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懶洋洋地掃過禦案上那堆折子,眼底閃過笑意,雲淡風輕地打斷連今日的奏折都不想處理的父皇。


    “父皇,繼位沒問題,但國事,您可能還要再多費心一段時間。”


    “?”


    建成帝有些暗急。


    “此話怎講?”


    虞聽晚眉眼彎彎,噙著笑說:


    “兒臣與您女婿打算出去玩一段時間,歸期暫時不定,近期應該無法接掌朝政,所以還需父皇再操心一些時日。”


    聽著這句‘歸期不定’,建成帝急得語氣都快了幾分。


    他下意識問:“你們兩個都在宮中閑玩了快半年了,還沒玩夠?”


    虞聽晚好整以暇點頭:“在宮裏玩夠了,所以想出去玩一段時間。”


    “而且——”她眨眨眼,說得有理有據,“繼位後朝政繁忙,不趁著現在還有大把的時間好好出去遊曆一番,以後去哪兒找這麽大好的時間?”


    建成帝心都塞了。


    眼看著就要送出去的皇位,都差臨門一腳了,卻又被踹回來了。


    那句‘歸期不定’,更是讓建成帝直心堵。


    他沉沉連歎了好幾口氣。


    禦案上一大堆的折子在那兒攤了半天,最後還得他來批。


    ……


    禦書房外。


    宮道上。


    謝臨珩握住虞聽晚手腕,低頭看她:


    “上次不是答應了,你來繼位麽?”


    “小公主,怎麽又反悔了?”


    許久之前,建成帝讓他們考慮誰來接掌東陵那次,謝臨珩就跟虞聽晚好好商量過,讓她繼位,他來輔佐她。


    她隻需握著大權,朝中一切的爾虞我詐和棘手之事,他都會幫著她來鏟除。


    上次虞聽晚答應的好好的,謝臨珩以為這事就這麽定了,誰料想這姑娘說變卦就變卦。


    虞聽晚眸墜星辰,眼底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一雙清淩的秋眸微眯了眯,語調很是輕快卻也任性地說:


    “因為皇夫這個名字不好聽,我聽著不順耳。”


    謝臨珩被她話中的任性氣得笑出聲。


    揉著她下頜,問她:


    “那皇後這個名字,就好聽了?”


    虞聽晚狀似認真地想了想,還真點頭,“至少比皇夫好聽。”


    謝臨珩收了玩笑,認真地看她好一會兒。


    最後去摸她腦袋,像哄小孩子那樣哄道:


    “晚晚,繼位之事,絕非兒戲,更非因一個稱呼的順耳與否就能隨意更改的,按照我們先前商量好的,你來繼承大統,我來輔佐你——”


    虞聽晚也收了戲謔的神色。


    他還未說完就被她打斷。


    眼眸冷靜清醒。


    “夫君,我與你誰名義上稱帝,真的有區別嗎?”


    她就那麽看著他,以客觀的角度道:


    “我們此生此世永遠都隻有彼此,也永遠都隻守著彼此,無論是我稱帝還是你稱帝,整個皇宮中都再無第三者插足進我們之間。”


    “夫妻一體,東陵是你和我共同的東陵,朝政是你和我共同的朝政,東陵城池中無數的子民更是我們共同的子民。”


    “誰稱帝,誰稱後,根本沒有區別。”


    “而且——”


    她話音一頓,語調一轉,眼尾劃過幾抹狡黠,掰著手跟他數:


    “你看啊,繼位之後,每天寅時多就要折騰著去上早朝,還要時刻處理大臣們有事無事的覲見,更要風雨無阻的批閱比山高的折子,以及春夏秋冬各季節的天災人禍……除了這些國之大事,還有數不盡的各種各樣的小事。”


    “嗬。”謝臨珩無奈笑出聲,眼底是明晃晃的寵溺和無奈,“說到底,還是懶不是?”


    雖然確實有點懶,但虞聽晚可不承認。


    “這怎麽能叫懶,最多隻能叫殊方同致。”


    謝臨珩:“……”


    長長的宮道上,謝臨珩牽著虞聽晚往邑陽宮的方向走,柔和靜謐的陽光中,兩人的交談聲隨著輕風傳向遠處:


    “如夫人所說,東陵是我們共同治理,但是小公主,不管到時候多懶,朝中政務的折子你都得跟著我一起看。”


    虞聽晚很好說話,乖乖應著。


    兩人並肩而行,墨色與湖色的衣袂相貼交纏。


    如同未來的他們,直至生命的盡頭,永遠攜手同行。


    溫情繾綣的交談聲中,虞聽晚唇角揚著,思緒不由飄遠幾分。


    建成帝傳位聖旨頒布下去之後,可能皇城中會有少數一些人不理解。


    但,為什麽不能理解?


    國家不改,江山不變,她隻是由‘受累方’變成了‘坐享其成’的那一方。


    再者。


    打江山容易,創盛世太難。


    東陵需要的,不是守江山幾十年的掌權者,而是真正帶著無數黎民開辟全新盛世的明主。


    —


    與建成帝說過之後,謝臨珩和虞聽晚很快就踏上了四處遊玩的旅途。


    春末初夏,正是最好的時節。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四處遊山玩水。


    賞花、遊湖。


    寺廟上香,踏馬逐風。


    不拘地點,不拘州郡。


    遇見了喜歡的風景就停下住一段時日,倦了某一處的風光就繼續往前迎新的盛景。


    直到初秋左右,謝臨珩和虞聽晚一路往東逛到禹州城東邑,來到曾經月冥國與東陵接壤的舊祉。


    禹州這個地方,虞聽晚並不陌生。


    上次疫病動亂,謝臨珩率軍來平亂時,她初察覺自己的心意,整日擔心到夜不能寐。


    曾經的禹州及就近的月冥國一帶,受疫病的波及,人煙罕至,民不聊生。


    而如今的禹州東邑,人聲鼎沸,繁榮昌盛。


    街邊商販成排的叫賣聲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盡是世間煙火氣息。


    走在人來人往的鬧市街上,望著四周的繁盛的商鋪和熙來攘往的人群,虞聽晚咬著手中的糖人,彎眉問身旁時刻緊緊牽著她、生怕她丟了的男人。


    “我記得,這個城池,好像是你與父皇最早派郡守來治理的?”


    謝臨珩頷首,“月冥國落敗後,這片城池最先被劃入了禹州城中,為了便於治理,從朝中新調任了一位品行皆佳的郡守過來。”


    兩人邊說邊往裏走。


    直到在長街盡頭處,見不少人在此自覺地排著長隊。


    虞聽晚心生好奇,順著長隊往前走了走。


    想看看這是做什麽。


    卻是不想,竟在這裏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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