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早就做好了攻打月冥國的準備。


    此次定下出兵的日程,短短數日不到,由謝家統帥的大軍便已集結完畢。


    四月初五,大軍出兵月冥國的消息傳遍朝野。


    同時也一並傳到了時刻關注著兩國戰事情況、心急如焚的衛青槐耳中。


    從她費盡周折潛進皇城,到驟然間東陵出兵月冥國,前前後後,還不足半個月。


    這半個月,她費盡了口舌也沒能讓池容穗離開楚府去接近謝臨珩,因池容穗不配合,本來計劃就擱置難行,結果又驟然間聽到了東陵決意攻打的消息。


    衛青槐心底焦急不已。


    她們身在皇城,且就在權臣之府,聽聞這種東陵朝野都不再隱瞞的消息自然會更便利一些。


    但月冥國距離東陵皇城數千裏。


    他們又可曾能得到東陵突然間進攻的消息?


    月冥國安排在東陵的細作在年底之前就已被全部清除,如果東陵此次是悄然攻城、大軍逼境,他們可否應付得來?


    若是月冥國應付不來,池家又可能夠安然無恙?


    衛青槐出身池家,被池錚收攏赴湯蹈火為池錚所用忠心耿耿不說,她體內更有池錚親手種下的數種至烈的蠱蟲,所以對她們這種‘死侍’來說,池家在池錚在,她們的命就在。


    衛青槐來東陵之前,一心隻想著催促池容穗對謝臨珩動手好早日完成任務順利返回池家領賞,從未想過在這期間兩國會起戰事。


    乍然聽到這消息,她心急如焚,連帶著在院子中做事都失了分寸,處處出錯,被青玉閣中的婆子揪著訓斥。


    衛青槐死咬著牙竭力忍著婆子的訓斥,終於在黃昏之際,等到了從藥閣姍姍來遲的池容穗。


    看到她人,她一把放下手中的花瓶,迅速往池容穗這邊走來,擠開想要來奉茶的秋覓,匆匆道:


    “我去為姑娘奉茶,你先去做別的。”


    秋覓一愣。


    等她回過神來,衛青槐已經走到容穗身邊。


    來到房間,衛青槐迫不及待關上了門。


    看向桌前不急不緩喝茶的容穗,聲音壓低,急聲說:


    “二小姐,東陵出兵太過突然,我擔心大人和陛下收不到東陵要攻城的消息,交戰時會陷入被動的局麵,你想法子去往池家傳信,告訴大人他們東陵要開戰。”


    容穗慢悠悠放下茶盞。


    相比於衛青槐的焦急,她臉上的反應平靜從容到近乎涼薄。


    對於衛青槐口中這番類似命令的言論,她也沒有絲毫的動作,隻摩挲著茶盞邊緣,好整以暇地抬頭看向她,語氣輕淡到了極點。


    “想傳信?那你去傳啊。”


    衛青槐一噎。


    沒想到她竟能說出這種話。


    她擰著眉正要出聲,卻又聽到容穗不緊不慢地說:


    “東陵陛下肯將出兵的消息在朝野廣而告之,就說明東陵的大軍已經做好十足的準備,隨時可動身。”


    “而月冥國安插在東陵的細作早已被清理得一幹二淨,你想傳信,那就用你身後藏伏在皇城附近的人手去傳。”


    “正好也來看看,是他們躲避東陵層層的守衛將消息傳到月冥國來得快,還是東陵的大軍直逼禹州之東攻打月冥國城池更快。”


    見池容穗始終一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模樣,衛青槐怒不可遏,連這些時日的偽裝都有些繃不住了,甚至脫口而出:


    “月冥國和池家危在旦夕,聽到東陵出兵的消息,你絲毫不為家族著急,二小姐,你是盼著兩國開戰吧!”


    容穗冷笑,半分不懼,冷睨著她直到逼問:“你有證據嗎?”


    “信口雌黃誰不會?我還能說你與東陵早已勾結,衛青槐,你什麽證據向我質問?”


