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雖然找到了邱布的屍骨回來,但是卻並沒有因此而舒一口氣,因為趙老倌家的局勢依然不明朗,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趙老倌家的煞氣影響,還是去了玉米地裏招了邪的緣故,半夜母親忽然起來叫醒了我們說父親不見了。


    母親也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她醒來之後父親就不在了,她這才驚醒起來,先是喊了先生,隻是先生也不在了,母親這才下來喊我們。


    我說會不會是父親和先生悄悄出去了,奶奶說有這個可能但是我們也不能不抱一個萬一,奶奶說父親身上畢竟是帶著惡靈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出去找找看吧。隻是我們都摸不準父親會去哪裏,然後奶奶說如果是和先生出去了,應該是去了趙老倌家,要是他身體裏的惡靈作祟,能去的地方就多了,眼下的話我們先去趙老倌家看,奶奶說就不用留人在家裏了,我們一起去,特別是我,奶奶怕留我在家裏會出事。


    哪知道父親竟然就站在大門外,就像一尊雕塑一樣呆著一動不動,奶奶問他說他半夜三更地站在這裏幹什麽,我們卻聽到父親“嘿嘿嘿”地笑了幾聲,好像還轉頭來看了我們一眼,接著就又是那副樣子了,奶奶這才知道不對勁。


    然後父親就轉了過來,我覺得即便是黑暗中父親的樣子也很不對勁,他的舌頭好像是伸出來的,像是死命地在往外伸一樣,而且眼睛往上翻,幾乎已經全部變成了眼白,就和我們麵對麵地站著,不時地“嘿嘿嘿”的笑出聲來,那聲音聽著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奶奶說那是大爺爺的聲音。


    我這才知道,父親身上的惡靈不知道什麽原因忽然就又顯現出來了,父親朝著我們笑了一陣,就往外走,我看他走路的姿勢也不對,一起一伏的,腰弓著,手一擺一擺的,我見父親這樣走路,說惡靈隻是附在他身上,還沒有進到身體裏。


    我正這樣說著的時候,忽然見到從牆上猛地跳下來一個人,嚇了我們一大跳,隻見他跳下來之後在父親身上這麽一抓,我忽然聽見父親一生淒厲的怒吼,我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先生,先生也不管父親的慘叫,而是迅速拿出了一個什麽東西來,然後遠遠地朝我們喊說快去來扶住父親。


    與此同時,先生迅速地折回來,一路往堂屋跑,我隻看見他手上拿著一個符袋,奶奶說先生擒住了父親身上的惡靈。


    然後奶奶讓我和母親去扶父親,她則跟著先生進了去,我和母親把父親扶起來,這時候的父親已經昏迷了過去,等我和母親把他攙進來的時候,先生已經將符袋鎮在了白玉觀音下麵,而他正在給壇子貼符紙。


    原來先生才聽見走廊上有走路聲就已經醒了,他知道那個腳步聲是第四個人的,接著他就聽見父親走著出來的聲音,從父親走路的聲音上判斷,他是被附體了,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今晚父親會有異動,早早就準備了這些東西,問他為什麽,先生說白天的時候他看見父親在趙老倌家有些不對勁,眼睛一直在翻白眼,他就多留了一個心眼,為了不引起驚慌,就沒告訴我們。


    果真如先生所料,隻是惡靈可能不知道,先生暗地裏已經在父親身上藏了符咒,就是到它發現先生抓它的時候,讓它不能立刻從父親身上跑掉,能把它粘在父親身上,然後果真就被收進符袋裏了。


    我問這個是不是就是大爺爺的惡靈,父親說多半就是了,今晚先把它給封起來,奶奶說這事交給嬸奶奶去處理就可以了。聽見父親身上的惡靈被驅除了,我多少有些高興,如果趙老倌家的惡靈也能就此解決掉,我們家就不會有那麽多麻煩事需要解決了。


    先生用壇子把大爺爺的惡靈給封了,第二天奶奶找來了嬸奶奶,商議說大爺爺的惡靈該怎麽處置,嬸奶奶說把它燒掉吧,連著屍身都燒了。


    聽見嬸奶奶這樣說,連奶奶都很驚訝,因為惡靈是可以超度的,隻是要費功夫一些,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不到嬸奶奶這麽果斷決絕。


    嬸奶奶見我們都不解,這才說,家裏的惡靈隻要不徹底毀掉,遲早有一天是要釀出大禍的,即便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也是這樣,為了這個家,就必須要這樣做。


