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以後,狗子和花兒在屋裏悠閑地聊著天。


    “我發現你最近鮮花賣得越來越好了啊,你以後要是發財了,可不要把我忘了啊。”狗子故意逗花兒。


    “我發財?我哪能比得上您啊,狗老板。哈哈哈……”要說鬥起嘴來,狗子哪裏是花兒的對手。


    “你說啥?你要叫我狗子哥,什麽狗老板、狗老板,真難聽……那我叫你……花老板!哈哈哈!”狗子不甘示弱。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花兒聽了,一把就擰住了狗子的胳膊,疼得狗子吱哇亂叫。


    “汪汪,汪汪汪汪!”阿丟突然在門口大聲叫喚。


    “咋了這是?阿丟剛才不是出去玩兒了嗎?”花兒問。


    “是啊,突然跑回來,怕不是有什麽事……我去看看!”狗子趕緊出門查看情況。


    阿丟看狗子出來了,扭頭就跑。狗子一看,這不對勁啊,這是要去哪兒?於是他趕緊跟在阿丟後麵追。


    “阿丟!阿丟!你跑啥啊?去哪兒啊?”狗子緊緊跟在後麵,他能感覺到,前麵應該是有什麽事兒,阿丟這是回來帶路的。


    阿丟馬不停蹄地跑到了河邊,停下腳步,“汪汪汪汪”地叫個不停。狗子彎著腰,喘著氣,轉頭往河邊一看,不好!河裏好像有人!


    岸邊已經有一些人在圍觀,估計這人掉下河已經有一會兒了,看著好像已經沒勁兒撲騰了。狗子來不及考慮其他,兩下就踢掉了鞋子,衣服都來不及脫,“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河裏。


    狗子不敢耽擱,徑直往那人的方向遊去。眼看著那人已經慢慢往下沉,水麵慢慢變得平靜,時不時冒上來幾個泡泡。


    狗子一看,遭了!趕緊深吸一口氣,猛地往水裏一紮,潛到河麵下去撈人。


    阿丟著急地在岸邊等著,不停地“汪汪”叫。岸邊旁觀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時花兒也趕過來了。


    “咋了阿丟,狗子呢?”花兒不放心,隨即也跟了過來。


    花兒順著阿丟叫喚的方向一看,天呐!狗子這是下河救人了嗎?


    “狗子!狗子!”花兒焦急地喊。


    水麵再次慢慢變得平靜,花兒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狗子!你上來!你快給我上來!”花兒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帶著哭腔。


    突然,狗子猛地浮出了水麵,用胳膊拖著那人,往岸邊遊了過來。阿丟和花兒趕緊跑過去接應狗子。


    狗子爬上了岸,直接癱在地上,精疲力盡地喘著粗氣。花兒看狗子並無大礙,趕緊把救出的那人翻過來,一看,還是個姑娘,她已經緊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了。


    花兒趕緊鬆了開她領口的幾個扣子,雙手不停按壓著她的腹部,想把她肚子裏的水擠出來。


    阿丟在另一邊舔著狗子的臉,生怕他有什麽意外。狗子緩了一會兒,坐了起來。


    “吐了吐了!水吐出來了!”花兒用自己的袖子幫那個姑娘擦了擦臉。“醒醒,快醒醒!”花兒輕輕拍著姑娘的臉。


    “咳咳咳……”姑娘又咳了幾口水,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看到花兒、狗子和阿丟正一起關心地看著她,突然間,“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這是咋了?沒事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花兒輕輕拍著她的背說。


    等姑娘緩了一會,情緒平穩了一些,狗子問她:“你家住哪?家裏還有誰?我們送你回去吧。”


    姑娘搖搖頭,抱著腿,不肯說話。


    “你看,你這渾身濕透的,不回去也不是個辦法。你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的。”花兒也勸道。


    姑娘隻是咬著嘴唇,流著眼淚,還是不肯說話。


    “這樣吧狗子,咱先帶她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再看怎麽辦,不然這樣下去指定要生病了。你也是,咱趕緊回去換身幹淨衣服!”善良的花兒決定先帶她回家再說。


