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局勢依舊緊張,錦州總兵祖大壽部在大淩河修城已有一段時日。


    將近兩萬軍民的齊心協力修城,大淩河舊城已經恢複了七成。


    秦良玉將軍的兩萬白杆軍分兩支,城外城內輪流換防,隨時抵禦後金韃子的突襲。


    好在皇太極此時正在老巢沈陽宮鬥另外幾個貝勒,無暇顧及明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築城。


    楊嗣昌向朝廷打報告,要把遼東巡撫衙門就設置在大淩河城內,奏報通過內閣轉呈崇禎,崇禎當即就批準。


    崇禎心想,楊嗣昌這麽有種,城還沒建好,就把巡撫衙門設置在大淩河城。


    可見此人胸有成竹,對遼東非常有信心,已經做好與城共存亡的準備。


    這樣的大臣,當然要給予支持。


    內閣的意見和崇禎一致,畢竟楊嗣昌是他們內閣舉薦上來的,做的好他們臉上也有光。


    他們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遼東局勢複雜,大淩河城除了祖大壽的軍隊。


    還有秦良玉的軍隊,兩派軍隊沒有一個主官,是不利於前線作戰的。


    楊嗣昌去,剛好可以解決這個矛盾。


    文華殿內閣大堂。


    中堂之上,崇禎端坐原本是首輔的座位之中,他的身姿略顯僵硬,眉頭微微皺著,眼睛裏透著疲憊與憂慮。


    盡管身著華麗的龍袍,卻難掩他內心對國家大事的重重擔憂。


    身旁侍奉的大太監王承恩恭敬地低著頭,身體微微前傾,時刻準備著聽從皇帝的差遣。


    內閣首輔成基命站在堂下,他麵容消瘦,眼神中帶著幾分老臣的深沉與穩重。


    他的目光中隱隱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雙手交疊在身前,寬大的衣袖自然下垂。


    閣臣畢自嚴站在一旁,身姿挺拔,表情嚴肅,他的目光堅定而專注。


    範景文則站得筆直,他麵容冷峻,不苟言笑。


    崇禎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又夾雜著些許感慨:


    “楊嗣昌這個人確實不錯,此次他主動請纓將巡撫衙門設在戰事前沿大淩河城,確實讓朕刮目相看。”


    崇禎說這話時,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腦海中浮現出楊嗣昌那果敢的模樣。


    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一點,這在他那充滿憂慮的臉上顯得有些難得。


    範景文朝著皇上恭敬地拱手回應道:“陛下,楊嗣昌也算是為君分憂,急君所急。如今遼東局勢動蕩不安。


    如同一團亂麻,他能有此等勇氣和擔當,著實是我大明之福啊。”


    範景文說話時,眼神誠摯地看著崇禎,目光中充滿了對楊嗣昌此舉的認可。


    崇禎微微點頭,臉上的欣慰之色稍縱即逝,隨即又被深深的憂慮所取代。


    他再次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國事艱難,難得啊。朕每日都為遼東之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楊嗣昌的舉動,倒像是這黑暗中的一絲曙光,讓朕看到了活力和朝氣。”


    崇禎的眼神有些迷離,像是陷入了對遼東戰事的回憶與思索之中。


    成基命清了清嗓子說道:“陛下聖明。遼東經過楊嗣昌的調配,現如今已經走入正軌。


    他也不用再跟著戰船來回跑,遼東和登萊由他經營,現在已經連成一片,對咱們大明可是好事啊。”


    成基命說話時,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輕鬆,他的眼神裏有了些許光彩,像是看到了遼東局勢好轉的希望。


    他的雙手隨著說話的節奏輕輕擺動著,仿佛在描繪著遼東和登萊連接起來的景象。


    畢自嚴聽到成基命的話,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目光中帶著凝重說道:


    “大軍出征,最忌諱內訌誰都不服誰,祖大壽部和秦良玉部現在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


    並不代表戰時能一團和氣。楊嗣昌確實有謀略,他這一去,在大淩河居中調和,很關鍵!”


    畢自嚴皺著眉頭,眼神中透著對軍隊內部關係複雜性的深刻理解。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重地砸在地上,讓在場的人都能深刻感受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成基命突然道:“孫承宗年事已高,不然孫承宗去前線鎮守也是一樣。”


    成基命說這話時,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他的聲音在大堂裏響起,打破了之前和諧的討論氛圍,使得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


    崇禎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對成基命的話感到有些意外。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畢自嚴和範景文也都愣住了,他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尷尬。


    一時間,大堂裏陷入了一片寂靜,隻有那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成基命說完這句話後,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他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嘴唇微微抿著,眼神中帶著一絲懊悔。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崇禎的眼睛,雙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一下。


    畢自嚴輕咳一聲,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謹慎,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啊,孫大人老臣謀國鞠躬盡瘁,現在把他放到戰事前方確實不妥當,由他坐鎮錦州即可。”


    畢自嚴說話時,眼睛看著成基命,似乎在暗示他不要再說錯話了。


    他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但還是能聽出一絲緊張,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崇禎聽後,緊繃的神情稍微放鬆了一些,他微微點了點頭,讚同地說道:


