心,清兒和阿平都還在家裏等你。”


    “你總是這般,什麽事都自己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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