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耀芳的提議葉晝則一臉興奮,道:“不如就把這會社叫做‘民社’,我當第一個加入。”


    “這名字好。”張耀芳點頭道。


    陶允嘉道:“我讀書不深,不好明麵上加入。”


    這民社有一定政治風險,葉晝則和張耀芳都有背景,隻要事情不惹得太大他們倆都不怕,但陶允嘉是當官的人,自然要做些明哲保身的動作。


    王文龍也道:“我也持觀望態度。”


    民社雖然是由他的《民族國家論》啟發出來的會社,但是王文龍自己並不覺得這兩年就有推動民族主義運動的社會基礎。


    而且一項理論剛剛出現之時就組建的黨派往往並不能團結太多有識之士,民族主義還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聚集力量,王文龍對這民社的未來不太樂觀。


    這民社未來多半也會因為內部對於民族主義的認識不同而分裂成幾個派別,最多是在後續派別中出現真正有能力的黨派。


    而此時此刻王文龍自然不願以《民族國家論》作者的身份冒然加入民社。


    葉晝則點點頭,又看向袁無涯問道:“袁兄呢?”


    袁無涯笑笑,舉杯抿酒,委婉拒絕。


    “這卻有些沒意思了……”葉晝則有些不滿,馮夢龍見到氣氛不對,連忙轉換話題問道:“張兄這次聽說去了歸德府?”


    張耀芳道:“我去見了董翁,還看了他們挖出來的甲骨,實在是長了見識。”


    他又轉頭看向王文龍道:“歸德府如今惠及許多金石大家,不少人都在研究建陽的《文字斷代學講義》,以為那其中辦法對於甲骨文解讀有頗多啟發,許多人都說,若是建陽能夠再做些相關鑽研可就太好了。”


    王文龍笑道:“我這段時間也正有這樣打算。”


    朝局風雲詭譎,王文龍窩在南京,自然也要做些事情,有時間倒正可以弄一些考古學或訓古學上的名作出來,金石訓詁考古相關學科在這年代都還在打基礎階段,研究內容也沒像後世分的那麽開。


    研究儒家大道的學問叫“大學”,而這些被此時人認為是鑽研細枝末節的學問在就被統稱為“小學”。


    小學之中有許多基礎理論和研究思想是可以互通的,這些工作在清代以後才被大量的係統性做出來。


    王文龍和眾人宴飲一日,回家之後正打算想想自己下一階段的研究方向,這時卻突然得知一個消息——蘇鬆常鎮四府的府學司月把他的書籍全部禁了。


    不光是《民族國家論》,甚至連之前的《療屙錄》《儒林外史》《葡萄牙國史》《天演論》等等,書籍也全部在查封之列。


    袁無涯來通知消息時王文龍一時間也傻了。


    想想也知道這事情的罪魁禍首是誰,劉成正是蘇鬆常鎮四府稅監太監,偏偏就是這四府禁了他的書。


    “建陽,如今卻如何是好?”袁無涯一臉焦急。


    王文龍十分生氣,這幾本書早已經過了熱銷的時間,給他造成的經濟影響並不大,但是劉成這明顯是對他動手了,他手下可不止有這些書的利潤,更重要,他手中還有一份《蘇州旬報》。


    蘇鬆常鎮四府的讀者占了《蘇州旬報》讀者的九成以上,如果劉成接下來針對《蘇州旬報》搞事,他的損失可就大了。


    他直接對袁無涯道:“袁兄莫擔心,我這就回蘇州。”


    劉成沒出麵,王文龍知道若是把他和劉成之間的矛盾公開化,地方上官員害怕得罪劉成就更難得幫他做事。


    所以他幹脆裝作不知道背後有劉成指使,回了蘇州之後便直接去找鶴山書院的司月。


    此時的書院分為官辦和私辦,官辦書院之中的山長教師是由公家邀請名仕擔任,而官府也在書院中派有司月監督書院經營情況。


    官府每隔一段時間審核籍本地市麵上發賣書籍,給予捆單,這些工作就是交給本地書院負責。


    而蘇州如今的書籍查封審核就是鶴山書院的司月在做。


    王文龍才來到書院門口就被書院的兩個門子給攔住。


    兩個門子一個六十多,一個才二三十。


    那年輕的門子問道:“你可是本院學生?”


    王文龍來辦事也沒穿官服,隻是作儒生打扮,見有人來攔,懶得聒噪,衝王平保招招手,王平保便拿出一枚碎銀子塞到那門子手裏:“我家老爺要進書院找人,這點意思,兩位拿去喝茶。”


    “讀書地方哪裏見得這樣銅臭?”老門子奪過錢,義正詞嚴的推回去道:“如今最是有一二仗著自己皮囊家產的文奸好往人家書院中闖,勾了那書院中美貌少年去,我卻是不敢胡亂放人!”


    王文龍一陣無語,合著這門子把他當成到書院裏找小學生的了……不過這鶴山書院的確是蘇州一等一的官辦書院,門子還挺有道德感。


    王文龍隻能自報門戶道:“我是南京國子監正八品國子助教王建陽,要找你們書院的司月說話。”


    那年輕的門子鼻孔朝天:“八品的老爺在我書院中也常有行走的,沒曾聽有說進就進的道理。老爺隻能先在這裏等,見哪個司月,說出名來,我幫老爺去問問是了。”


    鶴山書院名頭太大,培養的進士都好幾個,連帶著書院的門子都看不起八品小官。


    好在那年老一些的門子有些見識,道:“莫不是《蘇州旬報》的王建陽?”


    “哪個?”一旁的年輕門子問。


    那年老一些的道:“你不是常說王建陽報道寫的好,活報攤上聽了就不走的麽?”


    那年輕門子這才反應過來,瞬間變臉,驚道:“你是藏劍樓主人王建陽?”


    雖然那年輕人是書院的門子,但是文化水平也不算高,能看得進的最高水平刊物也就是《蘇州旬報》了,在他以為王文龍已是最有名的儒生。


    “正是在下。”王文龍道。


    “我……我不知是建陽先生,”那門子說話都結巴了,接著便道:“我這就去幫先生詢問。”


    他一路跑進書院,在祭祠找到鶴山書院的司月趙爾固,道:“《蘇州旬報》的建陽公來找老爺。”


    趙爾固繼續寫字頭也不抬,頗為輕蔑的道:“果然找來了,讓他進來吧。”


    那門子連忙又跑回去,對站在門房裏等待的王文龍道:“建陽先生,趙司月請您進去。”


    趙爾固也隻是個舉人,但是他之前卻是在京城混的,是個小有名氣的書家。


    萬曆皇帝下達逐客令後,趙爾固這些山人都從京城中跑了出來,趙爾固便來到蘇州,憑借一手漂亮的書法投進了劉成門下,然後劉成便給他薦了這個鶴山書院司月的位置。


    他在京中就知道王文龍有浙黨保著,但妖書案出來之後,浙黨自己也是風雨飄搖,他以為王文龍早已失去了靠山。


    趙爾固是京中做慣卿客的人,整京官的活動他都沒少參與,幫劉成整王文龍這麽一個南京的八品小官,在他來說不過是樁討好主家的小事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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