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七站在土地廟的門檻外,朝著嶽川和大黃的背影遙遙拱爪。


    許久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二人的背影,這才一轉身跳到旁邊的枯草叢中。


    哢嚓!


    哢嚓!


    一根根枯草、枯枝被啃斷,然後抱回土地廟中。


    原本荒草瘋長,野樹蔓延,小小的土地廟被遮得有點兒不太顯眼,經過黃七這麽以收拾,立刻變得醒目起來。


    廟裏,黃七把搜集來的枯草和枯枝送到法壇中,嫻熟的搭巢壘窩。


    試了試,感覺還不錯。


    “如果再有點毛絨就好了。”


    黃七小爪子在身上撓了撓,不多時,爪尖兒上就掛了一團團黃白色的細絨。


    冬天時,動物們為了保暖,都會生出一層細密而柔軟的絨毛,等到春天再把這層絨毛脫下。


    就好像天涼加衣,天暖脫衣一樣。


    撓了一會兒,身上揪得差不多了,可墊窩的絨毛遠遠不夠。


    黃七眼睛一骨碌,“這可怎麽辦?”


    第一個念頭就是出去偷點,尤其是雞的絨毛。


    那東西賊軟、賊暖和,最重要的是那種味道!


    美!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黃七就畏懼的向下縮了一截。


    “不行不行!師父說了,不能幹壞事!”


    偷雞拔毛這兩件事都不能幹。


    糾結到第二天,一群“哢哢”的叫聲傳了過來。


    黃七耳朵一抖,嗖的竄了出去。


    “師父!弟子黃七拜見師父!”


    嶽川點了點頭,隨即指了指身邊大大小小十幾隻黃鼠狼。


    “這些是你的家人親眷,都給你送過來了。”


    黃七心中一暖。


    拜入仙家並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淨,也不用拋開塵世中的一切。


    它有各種親眷。


    修行兩百多年,父母、兄弟等早就死得幹幹淨淨,但黃七並不是孤單一個。


    這大大小小十幾隻黃鼠狼就是它的直係後裔。


    本以為來薑國修行,幾十年是回不去了。


    幾十年後再見到它們,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出彼此,或者……能不能再見到彼此。


    卻沒想到師父真的把它們送了過來。


    真好!


    一群小黃鼠狼也都衝到黃七身邊,“哢哢哢”的叫著。


    黃七抱了這個又摸那個,再抬起頭時,哪裏還有師父的身影。


    抱著爪子朝遠方拜了拜,黃七突然眼珠子一轉。


    它收起寵溺的表情,而是咳了咳,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來來來,都進廟裏來,老祖給你們順順毛、鬆鬆皮,順便教教你們在薑國的規矩……”


    聽到這話,大大小小的黃鼠狼都排成隊,一個接一個的偎依在黃七懷中,等待愛的輕撫。


    隻是,黃七的愛過於沉重,每一個被撫摸過的小黃鼠狼都感覺身上涼嗖嗖的。


    “以後老祖就住這廟裏,老祖在邊上給你們找了一個地方,先住下。”


    “這方圓幾十裏就是咱們家的地盤了,不過你們記住了,不能幹壞事,尤其是偷雞摸狗。”


    一隻小黃鼠狼說道:“老祖,我們也打不過狗啊。”


    “對啊對啊,狗要是打我們怎麽辦?”


    黃七哼了一聲,“哪個不開眼的,敢欺負你們,老祖親自去找它!”


    “好嘞!”


    這事黃鼠狼喜歡。


    黃七又說道:“老祖要每日修行,你們呢,就機靈點,多看著咱們的地盤。有什麽生麵孔,記著他們。有誰幹壞事的,跟老祖說。”


    “是是!”


    鬧騰了一陣,一隻小黃鼠狼突然問道:“老祖,我餓了。”


    “我也餓了。”


    黃七揉了揉肚子,它也餓了。


    但是新家裏什麽都沒有。


    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在啃草墊窩,也忘了捕食。


    子子孫孫們來了,自己這個當“老祖”的一丁點招待的東西都沒有,卻還要子子孫孫外出狩獵。


    這臉往哪擱?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土地廟裏除了土還是土。


    “等等,有人來了,先進來!”


    黃七一招呼,大大小小的黃鼠狼全都鑽進供台下。


    小家夥們先是讚歎。


    “哇,好大,這洞穴真寬敞。”


    “幹幹淨淨,舒服。”


    “老祖住的地方真好。”


    然後,它們同時看到了法壇正中由樹枝和枯草搭建起來的窩。


    以及窩中鋪墊的毛發。


    黃七咳了咳,“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老祖這是念著你們,想叫你們一個個的陪伴在身邊,所以多留了點念想。”


    “老祖,其實我們可以跟您一起住的!”


    “對對對,我們可以跟老祖住在一起。”


    黃七沒說話,因為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誘人的食物香氣。


    程石帶著一大群瓦缸寨男女老少,抬著供品,前來祭祀。


    春耕在即,自然要祭拜土地公,祈禱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熱鬧許久,人群直接轉向田地,開始了今年的忙碌。


    黃鼠狼們迫不及待跳出地洞,看著供台上的食物流口水。


    “雞蛋!”


    “好多雞蛋啊!”


    “這是多少雞蛋啊?”


    不怪黃鼠狼不識數,而是雞蛋實在太多了。


    成筐的雞蛋摞在一起,就是識數也不好計算。


    除了雞蛋,還有雞、魚、豬頭,饅頭等。


    黃七咳了咳,“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跟我做!”


    小黃鼠狼們連忙噤聲。


    黃七人立而起,雙爪拱起放在頷下,閉著眼睛念叨:“感謝土地公賜我食物。”


    其他小黃鼠狼們紛紛有樣學樣,發出“哢哢”的聲音:“感謝土地公賜我食物。”


    得到土地公的許可,黃七小心翼翼的走到供台邊,端起盤子裏的饅頭分給子孫們。


    小黃鼠狼嘴裏吃著饅頭,但眼睛無一例外都盯著又白又肥的雞。


    饅頭雖好,但還是比不上雞好吃,有油水。


    “明天再吃雞!後天再吃豬肉!”


    看到小家夥們垂涎欲滴的模樣,黃七訓斥道:“村裏人隻有初一和十五才會送來供品,你們要是一天就把食物吃光了,後麵十幾天就等著餓肚子吧。”


    “哦,好吧……”


    黃七又分了些雞蛋給子孫們。


    “吃吧!吃飽了,就開始幹活!”


    “啊?老祖,我們要幹什麽活?”


    “冬去春來,天氣漸暖,田地裏的蛇也該蘇醒了。春耕的時候,勢必會發生毒蛇受到驚擾傷人的事情。你們一個個都跑勤快點,把田地裏的蛇窩掃一遍。”


    “老祖,找到蛇窩怎麽辦?”


    “聽話的,就把它們趕走!不聽話的,就直接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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