    衛青槐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偏在這時,容穗在她麵前不緊不慢地故意將茶盞摔到了地上。


    “啪”的一聲瓷片碎裂的聲音,冷不丁的在逼仄的房間中響起。


    聲音之大,瞬間驚動了外麵院中訓斥丫鬟的婆子。


    衛青槐恨得牙都快咬出血。


    但在外麵的人推門進來前,她迅速做出認錯的神色,跪在地上,偽裝這茶盞是自己不小心打碎的。


    見到這一幕,因今日衛青槐頻頻走神接連犯錯的何嬤嬤火氣更為大。


    她狠狠瞪了衛青槐一眼,對容穗說:


    “這丫鬟今日毛毛躁躁,跟丟了魂一樣,沒衝撞了姑娘吧?老奴這就將這婢子帶下去好生調教了再給姑娘送來,這兩日先由秋覓照顧姑娘。”


    容穗淡淡瞥了眼神發恨但又不得不生生忍下的衛青槐,神色如常地頷首應下,“有勞嬤嬤。”


    何嬤嬤身為院中老人,職責便是管教這些丫鬟奴婢,在她份內之事出這種低級的錯誤,一定程度上也算她的失職,得到容穗的同意,她片刻沒留,立刻拽著衛青槐去了後院。


    人都離開後,容穗垂下眼睫,眼底被積壓多時的冷意漸褪幾分。


    她不是聖人,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無條件寬宥他人的好人。


    她做不到對池家原諒,也做不到那些文人風骨成日掛在嘴邊所讚譽那般大義凜然的愚蠢精神。


    月冥國殘暴肆虐,作惡多端,視人命為草芥,這樣昏庸無道的王朝,就算戰敗也是天收。


    無數月冥國的子民在月冥國皇室昏庸殘暴的治理下活得水深火熱,月冥國戰敗、城池被東陵接掌,於那些普通的黎民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新生。


    —


    轉眼。


    到了大軍出兵的日子。


    親征的前一晚,謝臨珩早早就讓殿中的宮人退了下去,並抱著虞聽晚去了寢殿後連通著的湯泉池。


    外麵天還沒完全黑,湯泉池壁上的燭盞都也還沒亮,放在以往,虞聽晚定不會任他這麽早就胡來。


    但今日,身子剛一接觸到水麵,她就主動撲進了他懷裏。


    他笑著挑眉,麵上一副並不著急的模樣,手臂卻早已緊緊摟住了她腰肢。


    “這麽急?”


    虞聽晚今日非常主動,她仰頭去親他,輕淺的吻落在他下巴上,進而向上,輕覆在他唇角。


    低低軟軟的音質,從嗓音中浮出。


    她說,“急。”


    謝臨珩笑意漸深,反手將她壓在池壁上,捏著她的下頜切切實實吻上來。


    湯泉池中水聲漸起,水麵氤氳的極淡水霧亦如風吹拂般攢動。


    外麵的天色一點點黑沉下去。


    宮人們都被屏退下去,無人敢進來點燭盞,但好在湯泉池壁四周全是鑲嵌的偌大夜明珠,哪怕沒有那幾盞象征性的燭火,泉池中也明亮如白晝。


    時辰一點一滴過去,


    很快,夜深如水。


    虞聽晚被謝臨珩抱去床上,鮫紗帳散落,昏暗的光線卻遮不住那欺霜賽雪的凝脂肌膚上的玫色印子。


    女子清淩淩的水眸潮濕微紅,哪怕有些困了累了,她沒合眼,也沒阻止他。


    謝臨珩揉著她腦袋,眷戀地一遍遍吻她紅唇,與她氣息交纏。


    感受著懷裏她的存在,聽著耳邊她低低顫著的呼吸。


    殿外明月高懸,銀輝灑落一地。


    虞聽晚抱住他,靠在他懷裏問:


    “明日一早何時動身?”


    他回道:“卯時四刻。”


    說著,謝臨珩借著帳中微弱的光線,去看懷裏水眸氤氳的姑娘。


    溫熱的指腹緩緩揉過她潮濕的眼尾,低笑了下,問:“不舍得夫君?”


    她沒有任何猶豫地說:“當然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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