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不止是薑國,還有北境大荒。


    “土地公,這次雪來得猛烈,不但大雪,還有大風。”


    都不用南郭合說,嶽川一抬頭就看到了外麵那猛烈的風雪。


    地麵上的枯草就像剃須刀下的胡茬,被貼著地表整齊斬斷,甚至連根拔起。


    地熱不足,落地的雪並沒有融化,很快就積了一層。


    後續風雪飄來,地麵翻湧起一道道白色的波濤、浪花。


    如果說薑國的雪還能讓人生出圍爐煎茶的雅趣,北地大荒的雪就隻剩下恐懼。


    飯堂裏,仙家眾成員忙碌的加固門窗,填補縫隙,避免刀子一樣的冷風戳進來。


    這種鬼天氣,室外勞動基本可以停下來了,仙家成員都窩在洞穴裏、房屋中,安安心心過冬。


    這種時候,看一眼外麵的風雪,再感受一下室內的溫暖,想一想地下倉庫中貯藏的糧食。


    美滴很!


    加入仙家真是這輩子最明智的選擇。


    南郭合說道:“土地公,周邊有許多生靈過冬困難,我們要不要賑濟一番?”


    賑濟災民,這是人族特有的舉動。


    精怪以及野獸中,根本不會有這種行為,更不會有這種念頭。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沒這種能力。


    不過南郭合說的沒錯,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很多小動物還沒儲存足夠的食物,沒有充分積攢脂肪,冬期太長的話,根本不可能熬過冬天。


    說的直白一點,這是一個災年。


    嶽川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我們修築的溫室大棚怎麽樣了?”


    收服煙王之後,嶽川就開始琢磨玻璃和溫室大棚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這三個月來黃家成員齊心奮命,二十四座溫室大棚已經修築完畢,胡家成員燒製玻璃進度有點慢,暫時隻完成了十八座溫室大棚的全封閉,剩餘的還需要一段時間。”


    嶽川點了點頭,“溫室大棚暫時不播種,拿來賑災吧。無家可歸的生靈,無論野獸還是精怪,都可以入駐溫室大棚躲避風雪。另外,它們可以用錢購買食物。”


    沒錢,那就磕頭吧。


    土地廟的土地公靈不靈不知道,但磕一個頭給一個錢絕對是真的。


    嶽川賑濟雪災的確是出於善心,就像去年給黃二、黃三凍魚一樣。


    兩條魚,能夠挽救一個家庭七八條生命。


    去年隻有大黃在搜集和儲藏食物,能力有限,但今年仙家成員數百,一年光是豆子和麥子就有數百萬斤,再加上其他食物,就更多了。


    除了“能力更大,責任也就更大”,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誰也不知道這些餓瘋了的生靈會幹出什麽事。


    土地廟家大業大,外麵有上萬畝冬小麥。


    鬼知道那些生靈會不會扒開積雪,刨出麥苗吃。


    還有魚塘周圍的桑林,剛種下一年,還沒長成,真要被啃光樹皮,等於一年白幹。


    類似的還有榆樹林、棗樹林等育苗基地,以及菜園、藥園等。


    上輩子,有些農業大學的研究生、教授等,耗費數年甚至十數年培育出的新品種果蔬、雞鴨,卻被不知道哪來的流浪漢毀壞下鍋。


    說實話,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是轉念一想,一個餓瘋了的人,如果能打得過大熊貓,會不會選擇殺了大熊貓吃肉?


    餓瘋了的人也沒錯,饑餓才是錯。


    古往今來多少農民起義,都是餓瘋了的人活不下去了,最後瘋狂一把。


    對饑餓的人談道德是愚蠢的,更何況是饑餓的精怪。


    嶽川選擇賑災,並不是怕了這些生靈,而是沒必要。


    自己時間寶貴,又要去城隍廟,又要去蜀中洞府,總不能一直坐在土地廟裏監視它們的一舉一動吧?


    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多做點事,多掙點錢。


    現在,自己隻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賑濟災民、消除隱患、多掙香火,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周圍的精怪一直都關注著土地廟。


    因為誰都知道,土地廟裏有吃的。


    去年這個時候,黃二、黃三就厚著臉皮找大黃“借點吃的”。


    其他生靈自然也生出了類似的想法。


    不過,它們是真的借,而不是黃二、黃三那種“借”。


    “土地公啊,希望您能借給我一點吃的,我以後可以每天給你磕頭。”


    “對啊土地公,我家中還有幾個小崽子,等它們長大了,我帶它們一起過來,給您磕頭。”


    “求求您了,土地公。”


    嶽川現出法相,端坐在供台上,居高臨下看著大大小小的精怪們。


    “你們今年借,明年又要借,後年還要借,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聽到這話,眾精怪們集體黯然。


    大雪一下,十天半個月不停,即便雪停了,也找不到什麽吃的,到時候還要繼續借。


    有些精怪失望的站起來,向外走去。


    也有些性格暴躁的,想要放狠話,可是想到土地廟麾下成員的數量和實力,隻能默默道一聲“罪過”。


    嶽川說道:“我不借給你們,而是消息傳出去,會有更多的生靈過來找我借糧。”


    “土地公,您放心,我們不說。”


    “對對對,我們不往外說。”


    嶽川擺了擺手,“我的意思,如果我持續不斷借糧,肯定供應不起那麽多生靈。如果我糧食沒了,不借了,那些沒借到的生靈必定會怨恨我。”


    “不會的,我們不會的。”


    “對對對,不會的。”


    “這樣吧!”嶽川說道:“你們可以買食物,雖然不能讓你們吃飽,但能保證你們不餓死。而且,我會給你們提供遮風擋雪的住處,為你們提供庇護,讓你們無懼寒夜中的捕食者。”


    錢?買?


    一個精怪瞬間醒悟,撥弄著頸上的一串銅錢,“是這個嗎?”


    嶽川看了一眼,暗道:八枚銅錢,等於八十枚土錢,也就是至少磕過八十個頭。不錯,這個精怪有前途。


    “對!你們可以用錢買窩窩頭,喏,就是這個!窩窩頭一塊錢四個,嘿嘿……”


    眾精怪看向嶽川拿出的東西。


    拳頭大小,黑乎乎的,顏色有點古怪,但是在這種寒風蕭蕭、大雪飄飄的時候,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哪有挑三揀四的餘地。


    而且,一個銅錢能買四個。


    “我買!我要買!”


    “土地公,我現在給您磕頭還來得及嗎?”


    “明年還有窩窩頭賣嗎?有的話,我以後天天給您磕頭,磕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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