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溫歡氣勢洶洶的叫了人之後驀的將嘴巴閉緊,從鼻腔裏麵發出怪模怪樣的聲音,宗遂沒聽懂,孫海茫然。


    兩個人齊刷刷的看著溫歡,溫歡眨巴兩下眼,又再度哼出一段“語音”:


    這下宗遂終於聽明白了。


    “舅舅太壞了,葡萄是我辛辛苦苦剝給舅舅吃的!”


    他不張嘴,宗遂就喂不進去。


    但是宗遂帝現在不想吃這個賄賂之食了,便隨手將其放在一旁不會被碰到的位置,認認真真的忽視掉麵前鬧騰的小孩,認真的開始看奏折。


    溫歡試圖伸手,宗遂帝就淡淡的“唔”一聲做出嚴肅的狀態,溫歡以為這件事很嚴肅,就會乖乖的坐回去眼巴巴的等著。


    幾次下來,宗遂帝的心都化了,終於收起來了逗弄外甥的幼稚心思,認真的咳嗽了一下,告訴溫歡:


    “今日就算小歡撒嬌打滾賣萌再怎麽討好舅舅,這件事舅舅都不會同意的。”


    溫歡滿臉的期待被一句話給傷透了心。


    小孩子的委屈是全部都寫在臉上的,不僅眉毛皺起來,連眼睛都變得小小的,還有鼻子和嘴巴都歪歪的委屈的很。


    這樣還沒哭,卻已經成了包子似的皺巴巴的褶。


    孫海憋著笑,自從看了小侯爺一眼後硬是沒再將視線朝那邊多看一眼。


    最後還是遲遲沒等到台階的宗遂帝“不經意”的咳嗽了一聲,孫海才反應過來開口道:


    “皇上,奴才有個建議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既然都問了,朕還能讓你不說不是?”宗遂帝擺擺手,示意孫海開口。


    孫海微微的弓了下腰,麵帶笑意的說道:


    “啟稟皇上,雖然說小侯爺提議有些不妥,但是九皇子如今年歲已經到了能開蒙的時候,咱們偌大的皇宮當中一直有開設專為皇子蒙學的學堂,不如就讓九皇子去蒙學念書吧?”


    宗遂帝裝作思考的樣子沉吟幾秒鍾,然後點點頭說道: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九皇子年歲不小總是貪玩可不行,還是得放到蒙學裏麵開蒙。”


    兩個人說完,養心殿裏麵安靜下來,溫歡傻眼了。


    他剛才撒嬌賣萌完全將自己當成一個三歲的孩子,一點臉都不要的裝可愛竟然還不如孫海公公的一句話有效?


    他不服氣了!


    “舅舅,我剛剛那麽努力求你了。”


    溫歡說話的聲音小了很多,沒有之前氣勢洶洶的大聲,但是手卻很心機的拉住了宗遂帝的衣袖,整個人軟趴趴的黏在了宗遂帝的身上。


    後者感受著從手臂上傳來的結實的熱意,故作不解的說道:


    “咱們小歡不是求朕讓九皇子陪你上學嗎?但是朕剛剛答應的事情並不是這件啊。”


    溫歡:“……”


    話是這麽說,但是如果剛才皇帝跟他退一步說話的話,溫歡也是會答應的。


    他不是理想主義者,不確定對方會那麽懇切的聽從自己的意見。


    他從前也穿過類似的小世界,對上位者的認知並不淺薄。


    仗著自己身份撒嬌本來就做好了求次的準備,誰知道皇帝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溫歡啞口無言。


    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明天他去他爺爺家上蒙學,而主角呢就去皇宮裏麵專門給皇子開蒙的蒙學。


    但是…


    溫歡又問:“那為什麽我不能在皇宮裏麵上蒙學啊?舅舅。”


    要是他可以在皇宮當中上蒙學的話,那豈不是依舊可以和主角在一起?


    非常努力的想要將自己推向主角陣營的溫歡再度發出熱切的期盼,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都不帶眨的看著皇上,企圖在對方的臉上看出半點答應的情緒。


    但是並沒有。


    皇帝給出的解釋都很敷衍。


    “因為那是給皇子公主們開蒙的,歡歡是小侯爺不能進去讀。”


    這句話說的也就騙騙三歲的小孩子。


    要是皇宮裏麵開的蒙學從前真的是這個規定,那之前皇宮裏麵也不給侯爺住啊!