    “孫大人有能力不假,但是也不能一個人掰開兩個人使,現在的部署不錯。”


    崇禎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堅定,他的聲音也恢複了之前的沉穩。


    他坐直了身子,目光從大臣們身上掃過,像是在強調自己的決策不容置疑。


    範景文立馬接道:“陛下所言甚是,還是要多啟用有能力的新人,來給朝廷注入新的氣象。”


    範景文說話時,眼神中透著一股積極向上的力量,他的表情變得輕鬆了一些。


    似乎想要盡快將話題從剛才的尷尬中轉移出來,他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洪亮,充滿了對朝廷未來的期望。


    成基命聽到崇禎和範景文的話,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一絲愧疚,趕忙說道:


    “陛下英明,臣也是一時想起孫大人的能力,沒有考慮到當前局勢的特殊性,還請陛下恕罪。”


    成基命的眼神中帶著誠懇的歉意,他深深地彎下腰,向崇禎行了一個大禮。


    身體幾乎要貼到地麵上,以表示自己的愧疚之情。


    崇禎看著成基命,眼神中沒有責備,隻是平靜地說道:


    “成閣老起來吧,朕知道你與孫大人共事多年,有此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但如今遼東局勢複雜,朕需要的是最有利於局勢穩定的安排。”


    崇禎的聲音溫和而又不失威嚴,他的表情也很平靜,像是已經完全放下了剛才的小插曲。


    成基命緩緩起身,感激地說道:“陛下聖恩浩蕩,臣定當銘記於心,日後定更加謹慎地為陛下出謀劃策。”


    成基命的臉上恢複了正常的神色,隻是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謹慎,他站得更加筆直了,以顯示自己的決心。


    崇禎微微點頭,然後將話題重新拉回到遼東局勢上,他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說道:“朕希望楊嗣昌到了大淩河城之後,能夠盡快穩定局勢,加強城防,同時也要注意安撫百姓。


    遼東的百姓已經飽受戰亂之苦,朕不想看到他們再受到更多的傷害。”


    崇禎的眼神中透著對遼東百姓的深切同情,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


    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遼東百姓在戰火中的淒慘景象。


    畢自嚴回應道:“陛下,楊嗣昌為人細致,臣相信他到了大淩河城之後,定會重視百姓之事。


    他可能會采取減免賦稅、開倉放糧等措施來安撫百姓。


    同時也會收留安撫災民百姓參與城防建設,讓百姓在保衛家園的同時也能有生計。”


    範景文有別的顧慮,他微微躬身,表情嚴肅地說道:“陛下給楊嗣昌的官職是遼東巡撫加兵備使。


    這樣楊嗣昌基本就抓住了遼東的軍政大權,這樣一來楊嗣昌的權力會不會過大?”


    範景文說話時,目光中帶著一絲擔憂。


    崇禎聽到範景文的話後,並沒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抬起頭,眼睛望向大殿的上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思熟慮的神情。


    這個問題也是成基命和畢自嚴所想的,他們兩人也在等待崇禎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崇禎才緩緩開口說道:“楊嗣昌這個人還是你們舉薦的,按道理來說你們比我更加了解他。


    但是通過這這日子他的作為,朕還是很欣賞他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朕既然給予他權利,就要讓他發揮出才幹,不然對他處處掣肘,他也無法安心做事不是?”


    崇禎的聲音沉穩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範景文聽後,臉上的擔憂之色稍稍緩和。


    他再次躬身,更加恭敬地說道:“陛下心胸寬廣,臣看來是多慮了。”


    崇禎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微微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範大人,你說的也沒錯,人不能驕傲自滿,沒得誌之前謙虛謹慎,得誌以後變得驕狂,無論是為官為人都要低調啊。”


    崇禎說這話時,眼神中帶著一種教誨的意味。


    但是語氣還是和善溫和的。


    成基命、畢自嚴、範景文一齊躬身說道:“陛下教誨的是,臣等一定引以為戒,不敢自滿。”


    崇禎微微坐直了身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繼續說道:“朕雖信任楊嗣昌,但遼東之事關係重大,不容有失。


    朕希望他能善用手中之權,為朕穩固遼東局勢,遼東的軍事防禦,百姓的安撫,吏治的清明,這些都需要他用心去做。”


    成基命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陛下,臣以為楊嗣昌是有這個能力的,他為人聰慧且有謀略。


    之前在其他事務中的表現也證明了他的才幹,他到了遼東之後,定會牢記陛下的囑托,用心經營。”


    畢自嚴說道:“陛下,臣也認同成首輔的看法,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臣以為可以在遼東設置一些監督機製。


    比如,可以定期從朝廷派遣官員去視察遼東的軍政事務,這些官員可以直接向陛下匯報情況。


    這樣既能讓楊嗣昌知道朝廷對他的重視與監督,也能讓陛下及時了解遼東的真實情況。”


    崇禎聽了畢自嚴的話,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畢愛卿的建議有一定的道理,不過,這監督之事也要把握好度。


