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越寫狀態越好。


    上輩子寫作文,引經據典、使用成語、名言名句。


    老師總說自己的作文是東拚西湊的縫合怪,還說某些字詞句用得不恰當。


    但是這輩子,嶽川表示:我就是經典!我就是成語!我就是名人!


    我這一篇《瘋狂老楊君》融匯古今中外,開萬世先河,字字珠璣,句句哲理,蘊含兩千五百年功力的抹黑,就問你怎麽接,怎麽化,怎麽發?


    小學生:背誦全文,錯一個字打一板子,再寫讀後感等等,這將是永恒的噩夢。


    上位者:以史為鑒,正著鑒,或者反著鑒,無論當明君還是當昏君都有跡可循。


    臣子們:以後勸諫君王就可以有目標的開火,三五個字,抵得上以前千百個字。


    打工人:實名羨慕,沒啥說的。


    秦樓楚館:仔細研究裏麵的細節,給咱們的服務升級,給咱們的設備更新,還有那個“唱跳打球”的演出形式,都給我學起來。


    總之一句話,楊國火了,楊國國君火了。


    從出生到社死,人生數十年,事無巨細,都被詳細記錄。


    更是以楊國國君為引線,把楊國數十年歲月變遷,與周邊諸國名人政要的接觸、交流盡數書寫下來。


    它是史書,是詩集,是傳記,更是聲色犬馬燈紅酒綠指南,士農工商浮生百態縮影。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嶽川拿著書稿來到南郭小院。


    一壺酒,一碟果脯。


    大黃、孔黑子、長卿等人圍坐一圈,諸弟子也都拿著蒲團圍觀。


    大家都已經知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嶽先生不會輕易現身,可隻要嶽先生現身,必定有大事。


    每一次嶽先生出現,都會有那麽幾個人“我悟了”、“我又悟了”。


    自己悟性再差,可隻要勤奮旁聽,總有概率悟上一次,對不對?


    嶽川開門見山,直接拿出幾本書稿分發出去。


    《瘋狂老楊君》中包含一百多個單章,每一章一個小故事,每一個小故事最終精煉成一個成語。


    剛開始,眾人臉色平淡,可是看著看著,眾人的臉色就凝重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甚至發展成咬牙切齒。


    “可惡!”


    “該死!”


    “畜生!”


    “天殺的!”


    這群天底下最有修養,最有素質的人,也都被氣得髒字不斷。


    孔黑子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又看了一眼嶽川,問道:“此中內容,可屬實?”


    嶽川答道:“句句屬實!”


    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每個字嘛,經過了仔細的排列組合,放大縮小。


    但嶽川保證,書中的事都是楊國國君幹過的,每一件事都有至少三個鬼物查探,自己還根據鬼物們的匯報實地考察,甚至對當事人進行入夢調查。


    書中也沒有“大家都說”、“從前有個人”、“一個不願透露姓名”或者“相關部門”之類的字眼。


    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全都清晰記錄。


    孔黑子說道:“楊國國君當真可恨!”


    長卿也握著拳頭罵道:“此非人君!此非人子!此非人哉!”


    孔黑子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這種人,必須得批判啊!


    批判都是輕的,必須得劈爿(pán)!


    嶽川擺了擺手,說道:“楊國國君,危害不過一地,肆虐不過百裏。然天下為君者眾,一人失德,萬民遭殃。與其懲前,不若毖後,令他國君王引以為戒,令後世君王引以為鑒!”


    孔黑子一聽,腦子裏豁然開朗。


    對啊!


    就算把楊君劈成兩爿又有什麽用,不過是殺人泄憤。


    可如果能把楊君的故事傳播天下,讓所有君王都行善積德,那就是功德無量啊。


    諸弟子一聽,全都喜上眉梢。


    又有稿子可以寫了!


    但是看到手中的《瘋狂老楊君》,諸弟子臉色一垮,都被寫完了,我們寫個屁啊。


    嶽川又從手中拿出一遝文稿,“這是我朋友統計的,楊國國君執政以來曆次征稅的時間、數額和名頭,諸位可以由此切入,圍繞賦稅展開討論。”


    孔黑子眼睛一亮。


    他之前與大黃進宮論政的時候,曾感慨過“苛政猛於虎”。


    現在看過《瘋狂老楊君》一書,覺得自己太保守了。


    老虎來了楊國都得變成貓。


    孔黑子拱手問道:“請教先生,何為稅?”


    嶽川想了想,解釋道:


    “稅與之前《論語》中提過的權、柄相同,都是取之於萬民,區別是,權、柄由百姓心甘情願獻出,稅卻是強製收取。”


    “還有,權、柄是一次性的,而且是唯一的,不可能存在兩個權柄。而稅是長久的,並且可以多個稅並存。”


    孔黑子點了點頭,又問道:“以先生之見,稅是善,還是惡?是應該繼續推行,還是堅決消滅?”


    嶽川不假思索答道:


    “稅並無善惡,主要是看稅以什麽名義征收,向什麽人征收,又被用在了什麽地方。”


    “比如楊國國君在位期間,四十多年裏征稅累計千次,並且所有稅金都用在個人享受上,這肯定是惡,稅隻會增加百姓的負擔,弄得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反之,如果用在修路架橋、興修水利、賑濟災民、扶持工商上,稅就是善,楊國百姓付出一枚錢,卻得到十枚錢的好處,肯定交口稱讚。”


    “尤其是最近十多次征稅,均以供奉蝗神的名義,祈求蝗蟲不要啃食楊國的莊稼,但是據我所知,並沒有一個錢被用在了祭祀蝗神上。”


    “而且,供奉蝗神的征稅主要針對平民百姓,國中官員、勳臣等,並不是征稅對象,反而通過種種途徑享受到了這些稅金的好處。”


    這一點,必須細說,必須說明白,絕對不能跟老楊君沾上一星半點的聯係。


    孔黑子拱手,“多謝先生教誨!”


    長卿拱手道:“先生,在下也想對楊國國君口誅筆伐,卻不知應該從何處入手。”


    嶽川說道:“薑國、楊國四十年間大戰十,小鬥百,前二十年互有勝負,後二十年薑國全敗。你知道為什麽嗎?”


    長卿拱手,“請先生指點迷津!”


    嶽川又拿出一遝文稿,“薑國輕徭薄賦,與民生息,尤其是王後離在世時,以繡品換取錢糧,賑濟國中百姓,國恒不取、民恒足用。楊國橫征暴斂,國不斷取,民不足用,卻得以擴充軍備,實力上超越薑國。”


    長卿瞳孔一縮,“先生的意思,薑國若要取勝,必然模仿楊國,橫征暴斂,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嶽川嗬嗬一笑,“往日之薑國,率戰不勝!今日之薑國,不戰而勝!”


    長卿猛然一震,好像,確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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