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奶奶跟我說不要跟別人提起這個嬸奶奶,還有就是如果遇見,也要裝作不認識。我問奶奶為什麽,奶奶說嬸奶奶不受村裏人待見。


    回到家之後,奶奶將事情的經過和先生說了,先生自然也是會看地的,隻是他再次看了老家的院子之後,卻完全看不出那個地師說的這樣情景。


    最後先生隻能說,可能是他學藝不精,還沒有到達那位地師的地步。其實先生的本事我們都看在眼裏的,我說會不會是嬸奶奶記錯了,畢竟都這麽幾十年了。


    奶奶也沒有什麽可以說的,畢竟她嫁進來的時候這口井已經填了,她自己也沒見過,也不好妄下評論,最後她不得已說,或許這就是一個夢而已。


    但是先生卻並不這樣認為,他一直在旁邊皺著眉頭,似乎想不通裏麵的究竟,我覺得要是看得出來,先生第一次看見這口井的位置的時候,大概心裏就有譜了。


    最後先生隻能說,畢竟家裏出了這麽多的事,還是小心一些的好,於是讓奶奶用紅白紙剪了旗子掛在大門和堂屋門兩邊,又找了一些紙錢和香,紙錢分別在兩個門口燒了,香則沿著大門兩側插了這才作罷。


    先生說老家基本上不會有事,何況奶奶還請了一幅經圖回來,他擔心的是新家,其實我也很擔心,畢竟先生還不知道新家建房的那一段事,最後先生又和奶奶要了一份紅白旗子、紙錢和香回去,又找了一塊黃布用朱砂畫了一道符貼在了新家的大門上這才作罷。


    用先生的話說,就怕奶奶的這個夢落在我身上。


    但是老家陰氣重,我不能住在這裏,隻能回新家去住,所以先生才想了這個法子。


    哪知道千防萬防,當晚還是出了事。


    起先是我做了一個夢,而夢裏,就是夢見了一口井。


    至於這口井是哪裏的,我並不清楚,我隻知道我在夢裏就站在井邊上,旁邊就是一片昏暗,夢裏的那種昏暗很奇怪,想必很多人自己也經曆過,明明覺得是大白天,但是夢裏就是昏暗得有些看不清,之所以要描述這個場景,是因為在我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但是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也看不清。


    而且在夢裏,我也沒有被這個人給吸引過去,我記得井邊有一隻吊桶,我拉住繩子將吊桶丟進井裏,似乎是要打水起來。


    很快一桶水就被吊了上來,我記得水吊上來的時候,旁邊的這個人忽然開口說他口渴了,他想喝水。


    我於是將桶放在井邊上,說你想喝就過來喝吧,於是他就走了過來。


    隻是等這個人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就變成了鄭老秋。我沒有見過鄭老秋,但是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就是鄭老秋,夢裏似乎我看清了他的長相,但是醒來之後就完全忘記了,怎麽回憶也回憶不起。


    他用手捧著喝水,我記得我還問他說,你不是已經死了怎麽又活過來之類的話,而且他還回答我說他是死了。


    接著我就覺得不正常起來,我看見一隻大老鼠忽然從鄭老秋的衣服裏鑽了出來,一下子就往我身上撲來,而就在這隻老鼠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就驚醒了。


    醒來的時候我的心跳到了頂峰,感覺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一樣,然後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夢,我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正打算翻身繼續睡,翻過身之後,忽然覺得房間裏有些不對勁,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總之就是忽然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房間裏,我於是抬頭起來看,果真看見有什麽東西在一晃一晃的。


    我嚇了一跳,立刻坐了起來,然後開了燈。


    打開燈之後,隻見一個半人高的魂幡立在椅子旁邊,魂幡被固定在一個紙人的雙手上,看到這樣的場景,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因為我睡覺的時候明明記得房間裏並沒有這樣的東西。


    我的呼喊聲驚動了其他人,最先過來的是先生,因為他和我一樣住在二樓,他進來的時候也看見了紙人和魂幡,問我說這是誰放在這裏的。


    我這時候已經鎮靜了一些,說不知道,然後父母親也上來了樓上,先生問了,父母親都說他們沒有放過這樣一個東西在房間裏,而且家裏也不可能有這東西來著。


    先生看了看屋子,最後來到窗子邊,見窗子開著,於是問我睡覺前關窗子了沒有,我沒有動過窗子,但是不記得是開著還是關著的了,先生得不到確切的答複,又拿起紙人和魂幡看了看,最後視線停留在了紙人底部。


    我看見他從上麵拿下一些什麽東西來,他對著燈光看了看說:“這好像是動物的毛。”


    最後他確定這是老鼠毛,而且在之人底部,他還發現了支撐紙人和魂幡的竹棍上有唄咬過的痕跡。


    然後先生說著個紙人和魂幡,很可能是老鼠抬上來的。


    我聽了隻覺得脊背都涼了,老鼠大半夜的爬上來也就罷了,還叼著這東西來到房間裏,並且放的整整齊齊,莫不是老鼠成精了不成。


    先生說有人進來的可能性很小,多半就是老鼠抬上來的,他說竹棍上的牙印很多,應該不隻是一隻老鼠,而且在我們家出沒的老鼠體型格外大,與一般的老鼠很不一樣。


    那老鼠爬牆的本事我是見過的,於是也就信了先生的話,隻是讓我不解的是,老鼠把魂幡和紙人抬上來做什麽。


    先生說魂幡自然是招魂的,隻是老鼠並不會叫魂,所以拿上來就是白費功夫。


    正說著先生像是想到了什麽,然後又在屋子裏找了一圈,特別是床邊,最後我看見他從床底下拿出了三炷香來!


