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鋪子前,幾個普通的小桌支成了一個簡易的義診攤。


    容穗坐在桌案前給這些普通的百姓們義診,她身旁一個衣著質樸但麵容祥和慈愛的婦人從她手中接過剛開的藥方,給那些家境貧寒的老人們抓藥包藥。


    來看診的人很多,雖然很忙,但兩個配合得很默契,忙中不亂,對那些百姓們的道謝也無一例外全都溫和地回應。


    在又一位病人看診完,容穗將剛寫完的藥方遞給身後忙著包藥材的婦人時,虞聽晚聽到她對那人喊的是——


    “娘。”


    後者將包好的藥材遞給等著拿藥的百姓,邊隨手接過女兒遞來的新藥方,邊對方才那人耐心地囑咐煎藥時的種種事項。


    容穗目光從後收回,拿起紙筆,習慣性出聲喊下一位看診者。


    聲音剛出,無意識抬頭間,眼角卻不經意瞥見了站在攤子另一側的虞聽晚和謝臨珩。


    容穗麵上浮出詫異。


    看著他們怔愣了足足數息,才堪堪回神。


    她下意識起身,“公……姑娘,謝公子,你們怎麽在這兒?”


    一刻鍾後。


    謝臨珩喊來了隨行的太醫接替容穗為剩下的百姓們診治。


    容穗放下手中的方子,帶著虞聽晚來了鋪子後麵的小院。


    院子布置得溫馨整齊,晾曬架上還曬著許多未收的藥材。


    容穗為虞聽晚倒了茶水遞過去。


    才問:“公主怎麽來這裏了?”


    虞聽晚目光從那些整整齊齊曬著的藥材上回眸,說:


    “這些日子出來遊玩,碰巧來了禹州這邊,沒想到竟如此巧,能在這裏遇見容姑娘。”


    說著,虞聽晚看向容穗。


    對她為她解蠱之事先行道謝。


    “上次在楚府,還未多謝姑娘出手相救,若是沒有容姑娘,我這條命,怕早就沒有了。”


    “隻是那天事發突然,不僅沒能道謝,還讓姑娘受了委屈。”


    容穗柔和笑笑,溫聲說:


    “公主客氣,沒什麽委屈,那天解蠱更是舉手之勞,公主無需言謝。”


    虞聽晚打量著容穗。


    現在的她,和她上次在楚府見到她時沒什麽兩樣。


    但若非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如今的容穗,更加柔和輕鬆,眉眼間發自內心的笑意也更多。


    “這一年多,姑娘都是在這裏嗎?”虞聽晚問。


    容穗放下茶盞,輕搖頭。


    她麵容恬靜,整個人都浸著一股柔和平靜的氣息。


    “倒不是,先前一直在四處遊曆,近幾個月,才在這裏定下來。”


    “離開了池家,總要生活下去,好在我會些醫術,便開了這間藥鋪,行醫救人。”


    虞聽晚問:“我看外麵那些病人,好像都是義診?”


    容穗點頭,“禹州城先後經曆了疫病和動亂,雖然如今這裏漸漸富庶起來了,但貧苦百姓還是不少。”


    “許多老者和孤寡者根本生不起病,也支撐不起日複一日的湯藥。”


    “禹州南臨靠山,山上有不少藥材,我平時每隔幾日就會上山采回藥,鋪子中能用得著的就留下,用不著的就賣掉,手裏頭漸漸存了些銀子,便在外支了個義診攤,每隔五日義診一天,給那些沒銀子看病抓藥的老者免費看診贈藥。”


    山?


    虞聽晚來的時候,倒是看到了那座山。


    位於禹州南部邊上,距離這裏並不近。


    這段時日在外走的地方多,見的人也多,虞聽晚前前後後也瞧見了幾個義診的醫者,隻是他們都隻是義診,開張方子讓病人自己出錢去抓藥。


    像容穗這樣的,開了方子還附帶送藥的,從來沒有。


    外麵來看診的病人多,一整天下來,所需的藥材也少不了。


    虞聽晚轉眸環顧這個院子,不大,雖幹淨整潔,但很樸素。


    回眸間,視線注意到在外給病人包藥材的婦人,想起容穗在外對那婦人的稱呼,虞聽晚問:


    “外麵那位是?”


    容穗隨著她往外看了眼。


    眼底的眸色明顯柔軟下來。


    笑意無意識中加深。


    “那是我母親,方氏。”


    虞聽晚遙遙想起當初謝臨珩跟她說的容穗有位方氏姨娘的事。


    隻是那位姨娘,好像在容穗離開楚府後就傳出病逝了。


    容穗看出了她的疑色,主動解釋說:


    “方氏就是我在池家的姨娘,隻不過她並未病逝,而是服用了龜息丸騙過了池家眾人得以從池家牢籠中脫身。”


    在被迫來東陵之前,容穗就猜到了她來東陵之後的場景。


    她不願意為池錚效力,更不想成為他手中的刀去殺毫無淵源的無辜之人。


    而方姨娘是她最大的軟肋。


    她若是不聽話,她姨娘必然好過不了。


    所以在離開池家動身之前,她給了她母親幾枚龜息丸。


    讓她擇機詐死脫身。


    徹底擺脫池家的操控。


    池錚為人自傲自負,他看不起後宅中的婦人,覺得她們是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


    他也看不起他的一眾女兒們。


    認為她們隻是助他鞏固地位的物件。


    所以在池家那些年,池錚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他的榮華上,甚少留心後宅中的瑣事,尤其像她這種不起眼的庶女的死活與瑣事。


    在池錚眼中,容穗和方氏,隻是依賴著池家而活的附屬品,他隻需要不讓她們死了,以待將來讓這個女兒為他助力一把。


    並不知道,早在很早的時候,方氏就有了帶著女兒逃離池家的念頭,並一步步付諸以行動。


    方氏非月冥國人。


    而是東陵禹州醫者門第的獨女。


    在父輩的影響下,自小對醫術耳濡目染。


    更是有一顆醫者仁心。


    禹州和月冥國邊境接壤,二十多年前,出去采藥途中,偶然遇見了受傷暈倒在山腳下的池錚。


    方氏心地良善,出手救了池錚。


    但池錚卻恩將仇報,看上了方氏貌美,強擄了她回月冥國。


    甚至為了讓方氏乖乖聽話,除掉了她身後的方家,讓她徹底斷了回東陵的念想,隻能乖乖待在池家。


    像池錚這樣的人,倨傲惡劣。


    得不到的時候用盡手段也要得到。


    可一旦得到了,就覺得沒什麽不同了,沒多久就失了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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