    奶奶最後沒說什麽了,然後嬸奶奶說當初把大爺爺的墳建在井底下,就是為了能把它徹底封死在裏頭,不讓它的亡魂作祟,哪知道被趙老太的孿生妹妹給破了局,導致功虧一簣,差點害死父親,當初就是因為太爺爺太心軟舍不得,才釀出了這樣的禍端,現在決不能再讓悲劇重演一次。


    聽了嬸奶奶的解釋,所有人都覺得雖然殘忍,但的確是這個理,嬸奶奶說還有就是大爺爺的惡靈被驅除了,那個讓父親恐懼的布娃娃也就不成事了,直到這時候嬸奶奶才告訴我們說,當初她給父親做了這個布娃娃,沒想到成了大爺爺亡魂附身的東西,後來她怎麽驅也驅不走,一直覺得很奇怪,後來才知道,無論是大爺爺的亡魂從井底跑出來,還是後來一點點變成惡靈,都是拜趙家姐妹所賜,提起趙老太家兩姐妹,嬸奶奶神色微微有些變緊,她說無論是趙老太還是趙老太的這個孿生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燈,要不是他們,我們家也不會多出這麽多無緣無故的事情來。


    這時候嬸奶奶才說起了她當時為什麽要搬出去,因為父親的這件事她被疑心,加上大姑奶奶在其間挑撥,她不得不才搬出了老家到外麵去住,聽嬸奶奶說起這茬,奶奶說她從來就沒疑心過是嬸奶奶,嬸奶奶才說奶奶沒有疑心,但是太爺爺和太奶奶疑心了,他們甚至把大爺爺的死也疑心到了她身上,所以最後不得不搬了出去。


    而這些多少都是趙老太在使壞,所以嬸奶奶說一報還一報,他家落得這樣的下場也不是偶然的,要不是不要做這麽多作孽的事,也不會連嫁出去的女兒都無法幸免。


    嬸奶奶很少會用很重的話語去說一個人,在我的印象裏,她總是和和氣氣的,而且眼睛特別清明,一看就知道她不會對你使壞,其實看人透過眼睛就能知道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嬸奶奶說到這裏,說現在不說這些,詳細的經過,等大爺爺的事了了,再和我們詳細說。


    之後先生定了日子,因為還要幫邱布起屍下葬,所以大爺爺的事少不得要推到後麵一些,這些嬸奶奶倒是沒有意見,她說不如把封禁的壇子給她回去放置,以免出岔子。


    等嬸奶奶走了之後,剩下我們,大爺爺的事奶奶也知道的很少,所以問奶奶也問不出來什麽。但是奶奶卻一直看著先生,然後問先生說昨晚上先生收服大爺爺的法子,是嬸奶奶教給他的吧,先生也沒有隱瞞,說是的,他問奶奶是怎麽知道的,奶奶說嬸奶奶身上有一股子死人氣,她知道怎麽接近惡靈而不被惡靈發現,也知道怎麽困住惡靈,先生那天晚上在這麽近的地方,大爺爺的惡靈都沒發現,她就已經懷疑了,何況之後她聞到了先生身上有一股子死人氣,和嬸奶奶身上的一模一樣。


    先生並沒有否認,說嬸奶奶給他吃了一顆藥丸才能這樣,奶奶問先生知道嬸奶奶給他吃的這顆藥丸是用什麽做的嗎,先生點點頭,奶奶說他既然知道,那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


    然後奶奶問先生說,在他來之前,大姑奶奶應該叮囑過他不要和嬸奶奶太接近,先生也點點頭說的確說過,奶奶才說,這回她也和親自和先生說一回,和嬸奶奶多保持一些距離為好。


    這話奶奶不單單是對先生說的,也是對我們說的,問起為什麽,奶奶說我們聽她的話就對了,嬸奶奶是不想害怕我們,但是和她太接近總不會有好下場,並不是她人不好,而是她的命就是那樣,我們的命拗不過她,就要讓著一些,特別是不要欠她債,因為那都是要還的,還不起就要拿命來償,大爺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我驚訝地看著奶奶,雖然奶奶依舊不願意多說,但是比起之前她給我的訓誡,我覺得這回已經說得相當明白了,怪不得奶奶說村裏的人不待見嬸奶奶,因為像這樣克周邊的人,在村子裏是很容易受歧視的,也是很容易被孤立的,而很顯然,嬸奶奶就是這樣的人。


    最後奶奶說,先生已經欠了一筆,就絕對不能再欠第二筆,否則這筆債是要父親來還的,今天先生是以為救了父親,可是說不定哪一天父親就會因此喪命,奶奶這才說,這才是為什麽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去求嬸奶奶的。


    說到這裏,奶奶才說,當初就是因為家裏到了絕境,她讓嬸奶奶教了她叫魂,所以欠了嬸奶奶的債,小叔才會生出來就是個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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