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少衡把《管窺》賣到山東多半能獲得成功,因為此報紙在京城已經引起哄動。


    《管窺》的前身《甲骨文會刊》每期的印刷量不過是一百多份,新刊物的編輯部雖然考慮到報紙的銷量可能會擴增,但是怕報紙不好賣出去,第一期也隻印了六百份。


    卻沒想到六百份報紙印刷出來不到兩天便銷售一空,登門求購的書商還絡繹不絕,許仲琳連忙道印刷部門加緊印刷。


    京城物理社的小印刷廠原本就是由物理社所購買的一家抄報房改建而來,印刷能力也有限,緊趕慢趕,最終《管窺》第一期的印刷量定在了一千五百份,銷售的火爆程度也不過稍稍減緩,若不是因為印刷部門的能力有限,可能這一期創刊號的印刷數字都能接近兩千份。


    京城的書報商聽到這個數字全部驚呆。此時京城雖然有多家報刊,但是最高的銷量也不過是五百多份,放到江南隻是中型報社,在京城卻已經可以稱得上第一了。


    這是因為大明的京城雖然是北方的政治文化中心,但比起江南文化的繁榮程度還是有所差距。


    這主要是由於京城的出版業不夠繁榮所致。天子守國門的代價就是京城連糧食都得走大運河千裏迢迢從江南輸送而來,京城生活百物騰貴,從糧價到物價都比江南高上一籌,可想而知印刷工的工資有多高。


    高物價直接影響了印刷業發展,明代京城甚至印刷業水平不但比不上山東與河南,甚至還不如北直隸的通州。


    一直到後來的清朝,北直隸的印刷中心也不過是轉移到了天津楊柳青一帶,到底是沒能入京,京城的工價物價太貴了,實在是養不活印刷產業。


    另外,京城的輿論控製實在也有些嚴重。


    比如後世有些與京城文化相關的資料研究說:明代北京有八大書院。


    但仔細看看八大書院的位置,其中四家坐落於通州,兩家在密雲,一家在昌平,這些地方在此時都是京城順天府以外的範圍,隻不過是在後世的行政規劃之中屬於北京城而已。整個大明唯一一家建立在京城的書院是宣武門外的首善書院,那是天啟年間東林黨為了傳播自己思想所建的,建成不到幾年,就隨東林黨與閹黨鬥爭之中的失勢,被魏忠賢強行關閉。


    京城這地方實在太敏感了,開一家書院都怕有影響輿論之嫌,實在不是一個文化繁榮的所在。


    但是京城裏光是翰林就幾百人,實實在在有一個龐大的文化市場需求,在京城隻要能夠合法印刷並且引起購買熱潮的書籍,幾乎都能掙錢,就比如嘉靖年間《三國演義》第一次正式印刷出版,那就是由禮部經場所印,在大內發行,上千本的銷量大半是由太監宮女提供的——太監也識字,也喜歡看小說。


    過去京城的出版業自然也印刷一些掙錢的書籍,但是往往十分謹慎,不敢印過新的題材,很重要原因是怕在政治上擔了風險。


    《管窺》一開始就擺明了自己不涉及政治的立場,並且在京城發行新小說,立刻就獲得了京城識字群體的追捧,一千五百份的銷量輕輕鬆鬆。


    京城作為輿論中心的能力在這時也體現了出來,這地方不是一個建印刷廠的好所在,但卻是一個炒作新作品的福地。


    如:袁宏道學於湖北,遊於江南,然而真正成名卻是在京城;利瑪竇在南京時雖然也頗有名氣,但是也是進了京城之後才真正在文化人中建立了自己的地位。


    這就是京城首善之地的優勢:在江南吟一千首詩,不如在翰林院裏頭留下一個吟詠的佳話。


    《東人平生錄》本來的小說質量就是超越時代的,在京城首發,立刻就引得一群文官、翰林們爭相評論,然後便自然而然的聲名廣播。


    沒多久時間,整個北直隸便都討論起這本小說來,再半個多月後,山東、河南的書客便都開始聯絡《管窺》報社,請求獲得當地的銷售權。


    馮少衡得到了山東的《管窺》發行權,原本以為自己是出錢討好王文龍以及遼東老鄉,半個月之後突然發現自己非但不會虧錢,還是一個利潤極厚的好生意。


    山東的運河沿線有大量的印刷作坊,濰坊一帶本就是明代一個重要的印刷中心,《管窺》報社已經派人去往山東、河南以及陝西,王文龍打算在三省與幾個印刷作坊合作,建立起一個覆蓋北方的發行網。


    西安。


    講完一天課回到住處,馮從吾就見自己的書案上放了一摞的報紙,馮從吾不禁眉開眼笑。


    “可是大名鼎鼎的中南敦物趙山人到了?”


    趙崡正在馮從吾的屋裏參觀他收藏的鍾鼎呢,聞言笑著從內屋走出來。


    “我到北直隸去尋找刻工,便把你的會刊給帶回來了。”


    馮從吾連忙問:“有最新改版的《管窺》麽?”


    趙崡笑道:“你也聽過這本報紙?”


    “聽學裏幾個武官子弟講的早就心動了,日日盼著看建陽這本新作呢。”


    馮從吾在教學之餘本就非常喜歡看小說,這些日子來經常聽自己書院中的學生談論《東人平生錄》,也對這本小說頗為期待。


    趙崡點頭笑道:“如今這《管窺》雜誌在京城賣的火爆,我去的晚了半個月,第二期都出了,創刊號卻是有錢都買不到,幸虧會裏專門給你留了一份。”


    馮從吾聞言大喜:“那我要多謝研究會的朋友了。”


    馮從吾本就是甲骨文研究會的成員,也是《甲骨文會刊》的長期讀者,隻不過原本的會刊印刷量有限,而西安離京城太遠,所以他雖然交了會費,但是卻沒能及時享受到會員福利,往往要隔上小半年才能收到朋友給他捎帶來的會內刊物。


    馮從吾當晚便開始看《東人平生錄》,最初隻打算用晚上看一部分,花幾天時間慢慢看完,卻沒想到一看就入了迷,兩期將近五萬字的內容,他用一個晚上全部幹完,讀完之後還意猶未盡。


    馮從吾興起之下,索性覺都不睡了,就著油燈開始寫作讀後感:“此書語言平和,用筆紮實,最難得是其真關心百姓生平之作……”


    作為北方儒學的一大宗家,馮從吾在《東人平生錄》之中看出的是儒家的“仁德”之情,他覺得王文龍將筆觸對向遼東的日常生活,這就是心係百姓之大仁的表現,對此自然不吝溢美之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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