    “行,那咱趕緊走!”狗子覺得花兒考慮周全,立刻同意了。


    這姑娘還是有些體力不支,行動也不便,於是花兒說:“狗子,你背著她,我在後麵扶著。”


    狗子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下來了。一來這姑娘屬實可憐,站也站不穩,二來花兒是同意的,他也就沒什麽其他顧慮了。


    阿丟一路走在他們三人前麵,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們有沒有跟上。


    到家以後,花兒煮了兩碗薑湯,遞給狗子和那姑娘。那姑娘端著熱乎乎的薑湯,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掉在碗裏。


    “別哭了姑娘,已經沒事兒了,趕緊把這薑湯喝了吧,好驅驅寒。”花兒一邊用毛巾擦著她的頭發,一邊輕聲細語地說。


    狗子默不吭聲地喝著薑湯,他心裏知道,姑娘的事情,還是隻能由姑娘來問更方便些。


    “哥,姐,我謝謝你們。”那姑娘終於開口了,“我是隔壁鎮上的,我叫阿慧。今天晚上,我不是不小心掉進河裏的,我是想了好久,才自己走進河裏的,我不想活了……”阿慧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說。


    “啥?你是自己尋死的!”狗子一下跳了起來。“好好的日子咋不過,你年紀輕輕的,尋死幹啥?”


    花兒瞪了瞪狗子,示意他閉嘴。“阿慧,你別介意,狗子沒有惡意。對了,就是他,奮不顧身跳進河裏,才把你救起來的。不然現在你可能已經……”花兒不敢再說下去。


    “謝謝你,狗子哥……”阿慧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狗子,小聲說道。


    “嗨,甭客氣!呐,這是你花兒姐,她也幫了你大忙了,要沒有她,我就是把你救上來,你可能也活不了!”狗子充滿愛意地看著花兒,心裏很自豪,自己的媳婦兒可真有本事啊。


    “花兒姐,我也謝謝你……”阿慧此時隱約記起,在冰冷的河水裏,她意識模糊的時候,用力把她托起來、往岸邊拉的人,好像就是眼前的狗子哥。


    “話說回來,阿慧,你看你人長得這麽好看,有啥是想不開的呢?”花兒關心地看著阿慧。


    “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丟人。半年前,我父母把我賣給了我們鎮上的一個老頭子,那個老頭子70多歲了,在我們那邊是出了名的無賴。就因為我父親一直貪戀賭博,欠了他的錢,又沒有錢還給他,他就提出了這個禽獸不如的條件。他讓我父親把我嫁給他,我爹問了我娘意見,沒想到他們竟然都同意了……”阿慧的眼神裏充滿了憤恨和憂傷,她內心無法接受父母這樣的安排。


    “啊?這也太不是人了!這世上哪有強買強賣的道理?”花兒聽了,也很氣憤。


    “是啊,這老頭兒也太不是玩意兒了,這哪還算得上是個男人,竟然幹得出這種事!他娘的,這世上沒公道了嗎?”狗子罵道。


    “說一千道一萬,誰也改變不了這件事。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我寧願終身不嫁,孤獨終老,我也絕不可能嫁給那個壞老頭子。再過幾天,他就要來我家接我過去了,我實在是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連我爹我娘都……我覺得,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阿慧確實很可憐,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根本無從選擇,除非,要麽跑,要麽死。


    “那你以後可咋辦呢?唉,你也是傻,幹嘛要去尋死啊?大不了一走了之!跑,跑遠點!讓他們永遠也找不到你。”花兒覺得阿慧還是太傻了,想用死來解決問題。


    “跑?跑去哪兒?能跑多遠?跑到哪兒,他們都能找到我。我不是沒跑過,被抓回去以後,他們又要打我。這眼看日子就要到了,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阿慧隻是個小姑娘,跟狗子和花兒一般大,依靠自身確實沒有辦法逃脫困境。


    “這天下難道就沒天理了嗎?”狗子插著腰說,“我還就不信了,天下竟半點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花兒看著阿慧,心想,如果讓她回去,大概隻有兩種後果。要麽,就是她被迫嫁給那個糟老頭子,過著悲慘的一生,要麽,她肯定還是會去尋死。