    更別說連他的母親,安樂公主之前身為女子憑借軍功封侯那也是開天辟地都一件的事情。


    所謂的規矩無非就是上位者製定的。


    溫歡才不信若是皇帝開口蒙學還能不讓他上?


    隻是他現在心智不是三歲小孩,身體卻是真的三歲小孩,溫歡站在原地確定麵前的皇帝真的要用他超級爛的借口後選擇放棄了。


    蒙學開設是為了給皇子公主啟蒙,但是許多有權有勢的妃子會額外自己請太傅教導兒女,即便是在古代該卷的依舊要卷。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說了讓九皇子進蒙學那就是真的進蒙學。


    午膳一用完,溫歡拉著王嬤嬤和紅豆就朝九皇子的寢宮走去。


    他年紀小,先是坐在步輦上,周圍圍著的都是廣寧宮上下十來人的宮女太監,等到了青晴閣轉角的位置他就要下來,想著最後的幾步路要自己走進去。


    廣寧宮上下哪裏見過自己主子這副樣子,紅豆都蹲下來小心的看著自家的侯爺問道:


    “小侯爺,這青晴閣就在眼前了,何不直接讓他們將步輦抬到門口?”


    溫歡卻揮揮手,抬起眸子去看安靜的青晴閣說道:


    “我是要悄悄的來給九哥哥驚喜的,哪裏能這麽大的架勢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小侯爺的這份體貼讓紅豆有點心酸,自家的主子那是不論如何都比外麵的皇子公主討喜數十倍數百倍的。


    現在雖然說是給驚喜,但是紅豆何時見過自己侯爺這般小心過?


    心中必定是有些不情願。


    旁邊的王嬤嬤看出了她的想法,心中歎氣。


    但是多年來她伺候公主又來照顧公主的孩子,打點、人情這些要顧全很多。


    此時,她雖然心中和紅豆複雜的感官相似,表情上卻依舊得體,甚至提前準備好了打點太監宮女所需的碎銀和拜訪九皇子的糕點膳食。


    青晴閣大概是多年沒來過外人,等王嬤嬤他們伴著小侯爺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竟然連個守門的奴才都沒有。


    當即紅豆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小鄧子你去叩門,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位公公值班竟然如此的懈懶!”


    紅豆是一等宮女,一聲命令下小鄧子立即從後邊小跑出去,毫不客氣的叩響了青晴閣的宮門。


    溫歡也極為不滿,因此對於紅豆的先聲奪人並沒有出口製止,反倒是有種提前有人幫忙宣泄出憤懣的快感。


    他們這般大而無所謂的架勢才算是“轟開”了青晴閣的大門,守宮門的小太監急急忙忙的跑過來開宮門的時候,看到來人傻眼完全不認識。


    這不是溫歡這個侯爺無名,而是此人顯然對宮中各個主子不上心,如今怕是別的皇子或者貴人站在麵前了他都認不出位置,分不清楚大小王。


    怕是唯一知道的就是穿著明黃色衣服的皇帝罷了。


    小太監慌裏慌張的叫不出別的,隻能撲騰一聲跪下來磕頭謝罪:


    “奴才該死!”


    溫歡看了會對方,發現這個小太監雖然穿著整個皇宮裏麵最普通的太監服,但是衣服的內襯的布料卻非常的有光澤,和他來的路上碰到的其他宮中的三等、二等奴才身上的內襯都不一樣。


    再看這個小太監的身子,不僅步瘦弱,下巴上還墜著點肉。


    明明在最不受皇帝待見的青晴閣,卻能過出這般的好日子,想必從前對主子怕是也是想盡辦法討好處的奴才。


    這個得出來的結論很輕鬆的就能引導出另外一個結論。


    這個小太監之前必定欺負過主角,否則現在怎麽能過的這麽好?還能大白天的不值班?


    溫歡這下可不客氣了!


    他現在的身份處於隻要不作死想要去謀劃某個位置,那就是他今天出門殺了人皇帝都隻會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小心別弄髒了手。


    這樣的身份要是還不好好的用用,溫歡都覺得他對不起馬上要去上的蒙學。


    想到這,他小手一揮,跟身邊的人吩咐:


    “光天化日,玩忽職守,不認識本侯爺倒是不算什麽過錯,隻是讓本侯爺等了這麽久,該罰。”


    他沒說怎麽罰,但是底下的人自然會讓他滿意。


    隻是等人哭天喊地的求侯爺饒命的叫走之後,溫歡還是沒忍住悄聲問了紅豆:


    “不會真的要他的命吧?”


