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幾人都被此等美妙的一律所折服,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獨許淮和一人瞳孔地震。


    他聽到了什麽?


    這……這怎麽可能?


    怎麽這兒還有人會蘭亭序?


    他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告知他沒聽錯,這就是周總的蘭亭序!


    許淮和震驚的看向對方,卻與對方看過來的視線相撞。


    那人眼裏的神色分明就是期待著自己的回應。


    看來是先前的喜羊羊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讓這位老鄉認出了自己。


    許淮和莫名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來到這個世界,他有家人相伴,有自己的任務要做。


    可唯獨沒有過多的歸屬感,總覺得自己做著一場冗長的夢。


    而他,並不知道夢的終點與結局。


    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個世界都是不真實的,可當看見自己老鄉的這一刻,心緒無比的複雜。


    四目相對,眼眸裏俱是濃濃的哀戚。


    沒人一開始是自願來到這兒的。


    許淮和默默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笛子,與這位異世相逢的老鄉相應和,給了她所期盼的那份回應。


    崔蘭生此刻卻是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這首曲子他也沒聽過,可為什麽緣齊與寧兒姑娘二人都會。


    還是說這便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可引,他便能應?


    張求知聽到最後,竟嗚嗚哭了起來,然後啪嘰一下就歪倒在崔蘭生的身側,醉倒了。


    ……


    崔蘭生這會兒可沒空管這位喝醉了的劈叉書生,心神全放在了麵前的許淮和與柳青寧身上。


    回想之前的場景,這二人似乎並不相熟,不然不可能一點跡象都沒露出來。


    不對!這二人指定有點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許淮和的人品他信得過,且對方於他而言還有一層恩人的關係在。


    趁著一曲終了,索性直接就問出了口。


    “緣齊,你與寧兒姑娘可是舊相識?”


    剛盤坐在坐墊上的許淮和眉頭微蹙,想了想說辭後便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回道:


    “應是故舊相熟之人,我並不識得這位姑娘。


    可其所奏之曲乃是我曾經跟隨學習音律的老師退隱山林時所作,並不對外傳,除非十分親近之人。”


    說到這,許淮和麵向柳青寧:“所以,敢問這位寧兒姑娘,你是從故鄉流落到此地還是……”


    “出了什麽變故?”許淮和不經意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一旁的崔蘭生不明所以,覺得這兩句問話分明就是差不多的意思,何故多次一問。


    隻柳青寧明白,這是對方在問自己是身穿還是魂穿。


    這人還算是個聰明的,說辭也想的恰當。


    從頭到尾未曾開口的柳青寧說了來這兒的第一句話:“從故鄉流落至此。”


    許淮和點了點頭,竟然與自己不同,身穿過來的,也不知是不是被雷劈過來的。


    “可是蘇老先生的弟子或是親眷?”


    聽到這句問話,柳青寧愣了愣,轉了轉腦袋才明白這是對方在給自己的身份做鋪墊。


    心中莫名感激。


    對方已然為自己引出了方向,那自己也要將這個謊圓回去才好。


    “我自小便無父無母,被蘇老先生收養在山中教養。


    年初之時先生舊疾複發,因病故去,這才一個人出了山。”


    “竟是如此!”崔蘭生折扇啪一下打在自己左手掌心感慨道。


    “可為何寧兒姑娘如今淪落到……,不,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何如今會出現在此地?”


    既是良家女子,為何又淪落為賣藝賣酒的官妓?


    崔蘭生無比好奇,非常想知道寧兒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了何變故才會淪落至此。


    許淮和眼眸微動,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柳青寧。


    對方立馬會意。


    柳青寧這會兒才有了些許生人氣:“原本隻是為了找一處小村落定居,可我從未出過山,對外麵的情況一無所知,與此間格格不入,終日食不果腹。”


    許淮和聽到這兒都有些為她感到難過,那時候她該多無助啊。


    在這無一人相識的陌生世界裏,沒人能聽到她內心的求救與呼喊。


    柳青寧還在繼續說著,神色落寞:“不知怎的,我就走到州府邊上,遇上了一麵善的趕考書生。


    他見我一人飄蕩在外,便說要幫助於我。”


    這會兒不僅是許淮和,就是崔蘭生也隱隱明明過來。


    那書生定是個不可靠的,不然寧兒姑娘如今也不會在此同他們講話了。


    果不其然。


    “我被其偽善的外表所蒙騙,輕信於他,卻沒想到他竟設法將我賣作官妓,隻為換得些銀兩用於趕考。”


    崔蘭生猛一下將手拍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豈有此理!竟有如此下作陰毒之人!敢將良家子賣作官妓!”


    “枉讀聖賢書!這樣的人若是考得功名,當真是蒼天無眼!


    寧兒姑娘,你與我細細說來,這人是誰?我定為你討個公道回來!”


    崔蘭生說的十分認真,並非隻是為了討心儀之人的歡心,而是真的看不慣此等作為。


    一邊讀著聖賢書,一邊卻幹著下三濫的勾當,僅僅隻是為了科考的費用,便毀人姑娘一生。


    這樣的人眼裏隻有自己,沒有底線與原則,更沒有百姓。


    死不足惜矣!


    柳青寧囁嚅著,欲言又止的看向許淮和,崔蘭生都要被她給急死了。


    許淮和點了點頭,示意崔蘭生可靠、可用,讓其直說。


    崔蘭生自然也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卻並不覺得不妥。


    畢竟,緣齊於寧兒姑娘而言是養父之徒,比他這位“客人”自是更為可信。


    “他姓方名翰生,表字子善。”


    許淮和記憶好,一聽這名字便想起自己在哪看過。府試長案上,此人排第十三名。


    他看榜之時會順便將前二十名的中榜考生姓名都過一遍,這人的名字較為好記,故而柳青寧一說這人的名字他便想起來此人。


    崔蘭生應當是沒有注意這些,正色著問道:


    “寧兒姑娘,你可確認此為那畜生的真實名姓?


    他莫不是一開始便與你說的是個假名,好讓你將來尋不到他頭上去?”


    崔蘭生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正常人,尤其是欲科舉入仕之人,在做這等下作之事時都會異常之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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