    “要不這樣吧,你要是不嫌棄,就先留在我們這兒。平時,幫我做做家事,陪陪阿丟,整理整理鮮花什麽的。但是,我醜話必須說在前,這畢竟也不是長久之計,你還是得認真考慮一下,你以後該怎麽辦?”花兒很同情他,決定就先幫她一把。


    “那到了成親的日子,他們一定還是會出來尋你的。到時候又怎麽辦呢?”狗子也覺得,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我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我願意留在這兒!”阿慧趕緊說。


    “算了吧,別逼她了。你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她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法子了。咱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花兒同為女性,很同情她的不幸,也願意給她點時間緩一緩。


    就這樣,阿慧被留了下來。花兒晚上和阿慧睡在一起,狗子就隻能自己在另一邊打個地鋪了。夜裏,狗子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於是自己爬起來,走到了院子裏,坐在阿丟旁邊摸著阿丟的腦袋。


    “阿丟,又是我倆在一起了。你想你的阿來和狗崽子們嗎?改天咱們帶點好吃的,一起去看他們。”狗子知道,阿丟心裏一直有牽掛。


    阿丟“嗯嗯”地哼唧了兩聲,表示狗子說到它的心坎裏了。


    “還有,今天謝謝你。我今天從河裏爬上來的時候,我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哈哈,放心吧阿丟。我命大,死不了!再說了,有你在,閻王爺也不敢收我啊,你說對不?”狗子撓著阿丟的下巴。


    阿丟起身湊過來,鑽進了狗子懷裏,趴在他的腿上默默陪著他。


    “花兒姐,狗子哥,快來吃飯啦!阿丟你也來,你的飯也好啦!”清晨的鳥兒在嘰嘰喳喳地叫,勤快的阿慧已經做好了早飯,忙得團團轉了。


    狗子一骨碌從地上坐起來,哎呀,這一夜,睡得一言難盡,渾身酸痛。狗子活動著肩膀,拖著步子湊到花兒身邊,一臉困意和委屈的表情。


    “哈哈,知道啦……你再堅持堅持吧,阿慧她挺可憐的,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很不容易啊。”花兒知道狗子這副表情是啥意思,於是安慰他道。


    “花兒姐,狗子哥,我也不知道你們平時愛吃啥,我想著早上要不吃點清淡的。我就做了玉米粥,煮了雞蛋,還拌了點兒家常小菜,就是不知道你們愛不愛吃,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對了!我還會做包子、饅頭、年糕什麽的,我以後每天都可以給你們換著花樣兒做!”花兒和狗子都能看得出來,阿慧現在非常急於表現出自己很能幹。


    “阿慧,其實……你不用這樣。你就踏實住在這兒,別覺得不好意思。”花兒看出來阿慧心裏很不踏實。


    “對,既然留下來了,就高高興興的。我們都很好相處,特別是你花兒姐,你留下來她也好有個伴兒,挺好!”狗子也怕阿慧心裏想太多。


    阿丟在一旁“呼嚕呼嚕”地舔著粥,一點兒也不客氣,吃完了還湊到桌前,伸著脖子,好像還沒吃夠。


    “阿丟,來!我的也給你!你可真能吃呀。”阿慧摸著阿丟的頭,笑著說。


    “真不要臉,吃完了自己的還吃別人的。”狗子輕輕踢了阿丟一腳。


    阿慧今天心裏很高興,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自己家裏她能感受到的隻有壓抑、憤怒和無奈,而在這兒,充滿了歡樂、祥和和幸福。阿慧心裏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不想走了。


    狗子依然做著他的跑腿兒生意,手下的弟兄們也越來越多。花兒的花店也是幹得越來越有起色,她已經成了鎮上小有名氣的“鮮花西施”。阿慧也忙忙碌碌的,每天在家裏搶著幹活,她想著盡量多做一些,這樣才不會被狗子和花兒嫌棄。阿丟天天在窩裏睡覺,在街上瞎溜達,有時還自己跑去看看阿來和它的狗崽子們。


    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這家子的日子,始終過得平靜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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