    他想教訓人但是沒想直接要對方的命。


    就算這個人罪該萬死,那真的應該要他命的人自然是主角九皇子,隻有這樣遭受不公的人才能真的得到安心。


    否則,他做的多了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好在紅豆在之前有外人的時候裝的極為冷酷,被自家小主子這麽一問瞬間就破功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安撫道:


    “放心吧,小主子,不會傷及他的性命的。”


    這邊的事情留給那幾個太監處理,溫歡則是先行進了青晴閣。


    他們動靜鬧的這麽大,跑出來迎接的卻隻有兩個太監。


    九皇子的人沒看見,卻隻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兩個太監討好的笑臉。


    溫歡皺眉,環視周圍的環境後問道:


    “你們主子呢?本侯爺是來找他的。”


    底下跪著的兩人視線相對,很快就挪開,其中一個人從地上爬起來,不敢抬起頭隻能弓著腰說道:


    “九皇子平日懈怠,此時必定是在寢殿裏麵午睡,小侯爺您稍等,奴才這就去叫他。”


    說著這個人就要走。


    溫歡直覺不對,但是隻能察覺出這個人有意在抹黑九皇子的形象,其他的宮人,特別是像小鄧子這種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太監卻是一下覺察出了問題。


    他們彼此之間一個眼神,非常默契的攔住了想要去“通報”九皇子的太監,雙手稍稍用力使勁一壓,常年幹活的手力道可不小,那太監連三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撐過,就叫了起來。


    “手!手!奴才的手!啊!”


    那個太監被小鄧子按在地上,身體不能動彈的同時,冷汗也緩慢的滴落。


    “咱們侯爺不沾染這些肮髒事不懂,但是你可瞞不了我!要是再不說清楚九皇子殿下在哪,可別怪我們上報個謀害皇嗣的罪名!”


    重壓之下這個太監哪裏還有膽子敢隱瞞。


    更別說還有誅九族的大罪名。


    “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啊!”


    說真的,溫歡都快要對這句話給ptsd了,跟小怪技能叫聲似的,怎麽碰到一個太監就說一句這個話。


    能不能來一個正常點的做正事的太監好好的帶他進去呢?


    不正常的太監被薅起來在前麵帶路,溫歡歎著氣跟對方進去,活生生的將自己三歲小孩的定位改成了憂愁小老頭。


    等進去看到破敗荒蕪的院子和宮殿,一瞬間覺得這裏似乎跟冷宮沒什麽兩樣。


    再朝裏麵走,他看見了九皇子。


    哪裏是什麽在午睡,而是正在洗被褥。


    最初聽到聲響的時候,宗非白很淡定。


    那時候他背對著溫歡他們,專心的敲打搓洗著手上的被褥,察覺到身後腳步聲不止一人的時候連頭都沒回。


    等腳步聲全部落定,九皇子冷淡的聲音才傳來:


    “說吧,這回又是為了什麽?”


    可背後傳來的和往常那些太監宮女囂張的叫罵聲不同,那熟悉的總是欺壓他的太監李德這回顫顫巍巍的惶恐道: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求九皇子恕罪!求小侯爺恕罪!”


    從第一句話喊出來的時候,宗非白便覺察出了不對。


    他轉過身,看著院子裏麵出現的與整個青晴閣格格不入的來人眼中的冷意更甚。


    宗非白發現,即便他再不能接受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一個無法掌控自我的孩子,還是得接受。


    比方說現在,他很想諷刺一句“小侯爺真的是好大的威風,來他的宮中教訓太監”,卻硬生生忍住,眼眶卻還是止不住的發燙。


    好像再不轉身眼淚就要掉下來一樣。


    溫歡站在這裏同樣是腳底發燙。


    他跟著這個太監進來心中是越發的難過和擔心。


    要是主角此時正在被虐待該如何?


    要是主角這個時候被關著?


    溫歡越想越覺得對方之前說那些話是故意想要將被關著的九皇子放出來做樣子,一直跟著太監的腳步半點不敢停。


    等穿過宮牆,看到宗非白的那時候卻已然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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