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嶽川淡淡道:“我本以為先生入鄉考察,是深入基層了解民間疾苦,卻沒想到先生始終站在廟堂之上,俯覽鄉野之事。我等無需考慮官階俸祿,也無需考慮徭役、賦稅。我等隻需告知外人如何挑選馬匹,如何搭建馬廄,如何把它們無災無病的養大就行了。餘者讓他們自己撓頭便是。”


    “可是……”


    嶽川抬手打斷孔黑子,說道:“官階、俸祿隻能是一世之書,世移而政廢!先生欲著萬世書,立萬世說,便不應拘泥當下,更不應困囿廟堂!”


    一句話如晨鍾暮鼓,震得孔黑子渾身一顫。


    是啊,悟道當天自己才說過,縱使困頓難行,亦當砥礪奮進,著萬世書、立萬世說,怎麽一轉眼就忘了。


    “多謝嶽先生指點迷津,某悟了!”


    嶽川:……我尼瑪……


    長卿看到這一幕,連忙把自己的《馬政》也遞過去,滿臉期待與渴望。


    先生,您也讓我悟一下吧,就一下。


    長卿則純粹是從軍事方麵講解“馬政”。


    開篇先講述馬鞍、馬鐙的形狀、材質、功用,然後講這兩件物品對人和馬的影響,由此拋出“騎兵”的概念。


    隨即用“風林火山陰雷”來形容騎兵,並從這些方麵分別概括騎兵的用法、戰術。


    看到這篇文章,嶽川笑了,非常開心的笑了。


    終於終於,把戰爭這隻凶獸給封印了!


    這個世界不會有《孫子兵法》,取而代之的是《爺子兵法》!


    孫子兵法中關於動員、訓練、籌措糧草等論述,都是基於農業國家,而假想敵也同樣是農業國家。


    本質上是一本教導大家怎麽互掐,怎麽掐死對方的攻略。


    但是爺子兵法中,直接論述一個騎兵的養成,一支騎兵隊伍的養成


    除了隊伍的訓練,還有騎兵裝備的選擇、補給的範圍,這些都是基於農業國,但它的假想敵是異族。


    大周之外的匈奴、犬戎、狄、羌等。


    長卿詳細論述了這些異族的棲居地、生活習慣、戰鬥方式、裝備情況等。


    並且提供了針對性的打法。


    天時方麵:


    最好選擇春季!


    春季牲畜在下崽,敵人正是一年中忙碌時間,接羔和保育需要全天候照顧,否則很容易造成新生的羊羔夭折。


    而且牲畜熬過一冬天,正是需要啃食嫩草補充營養,好好攢點肥膘,這時候蠻人肯定是不願意打仗的。


    其他時候打仗,打不過還能跑,但是春天牲畜下崽,人能跑掉,羊能跑掉嗎?


    就算大羊能跑掉,新出生的小羊羔呢?


    就算都跑掉了,小羊羔還得找到親媽才能吃奶,不是自己的羔子,母羊是不喂的。


    小羊羔跟著羊群跑來跑去吃不嘴裏奶,就算僥幸沒餓死,至少也落個體弱,長不肥長不大。


    反複折騰幾次,三五年就能把這些敵人搞散架。


    對敵人而言呢,即便打贏了,牲畜也餓瘦了甚至餓死了,要是打輸了——希望下輩子做個周人。


    夏季敵人相對清閑,最多就是給牲畜剪剪毛,防治一下蚊蟲,積攢草料什麽的,不是合適的戰機。


    秋季水枯草黃,也是敵人主動求戰,借戰爭掠奪物資的時候,需要做好防禦準備,應對敵人打秋風。


    冬季大雪覆蓋,敵人空前脆弱,但環境因素影響巨大,危險與機遇並存。


    地利方麵:


    指引尋找水源和草場的方法,並根據水源確定這些“逐水草而居”的蠻人定居點,進行精準打擊。


    夏季時草原炎熱,牲畜需要降溫,敵人會主動轉移到海拔高,或者山陰的地方,並且會避開滋生蚊蟲的死水泡子,免得牲畜滋生病害。


    還有通過草場被啃食的情況判斷敵人數量,以及牲畜群規模;通過牛羊糞便形狀、光澤等判斷牲畜群的狀態,以及敵人的生活狀況,遷徙離開多少天,大概移動多少裏等。


    冬季敵人過冬的手段,為牛羊遮蔽風雪禦寒的方式等,怎麽針對性進行夜襲,製造聲、光或者猛獸吼叫驚散牛羊,重創敵人。


    大雪茫茫,驚散的牛羊迷失在風雪中,基本隻有一個結果,而沒了牛羊的敵人,敵人很難熬過冬天。


    就算僥幸熬過去了,還能有幾分力氣?


    來年春天,爺又回來了!


    人和方麵:


    倡議北方的燕、晉、秦等國聯合行動,互相照應,每年都有組織的發起進攻。


    並且倡議其他各國給予北方邊境國家各方麵的支持,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還把這件事上升到“尊王攘夷”的高度,建議周天子封賞有功之國、有功之臣,懲罰扯後腿、使絆子的人和國家。


    雖然禮崩樂壞,周天子影響力下降,不如從前。


    但好歹還有啊,周天子在當今時代的影響力還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長卿很雞賊的提起了犬戎之恥,號召各諸侯國團結起來,消滅犬戎,為天子一雪前恥。


    犬戎曾經攻破大周王城,大周險些覆滅,長卿高喊著為天子報仇雪恨,誰敢說個不字?


    剩下的就是一些野外求生的常識、小技巧,各種簡易工具的製作方法。


    而嶽川熟悉的“兵書”內容,隻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


    看到這篇文章,嶽川心中的暢快甭提了。


    軍隊是殺人機器,兵法就是殺人機器的使用手冊。


    軍隊沒有錯,兵法也沒有錯,但是把殺戮對象鎖定在同胞身上就是錯。


    中原軍隊內鬥內行、外鬥外行,這種弊病幾乎貫穿曆朝曆代。


    在九州之內打,一個個都是兵仙轉世、戰神下凡,但是一出長城,十個有九個回不來。


    究其原因,就是兵書上隻教了他們怎麽打內戰,根本沒教過他們怎麽打外戰,甚至就沒有“外戰”這個字眼。


    久而久之,就導致很多人將內戰當成了戰爭的全部。


    在螺絲殼裏做道場,再怎麽美輪美奐,它終究是螺螄殼,哪怕最漂亮的螺螄殼、最大的螺螄殼等一係列“最”字頭的稱號又如何?


    不如探出頭來,看一眼天地之寬廣,感受一下滄海之遼闊。


    嶽川振奮的說道:“長卿啊,此著作一經問世,你必得萬世之名!”


    長卿連忙拱手,“此皆嶽先生教誨,在下不敢居功!”


    嶽川將稿子遞還回去,說道:“此文不但有萬世之名,還有萬世之功!長卿二字可隨之傳揚天下!”


    聽到這話,旁邊的孔黑子無語了。


    剽竊啊!他剽竊某啊!他剽竊某的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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