    這三炷香已經燒完了,隻剩下香梗子,我房間裏自從上回周先生來過之後就再沒點過香,又哪裏會有香梗子,先生的意思不言而喻,在我熟睡的時候,這裏叫過魂。


    我自己著實被嚇了一跳,隻說這怎麽可能,老鼠怎麽會叫魂。


    隻是先生說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大概是一時間大家都想不明白,為了以防萬一,先生讓我不要在這裏睡了,而是挪到了另一個房間去,先生重新找了一張符放在我的枕頭下麵,有用香麵和著米灑在了門邊和窗棱邊這才作罷。


    這樣做了之後,我睡得倒是安穩了許多,一覺就到了第二天早上,隻是早上起來的時候,聽見父母親在議論什麽事,然後看見奶奶正從廚房裏出來,手上還拿著香。


    大概是父親去喊了奶奶來,奶奶把香插在院子裏,我們一起來到了客廳裏,先生已經坐在裏麵,我見這架勢,似乎是要開家庭會議的樣子。果真人一齊,奶奶就開始說話,而她說的,竟然就是昨天早上我去找他的事。


    父親應該是將昨晚的事告訴了奶奶,所以奶奶才會一大早地就過來。奶奶說昨天早上見到我去老家就覺得奇怪,因為我去到老家,不是去了別處,正是在繞著那口井的位置轉悠,當時奶奶問我幹什麽,我還回答她說丟了樣東西過來找找。


    奶奶問我丟了什麽東西這麽緊張,大清早地就過來了,我好像也沒說是什麽,就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奶奶聽了也沒有怎麽放在心上,就隨便我了,但是當她重新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見我還在轉悠,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問我倒底是在找什麽,找到沒有。


    我這才停了,然後和奶奶說找到了,然後就回去了。奶奶說我走了她不放心追著出來,還喊我說吃了早飯再回去,我說回去吃,然後奶奶叮囑我路上小心些。


    接著奶奶回到院子裏我轉悠的那個地方,當她反應過來這就是她做夢,夢見那個人坐著的地方的時候,覺得不對勁,這才去請人畫經畫。


    隻是奶奶說的這些我完全一點印象也沒有,接著奶奶才說,果然是那時候就有問題了,連帶著半夜就出事。


    我聽了看向先生,他的猜測又對了,奶奶的這個夢竟然真的是應驗在我身上。特別是當我說出昨晚那個夢之後,他們就更凝重了,先生說我根本沒見過鄭老秋,忽然夢見他不回事無緣無故的,而且還夢見了井,說明兩邊的事應該是有聯係的。


    一邊是趙老倌家,一邊又是鄭老秋那邊,兩邊似乎並沒有什麽聯係。


    聽到這裏,奶奶忽然插嘴,她說我四歲那年,也就是趙老倌家二兒子出殯那天,她似乎見過王叔,本來她也不會知道,還是王叔他媳婦托奶奶叫亡魂帶來了照片,奶奶就覺得這人在哪裏見過,後來想想,似乎就是在出殯那天。


    奶奶說她也是模模糊糊地記得一些,當時他好像是負責抬魂幡的,也不知道和趙老倌家是什麽關係,叫魂的時候他幫著奶奶應著,所以奶奶對他有些印象。


    當說起是他把紙人給我的時候,奶奶說應該不是他,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抬著魂幡,不可能去抬紙人,這麽說那個夢的確是有些不對的地方,可是我怎麽會夢見是王叔把紙人給我呢?


    據奶奶的回憶,她隻記得王叔抬著魂幡,其他的就沒有什麽印象了,至於紙人,完全是我自己去抱起來的,因為當時沒人抬紙人,紙人就放在橋邊上。


    但不管當時的情景怎麽樣,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了,那就是無論王叔的亡魂跟著我,還是趙老倌二兒子的亡魂跟著我,似乎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一個是我們村子的,一個是隔壁鎮的,難道是遠親,還是是相交之類的,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聽王家媳婦說起過,我問父親他們後來又去趙老倌家,有說起兩家是什麽關係沒有。父親自然是搖頭,他說他哪會料得到這一茬,去刻意追問。


    我想想也是,要是早知道這一層,也就不用繞這麽大一個圈子了。


    奶奶說她要是早想起這一茬或許會少很多事,如果這事的確是從那時候就惹上的,那麽王叔應該是將趙老倌家的煞帶了回去,這樣一想的話,我們好像都犯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就是我們都以為王叔以及王叔家的災禍都是鄭老秋惹來的,其實鄭老秋應該是被王叔牽連的才對。


    會產生這樣的誤解,完全是因為鄭老秋命軟,受不住這些東西,所以才死在了王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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