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幹嘛,忽然間哭喪個臉似的?”


    “隻是有些感傷。”


    “有什麽好感傷的?”


    “就是傷感,主要是想到師傅您老人家要走,這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發紅,眼睛一發紅鼻子就發酸,然後又想起師傅您老人家走後,孤零零一個人仗劍天涯的模樣,多孤單啊。”


    陸重樓歎息一聲,“有些事,總是要去做的。”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劍,“再說,我並不孤單,夏雨陪著我呢!”


    夏雨劍是柳綠蟻的佩劍,柳綠蟻當年別號青山夏雨。


    許少安點了點頭,“您也甭管小子我傷感不傷感,這個時候讓小子笑,當真有點難。”


    “我會記得您交待小子我辦的事,放心,若是您死在青山,我會給您打一副上好的棺材,把您葬在師娘的身邊,那樣您就可以每天陪著師娘了。”


    陸重樓又笑了起來,但笑中含淚,“我謝謝你啊。”


    “不用謝。”


    “可為師要是沒死,活著回來了,你小子還沒參悟四劍無相九劍,看師傅不往死了操練你。”


    “讓你嚐嚐你師祖當年往死裏操練師傅時的滋味。”


    “不過以你的資質,到了那時應該大差不差了。”


    “沒了師傅的督促,我肯定偷懶!”


    陸重樓歎息,“其實你此去京城,或許比為師去找那李師太報仇還要凶險,京城水深,你聽為師幾句。”


    “師傅您說。”


    陸重樓轉頭看向古道邊那鬱鬱蔥蔥的芳草, “欲為蒼鬆,勿與蔓荊較。大將懷鋒,豈向蚊蠅。逢劣者,速止損耗。逢糟事,速離糾纏!”


    許少安捧著酒碗,“這樣的道理我能說一籮筐。”


    知道自己這位徒弟學富五車的陸重樓自嘲一笑,也是,少安之才華,哪裏會不懂這些道理?


    “好了,不說這些了。”


    許少安灑然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弟子敬師傅一碗酒。”


    周小蝶這會兒也端起酒碗 ,“俺也敬陸伯一碗。”


    “好!”


    三人一飲而盡!


    陸重樓抹了抹嘴唇,轉身而去,背對著許少安與周小蝶揮了揮手,“保重!”


    “保重!”


    許少安看著陸重樓一人一劍孤獨的背影,鼻子又是一酸,“小蝶,又輪到你替公子我趕車了。”


    小蝶“嘿嘿”一笑,“上車吧,公子!”


    踏上馬車的許少安再回首,已不見陸重樓的身影。


    “是時候去京城看看了!”


    ……


    盛夏七月。


    攝政王後院的那方小池塘裏荷花綻放。


    池塘邊有幾棵楊柳,楊柳垂枝隨風飄蕩。


    永安郡主楚言走到了池塘邊,在楊柳下吹著夏風,手上拿著一枚蘇夢瑤說是許少安從小酒館後桃花山摘下的青桃。


    用衣袖擦了擦桃,然後咬下一口。


    “額……有點酸!”


    怪不得蘇夢瑤自己不吃,都送到我這裏來了。


    她沒有將酸桃丟棄,而是轉頭看向身後不遠處一個男孩,一雙笑成彎月的眼睛,讓小男孩不由得警惕。


    男孩十二三歲的年紀。


    許是被眼前這位大了自己差不多十歲的親姐姐戲耍慣了,尤其是看見姐姐這雙耍人時特有的笑臉時,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男孩那張胖胖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楚言手上的青桃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是想騙我吃那酸不溜秋的桃子吧?”


    楚言俯下身子,將咬了一口的青桃遞到了少年世子殿下肥嘟嘟的手裏,“小弟,這可是你崇拜的那位許公子親手摘的,可不能丟了,浪費不說,還辜負了許公子的心意。”


    名叫楚元霸的世子殿下一聽說是許少安親手摘的桃,對那酸不溜秋的青桃頓時沒了嫌棄之意,反而還有些渴望。


    “真的?”


    楚元霸對於許少安的崇拜,開始於那首《將進酒》,後來緊跟著橫空出世的那些許少安的詩,就讓他對許少安的崇拜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楚言頷首,而後這位年少的世子殿下直接將楚言手中的桃子搶奪了過來,歡喜的一口一口吃下肚去。


    當然,他的每一口都伴隨著酸味引起的皺眉和眯眼。


    “酸……”


    “嗯,不錯,回頭姐姐帶許少安來跟你玩!”


    男孩的眼睛眨巴眨巴,滿是欣喜,“真的?”


    “我要許少安教我寫詩!”


    “寫詩?”楚言走到觀荷亭中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楚元霸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也想吃塊糕點,卻被護食的楚言拒絕,不想與小弟分享。


    她小嘴微翹,玩味的看著楚元霸說道,“娘說了,你現在換牙期間不讓多吃甜食。”


    “姐姐可是遵循母親的囑咐,你多讀書,少吃甜食,這才能寫好詩嘛。”


    楚元霸無語,怎麽攤上這麽一個姐姐?搖了搖頭,“你自個兒慢慢吃吧,我去找夢瑤姐姐去,她現在跟娘親在花園裏賞花。”


    楚言一愣,“她什麽時候來的?”


    楚元霸沒好氣的道,“你還在睡覺的時候。”


    此時,攝政王府的假山花園裏,蘇夢瑤與蘇園園坐在花園涼亭裏喝茶賞花。


    蘇夢瑤看著花園裏盛開的花朵,想著許少安最近一封來信說就要入京的消息,臉上一直洋溢著歡喜。


    來信中還提到了一些事,事關於哥哥假死脫身,父親在哥哥的靈堂前哭的死去活來,使得前來吊唁的親朋都不禁落淚。


    跳仙崖上,小滿姐姐當著哥哥的麵拒絕了哥哥,使得哥哥鬱鬱寡歡的去了北疆,那模樣簡直像是丟了神魂一般。


    少安說,憑著哥哥的尿性,估計很快就會恢複如初,不必為他擔心。


    隻是尿性是什麽意思?


    還有說起將少安的才學出眾歸結於自己,竟與護鏡司的那位尊者說那些詩都是自己寫的?


    我天,我哪裏有那等本事?


    蘇園園有些無聊,她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蘇夢瑤,發現蘇夢瑤臉上的神色有些變化,甚至還微微有些發紅。


    “夢瑤,你是不是在想許少安了?”


    蘇夢瑤轉頭,有些羞澀的看了姑姑一眼,又聽姑姑說道,“想就是想了,咱蘇家的女子敢愛敢恨,扭扭捏捏這就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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