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閭忍不住感歎,“城隍這般強大?有了城隍,還要官員幹什麽?”


    伍子胥瞬間感覺後背一緊。


    不過仔細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官員胥吏能做的事情,城隍都能做,而且還會做得更好。


    官員胥吏不能做的事情,城隍也能做。


    就拿這個“言出法隨”來說。


    這就是官員胥吏們做不到的。


    說的極端一點,闔閭的命令出口的那一瞬間,就變了。


    底下的人要麽是耳聾耳背,要麽是腦袋不靈光,要麽是心思不單純。


    總之,各種因素之下,闔閭的命令傳達到宮外時,已經麵目全非。


    當闔閭的命令傳達到各街、坊,早已經與最初的意思背道而馳。


    跟這些相比,官員貪腐,胥吏害民都是毛毛雨了。


    伍子胥拱手道:“大王,臣建議引入城隍廟!”


    闔閭早就心動了,隻是礙於情麵,不好第一個開口。


    此時伍子胥同意,闔閭立刻點頭。


    “引入城隍的事情,就拜托河神大人了。”


    嶽川哈哈大笑,“放心!我與城隍是過命交情,這個麵子,他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伍子胥歎息一聲,“河神大人,接下來,我應該做些什麽呢?”


    官不出城、權不下鄉。


    國相的權力已經被拿掉了一半。


    現在又要引入城隍,另一半也沒了。


    自己這個國相該幹什麽呢?


    闔閭也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不是罷官免職,卻跟罷官免職差不多。


    自己這種種行為,有點對不起國相啊。


    嶽川說道:“伍員,你挖過礦嗎?”


    伍子胥搖頭。


    他這輩子幹過很多活,卻唯獨沒挖過礦。


    嶽川說道:“如果吳國有一個銅礦,隨便砸一錘下去就能得到銅。伍員你會不會掄起錘子挖礦?”


    “會!”


    “那麽,你不眠不休,一天又能挖多少礦?”


    “這個……”


    伍子胥掰著手指頭算了又算,“千斤應該是沒問題的。”


    嶽川笑了笑,“你的才能,就像是你手中的錘子。其他人沒有你的才能,他們隻好用手去挖。他們就算把手磨破皮、磨出血,也挖不到十斤,甚至一無所獲。”


    “但是,天底下像伍員你這樣有錘子的人少之又少,兩手空空的人比比皆是。可如果伍員你不是每天挖礦,而是把挖來的一千斤銅礦熔煉,鑄造成更多的錘子,會怎樣?”


    “你用錘子開鑿岩石挖礦,每天可獲千斤,然而即便你每日不眠不休,吳國每日獲得的礦石依舊是千斤。可如果你停下來,把你挖來的礦石鑄造成錘子,就會有更多的人可以高效率挖礦,吳國每日獲得的礦石就可能是五千斤、五萬斤!”


    “事必親躬,隻能說你個人很勤勞、勤奮。但是這種勤勞、勤奮創造的價值毫無意義。更多時候,它是一種資源上的浪費。”


    “你看看薑國國相,他投資百業,扶助百工。在他的引領下,薑國磚窯、木匠作坊、釀造作坊等等,如雨後春筍般興起。”


    “他如果親自燒磚、做木匠活、釀酒釀醋,又能為薑國創造多少價值呢?”


    聽到這話,闔閭的心更痛了。


    看看人家的國相,再看看你。


    哎呀,孤這心痛啊!


    伍子胥直接呆若木雞。


    仔細想想自己三年來幹的事情,還真應了河神大人的評價。


    事必親躬。


    每一樣事都要親自過問。


    雖然每一樣事都做好了,沒有出紕漏。


    但也僅僅是做好了。


    吳國的經濟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努力好起來。


    營建姑蘇城,靠的全是征發民夫。


    國庫真正充盈起來,還是借清繳河神教餘孽抄家滅門,一波富。


    再後麵就是跟薑國通商互貿,賺取了大量的財富。


    嶽川笑著說道:“你們與薑國互通有無,卻沒想過,為什麽薑國有紙書、老麵神、獨輪車。這些貨物都是薑國百姓生產的,薑國百姓可以,吳國百姓自然也可以。然而,為什麽吳國百姓就沒有呢?”


    “就拿航運舉例。我聽說幾個去過薑國的商人共同出資,買下一艘商船,然後改造成客船,專門運送吳國富裕人家去薑國遊玩、吃喝、購物。”


    “吳國百姓不乏聰慧之輩,隻是,無人引導,他們的才智無法展現出來,最終泯然眾人。”


    伍子胥躬身拜下,“員,有罪!”


    薑國國相執政一年,薑國煥然一新。


    自己執政三年,結果還是靠著跟薑國通商互貿才富裕起來。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闔閭看到伍子胥被打擊得肩膀搖晃,渾身顫抖,心中很是不忍。


    伍子胥對吳國的貢獻和付出他最清楚。


    吳國不如薑國,並不是伍子胥無能,而是薑國的國相太妖孽了。


    闔閭忍不住想:如果黃相執政的不是薑國,而是吳國,經過一年發展,吳國會是什麽景象?


    搖搖頭打消心中的綺念,闔閭拍著伍子胥的肩膀說道:“國相勿要自暴自棄,吳國的未來,還要靠你掌舵!”


    伍子胥向闔閭叩首,“大王,我要離開吳國。”


    “不可!”


    闔閭霍的站起來。


    “國相,吳國離不開你,孤也離不開你啊!”


    伍子胥連忙搖頭,“大王,我想去一趟薑國,拜訪黃相,向其學習治國之道。”


    “那就容孤籌備使團。”


    “大王,您沒聽河神大人說嗎,我國民間有人經營客船,專門往來薑國、吳國。臣可乘此船,以私人的身份前往,朝發而夕至。”


    “這……”


    “大王無需多慮。臣自有打算。”伍子胥歎息一聲,說道:“臣於治國一道,已至瓶頸,需要與其他賢良論道,方能有所突破!”


    闔閭肅然起敬。


    事關修行和悟道,再去阻攔就說不過去了。


    “孤,在吳國等候國相歸來!”


    “多謝大王!”


    嶽川沒想到,自己這兩天誇了幾次大黃,深深地刺激到了伍子胥。


    這家夥要親自前往薑國,一探究竟。


    嶽川忍不住想到:這家夥去找大黃,肯定會遇到孫武,難道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孫武不去吳國,伍子胥就去薑國。


    那麽,到底是伍子胥把孫武拐走,還是大黃把伍子胥留下?


    伍子胥如果再跟孔黑子、王建碰撞一下,又會迸發出什麽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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