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


    謝臨珩沉默聽著下麵大臣的匯報。


    待他們都離開後,謝臨珩垂著眼簾轉了轉手中的茶盞,倏而問及墨九:


    “昨日寧舒公主從霽芳宮帶回來兩個侍女?”


    墨九正在稟報朝中之事,聽到自家主子的話微微愣了下。


    但反應過來後,他很快點頭。


    “是的,殿下。”


    “聽聞是陽淮殿侍奉的人不多,泠妃娘娘讓寧舒公主挑了兩個霽芳宮的侍女帶去了陽淮殿。”


    侍奉的人手不夠?


    謝臨珩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


    三年來陽淮殿的宮人都不見不夠用。


    現在冷不丁的,不夠用了?


    他隨手拿起一份奏折,眼也沒抬,直接吩咐墨九:


    “去查,那兩個侍女的底細。”


    墨九立即應聲。


    “還有。”墨九轉身離開時,謝臨珩又出聲。


    墨九立刻停下腳步。


    回身看過來。


    莫名其妙地調查霽芳宮的侍女已經夠讓人詫異了,誰料,接下來他們殿下又說了句讓他更摸不著頭腦的話。


    “從今日開始,宮中守衛鬆懈一些。”


    “??”


    墨九一頭霧水。


    宮中守衛怎能鬆懈?


    還有,哪個地方的守衛要鬆懈?


    莫不是他們殿下覺得近日寧舒公主又有了私自逃離皇宮的意思,故意鬆懈守衛?


    怕理解錯了主子的意思,墨九揪著心,壯著膽子詢問:


    “敢問殿下,是何處鬆懈?”


    從殿外剛進來的墨十聽到這話,也狐疑看過去。


    謝臨珩抬了抬眼,臉上冷淡寡涼得看不出情緒波動。


    “外臣除上朝和覲見述職,值守期間,可自由入宮。”


    墨九:“?”


    墨十:“?”


    見他們兩個還杵著不動,謝臨珩一記冷眼掃過去,“還聽不懂?”


    墨九連連搖頭,迅速反應:


    “聽、聽懂了!聽懂了!屬下這就去安排。”


    從大殿中出來,墨九滿眼不解地撓了撓頭。


    旁邊的墨十更是想不明白。


    他壓低聲音,湊到墨九旁邊,做賊般往大殿殿門的方向看了看,回眸問墨九:


    “我怎麽記得,在寧舒公主求旨賜婚的那天,咱們太子殿下盛怒當中下令,所有外臣除了上朝和覲見述職,其餘時候,一律不準入宮來著?”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力了。


    “是我記錯了嗎?咱們殿下今天的這個命令,和賜婚那日下的皇令完全相反吧?還是說,其實賜婚那天,根本沒有下那道命令?”


    墨九也想不通是怎麽回事。


    不過賜婚那日,那道命令肯定是下了的,


    這些日子,所有外臣,除必要的上朝和覲見述職,其餘時候,任何人都不準隨意進宮。


    雖不明白他們殿下這兩道命令具體是何意。


    但墨九隱隱有種直覺:


    上次賜婚那日,他們殿下下令外臣不準進宮是因宋家太傅之子宋今硯。


    今日這道命令,十有八九,估計也是與宋今硯有關。


    君心不可測,更揣摩不透。


    墨九沒再揣摩他們殿下的心思。


    隻迅速去落實了這兩道指令。


    —


    中宮。


    姚琦玉一身雍容華貴,手揉著額角,坐在大殿寶座之上。


    她半閉著眼,掩著眼底的算計,出聲問從外麵進來的秋華。


    “承華殿那邊,賜婚聖旨下了嗎?”


    秋華遲疑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旋即低頭,聲音低了些。


    “回娘娘,還未。”


    姚琦玉睜開眼,朝著秋華看去。


    “陛下不擬賜婚聖旨,還真是想放泠妃出宮不成?”


    秋華詳細說道:“奴婢方才去了承華殿外打探,聽聞昨日陛下特意將寧舒公主喊了過去,有了賜婚的意思,但好像很快,太子殿下就去了承華殿,並當著陛下的麵攔下了賜婚旨意。”


    姚琦玉眼底浸出森寒,“可真是本宮的好兒子,為了泠妃那個賤人的女兒,他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麵對皇後的動怒,秋華沒敢接話。


    頓了頓,遲疑好一會兒,秋華才接著說了另一件事。


    “還有一事,娘娘。”


    姚琦玉麵露不耐,“說。”


    “奴婢方才聽說,寧舒公主從霽芳宮要了兩個侍女回陽淮殿,不巧的是……咱們的人,正好在裏麵。”


    姚琦玉“騰”的一下站起來。


    麵色瞬間沉下來。


    “你說什麽?”


    秋華連忙跪下來,俯首請罪:


    “娘娘息怒,奴婢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好像是寧舒公主說陽淮殿缺宮人,泠妃娘娘就讓寧舒公主在霽芳宮選了兩個,湊巧將我們的人挑了出去。”


    姚琦玉狠狠怒拍了下桌案。


    “霽芳宮裏裏外外那麽多宮人,能不巧到這個份上,正好選中本宮費盡心思安插過去的心腹?!”


    “娘娘……”


    “寧舒另外選的人是誰?”皇後打斷她,冷冷問。


    秋華當即回話,“也是小廚房雜洗的一個小宮女。”


    姚琦玉怒拍著扶手坐下。


    眼眸陰沉眯起,麵上陰雲密布。


    “陽淮殿就算真缺宮人,泠妃也會派她身邊信得過的心腹過去,而不是隨意指兩個雜洗的低等侍女,還是小廚房那邊的。”


    秋華眉頭也擰起來,她跪著沒敢起來,但聲線焦急了不少。


    “娘娘的意思是……竹月已經暴露了?”


    姚琦玉迅速冷靜下來,不多久,她咬著牙說:


    “這顆棋子全是廢了!本宮費了那麽大力氣,才往層層守衛的霽芳宮中塞進這麽一個人手,隻待日後一舉除了司沅,卻沒曾想,這顆棋子還什麽都沒做,就被人挖了出來!”


    她擰緊眉,沒任何猶豫。


    直接吩咐秋華:


    “寧舒和司沅把竹月挑出去,應是察覺出了異樣,東宮的人又時時刻刻注意著陽淮殿,從霽芳宮中撥侍女這種事,必然瞞不過太子的眼。”


    她看向秋華,“這顆棋子是沒用了,你親自去,趕在東宮查出竹月底細之前,先行派人除了她。”


    秋華有些意外。


    但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皇後冷著眼撥過冰冷的護甲。


    眼底盡是殺意。


    “棋子浪費不要緊,白費力氣也不要緊,但棋子什麽用場都沒派上還反過來把本宮咬出去是萬萬不行!”


    秋華領命,“娘娘放心,奴婢即刻讓人去做。”


    皇後揉著額角,眉眼平添不少躁意。


    “昨夜太子仍舊是和寧舒公主在一起?”


    “回娘娘,應當是。”


    皇後眉頭緊擰,她放下手,沉沉對秋華說:


    “你去姚家傳本宮旨意,就說本宮這兩日身子不適,讓珠玉入宮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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