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硯掌心蜷緊。


    血液於緊攥的指骨處,一滴接一滴砸在草地上。


    “二皇子這是要出爾反爾?東陵的城池與百姓隨你們處置,我跟你們合作,唯一的條件,便是寧舒公主!”


    闕炎冷嗤,對於當初自己的承諾,拒不認賬。


    “宋公子,有件事,本皇子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有沒有你給我們提供的城防圖,我們北境攻下東陵,都隻是時間問題。”


    “再者,從三年前開始,東陵的一切,”他握著韁繩,指了指虞聽晚,“包括這位嫡公主,就該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若不是謝臨珩橫插一腳,這片疆域,早冠上了我們北境的姓。”


    “本皇子現在不過是,取回我們北境自己的東西罷了。”


    音落,他羞辱般問心腹,“盍維,你說是不是?”


    盍維先前順著哄著宋今硯,隻為成就大業,如今他們北境大業將成,東陵的那位儲君這會兒怕是自身都難保,他已經沒必要,再哄著一個賣國的罪臣。


    因此,闕炎話音剛落,他便諂媚應道:


    “二皇子所言極是。我們的戰利品,自然要帶回北境。”


    闕炎心情大好。


    “東陵這群迂腐之輩負隅頑抗,讓我們折損了這麽多兵將,這位寧舒公主,就當作我們北境士兵的獎勵吧。”


    他手一抬,就要讓手下將虞聽晚抓過來。


    “先把這位嫡公主帶去本皇子的營帳,待本皇子玩膩了,就賞給我們北境的將士,讓他們好好發泄發泄這段時日的怨氣。”


    盍維陰鷙笑應:“是。”


    宋今硯快步衝到最前麵,怒視著闕炎,目眥欲裂,“闕炎!”


    闕炎看螻蟻般睨向他,語調輕慢,像是戲耍:


    “宋公子啊,有句話,盍維對你說的不錯,自古——隻有擁有權勢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隻不過,這權勢,從來都是在本皇子手裏,不在你手裏。”


    他臉上笑容斂去,陰厲眉眼處的殺意浸出,“撇開這些不談,這位寧舒公主出身皇室,可與我們北境,有著血海深仇,宋公子真的以為,區區一份城防圖,就能換走與我們有著血仇的敵國公主嗎?”


    宋今硯耳旁“嗡”的一聲。


    渾身像是被人驟然抽空了力氣。


    區區一份城防圖……


    盍維一甩韁繩,踏馬往虞聽晚的方向去。


    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幾支利箭陡然朝他射來。


    憑借本能,盍維快速側身躲開。


    然而身下的馬被箭射個正著,受驚失控地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奔。


    盍維快速跳下馬。


    等他再穩住身形,回頭望過來時,臉上的神色劇然陰沉下來。


    司隼白攜一眾司家舊部,和影七等一眾暗衛,裏應外合從前院的方向迅速趕來。


    而他們派出去的那些死士,大半都死在了這群暗衛手裏。


    隻剩下零星幾個,負傷而來。


    司隼白顧不上闕炎等人,第一時間來到虞聽晚身側,待看到她未受傷後,眼底的緊張才散去一些。


    宋今硯回頭看去,視線之中,除了司隼白,他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楚淮敘。


    他看向楚淮敘時,楚淮敘正好也在看他。


    兩人隔著五六米的距離,冷眼相對。


    闕炎居高臨下地掃過司隼白一行人。


    連話都未說,抬手便下令。


    ——活捉虞聽晚,其餘人,不留活口。


    訓練有素的暗衛和周圍的侍衛,層層圍在虞聽晚、司隼白等人周圍。


    司隼白回頭看向提前準備好的馬車,握住虞聽晚的手腕,欲先帶她離開。


    “晚晚,先跟我走。”


    闕炎輕蔑一笑,“走?我們的北境的戰利品,如何能走?”


    話音未落,數百名死士,從後方夾擊,想將司隼白準備的後路堵死。


    一旁的盍維亦拉起弓箭,打算先殺了司隼白。


    然而就在他箭矢離弦的前一刻,側後方,一支攜著萬鈞之力的冷箭呼嘯劃破淩空,鋒利的箭鏃攜著暗力精準地擊落盍維剛離弦的利箭,隨後在他驚恐驟縮的瞳仁中,射向他頸側。


    盍維用最快的速度去躲避。


    然而謝臨珩的這支箭角度太刁鑽,哪怕他翻身避開,箭鏃仍舊刺傷了脖子下側的皮肉。


    霎時間,血流如注。


    盍維抹了一把血,陰沉地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


    疾馳的馬蹄聲下,謝臨珩和墨九、墨十等一眾貼身暗衛,於側後方而來,直至停在距離司隼白和虞聽晚三四米的位置。


    見謝臨珩出現在臨安,不僅盍維意外,就連運籌帷幄、對此戰有著必勝把握的闕炎都沉了神色。


    闕炎唇側的那點弧度完全撤下。


    像看死敵一樣,盯著謝臨珩。


    而謝臨珩,卻連眼神都未掃他一個。


    弓箭隨手握在手中。


    黑眸微側,看向影七等一眾暗衛中間的虞聽晚。


    他掀了掀唇角,譏諷反問:


    “為何不能走?”


    謝臨珩目光移開,轉而落在闕炎身上時,眼底的殺意陡然傾瀉而出。


    有種不寒而栗的壓迫感和冷戾之氣。


    “這是我們東陵的嫡公主,你們北境已經貪得無厭到,連他國的嫡公主都要搶?”


    闕炎眼神陰鷙,他握緊韁繩,將眼前浮起的那抹驚駭強行壓下。


    他定定看了謝臨珩幾眼。


    陰森笑開,“東陵儲君?本皇子倒是小瞧了你,鬆陵以南如此數量的大軍都未能殺了你。”


    謝臨珩冷哂,“孤死了,誰陪你們玩這種下三濫的調虎離山之計?”


    闕炎眼睛一眯,無聲看向了盍維。


    原本那種勝券在握的信心,隨著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謝臨珩的到來,慢慢被打亂。


    盍維亦不明白謝臨珩到底用了什麽手段,不僅能突出他們重軍的包圍,還能這麽早來到臨安。


    他們精心設了這麽多天的局,隨著謝臨珩此時出現在這裏,無聲宣告失敗。


    闕炎抬眼,掃過謝臨珩身後,僅有的那區區百名暗衛,周身的殺意逐漸濃烈。


    他抬手,示意身後的死侍和兵將。


    “太子殿下孤身闖進臨安,這份勇氣,本皇子確實欣賞,但僅僅就帶著這麽幾個暗衛,就敢孤身前來,太子殿下還真是自負。”


    尾音落,他冷笑一聲,不知是羞辱,還是存心往別人心窩子裏戳,又陰陽道:


    “不過想來也是,你們東陵國,總共就沒剩下幾個人,不過一群將死之徒螳臂擋車、負隅頑抗罷了!”


    “既然太子殿下送死,那本皇子就成全了你,今日一並報了當年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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