    不能讓楊嗣昌覺得朕對他不信任,從而影響他的工作積極性。”


    對於遼東的局勢,崇禎的東廠和錦衣衛早就秘密潛伏,當然,這事肯定不能告訴這幾位大臣。


    見崇禎這麽信任楊嗣昌,畢自嚴也不再堅持,隻是心裏想著,楊嗣昌有能力不假,楊嗣昌不要成為第二個袁崇煥最好。


    崇禎微微抬起頭,目光望向殿外,仿佛看到了遙遠的遼東大地。他緩緩地說:“朕將遼東之事托付給楊嗣昌,希望他能不負朕望。


    朕也希望諸位愛卿能夠時刻關注遼東局勢,為楊嗣昌出謀劃策,為朕守護好大明的江山社稷。”


    “臣等一定不負陛下厚望。”


    成基命站在文華殿內閣大堂之下,內心思緒萬千。


    他目光低垂,看似恭敬,實則腦海裏不斷翻滾著各種想法。


    他對崇禎皇帝此次對楊嗣昌的信任之舉感到十分訝異。


    在他的記憶裏,當年崇禎對袁崇煥的信任那可是毫無保留的,整個朝廷都能感受到皇帝對袁崇煥寄予的厚望。


    那時候,崇禎將遼東的大事幾乎全權交托給袁崇煥,要錢給錢,要權給權,可結果呢?


    袁崇煥的所作所為卻像是對這份信任的一種踐踏,那背叛和欺騙帶來的後果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失利。


    更像是在皇帝心中,在整個朝廷的信任體係上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按常理來說,經曆了這樣的事情,皇帝應該對臣下充滿猜忌才對。


    可是如今麵對楊嗣昌,崇禎卻又再次展現出了極大的信任。成基命心想,皇帝這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是真的對楊嗣昌這個人有十足的把握,還是皇帝太過單純,容易輕信他人?


    又或者是皇帝在經曆了袁崇煥之事後,仍然願意冒著風險去相信大臣,以期望能找到真正能為他分憂、挽救大明江山的人?


    成基命偷偷抬眼望了一下崇禎,看到皇帝那略顯疲憊卻又堅定的麵容,他又不禁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一絲愧疚。


    皇帝每日為國家大事操勞,自己怎麽能這樣揣測聖上呢?


    可是,他心中的疑慮就像一團迷霧,始終無法散去。


    他深知遼東局勢的複雜性,楊嗣昌這一去責任重大,如果楊嗣昌真的辜負了皇帝的信任,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也在想自己的處境。


    作為內閣首輔,他應該為皇帝出謀劃策,可在這件事情上,他卻有些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他既不敢過多地詢問皇帝,以免讓皇帝覺得自己在質疑他的決策;


    又擔心楊嗣昌出了問題。


    他隻能在心裏默默歎息,希望事情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隻能靜待其變。


    畢自嚴和範景文也是同樣的困惑。


    當年袁崇煥事件的衝擊至今還留在他的心頭。


    他們清晰地記得當時朝廷上下的震動,那是一種對信任的崩塌所帶來的混亂。


    畢自嚴當時就想,皇帝以後對待臣子肯定會更加謹慎。


    可是現在,皇帝對楊嗣昌的態度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心裏暗自分析,皇帝是真的認為楊嗣昌與眾不同,還是因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冒險一試呢?


    遼東的局勢已經十分危急,如果不給予楊嗣昌足夠的信任和權力,也許很難有所改觀。


    但這樣做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萬一楊嗣昌心懷不軌,那後果將比現在的局勢更加糟糕。


    範景文也在考慮自己的立場。他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大臣。


    他之前提出對楊嗣昌權力過大的擔憂,也是出於對朝廷穩定的考慮。


    可是皇帝並沒有過多地在意他的擔憂,這讓他有些不安。


    也許皇帝真的有其他的安排,畢竟皇帝在朝廷中也安插了東廠和錦衣衛,這也許是皇帝的一種防範措施。


    但這種安慰並不能完全消除他心中的疑慮,他隻能默默地站在那裏,和其他大臣一樣。


    靜待事情的發展,希望最終的結果不會讓朝廷陷入更大的危機。


    崇禎坐在中堂之上,看似鎮定自若,其實內心也是複雜的。


    他當然沒有忘記袁崇煥的事情,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那一次的經曆讓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輕信他人了。


    事情始終要去做,如今的大明麵臨著內憂外患,遼東的局勢更是刻不容緩。


    如果因為曾經的失敗就不再信任任何人,那大明隻會更快地走向滅亡。


    他不想因為過去的失敗而失去現在可能挽救大明的機會,他在信任與猜忌之間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平衡。


    他看著下麵站著的大臣們,知道他們心中可能存在疑惑甚至是質疑,但他不想過多地解釋。


    他是皇帝,他需要保持自己的威嚴和決策的獨立性。


    他希望大臣們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也希望楊嗣昌能夠不辜負自己的信任。


    在遼東創造出一番新局麵,為大明的江山社稷帶來一絲生機。


    他知道這是一場賭博,但他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隻能堅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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