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看著大壯,指著他的鼻子說:“你說啥?你繼續說下去。”


    “我……我沒說啥……是你聽錯了!”大壯強行狡辯。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給我想好了,你大姐和大力怎麽了?”狗子嚴肅地問。


    大壯一聽,心想完了,這話雖然說了一半,但狗子也聽見了。“大姐她……她……對了!她看大力哥那天下河撈我很賣力,心裏感謝他來著。”大壯說完,也不敢看狗子的眼睛,心裏直發虛。


    “這我知道,那跟她找不找對象有啥關係?你的意思是說,他倆好上了?”狗子彎下腰,盯著大壯的眼睛問。


    “我……我……我不知道,我隻是自己猜的。”大壯支支吾吾地說。


    “那你憑什麽猜他倆好上了呢?是看見什麽了嗎?”狗子窮追不舍地問。


    “就看他倆挺客氣的,大姐也不像原來那樣咋咋呼呼的了……就這些,真沒別的了。”大壯呆呆地看著狗子,一臉無辜的樣子。


    狗子直起腰,把手背在身後說:“以後別瞎說!你這樣瞎說,你姐以後怎麽嫁人?記住沒?”


    大壯點了點頭,小聲回答:“記住了……”


    “回去吧,早點兒睡,明早還要去學堂。”狗子拍了拍大壯的頭,放他回去了。


    狗子站在樹下溜達了很久,他想了想大力今天的表現,先是去接他和花兒,回來以後又主動地忙個不停,吃飯的時候也不像原來那麽放得開。狗子突然想起,今天大力和他說大壯掉進河裏的事情的時候,好像確實也是刻意幫大雙說了幾句好話。


    “這豆豆的事兒剛消停一陣兒,大雙怎麽也開始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狗子歎了口氣,想著最近還是得盯著點兒大力和大雙的事情。


    大力雖然人不錯,也能吃苦,但要是論給狗子做女婿,狗子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狗子對大力產生了一些防備之心,他不知道大力的殷勤是不是隱含著他自己的目的。大雙總是大大咧咧的,一副不開竅的樣子,以前也說過這輩子不想嫁人,隻想做生意,怎麽這回就被這平平無奇的大力給吸引了呢?


    “不行不行,我還是得盯緊點兒,別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來。”狗子站在堂屋門口,自言自語道。


    “大雙,我明天就走了,今天你陪我上街轉轉吧!我想吃那家點心鋪賣的綠豆糕了。”一大早,豆豆就掀開了大雙的被子,喊她快點起床。


    大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揉了揉眼角,慢慢吞吞地說:“好……我一會兒再陪你去,你等我緩一會兒,我就起床。”說完,她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


    “我先去那邊吃早飯啦,你快點兒起來!這麽懶,虧大力那麽勤快,以後人家該咋看你?哈哈哈!”豆豆狠狠地往大雙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便笑著跑開了。


    大雙“呼”的一下把被子掀開,猛地坐起身來。“我懶嗎?我可不懶……誰懶我都不會懶……”大雙幾下就把衣服穿好,跑去院子裏刷牙洗臉了。


    “你終於起來啦?來來來,快坐下吃早飯!”秦媽幫大雙成了一碗粥,又遞給她一個雞蛋。


    “我不就比你們晚了一點兒嗎,我又不上學,起那麽早幹嘛?”大雙嘟嘟囔囔地說。


    “大姐,你們今天要出去逛街嗎?”苗苗問。


    “逛街?你二姐可是省城裏回來的人,咱這破鎮子,有啥好逛的……你二姐無非是想家了,想到處轉轉罷了。明天他就要回學校了,我帶她去買點兒點心。”大雙“呼嚕呼嚕”地喝著粥說。


    “點心?!我也要吃點心,大姐、二姐,你們也給我買點兒!”大壯激動地跳了起來。


    “你就知道吃!”狗子用筷子輕輕地敲了一下大壯的頭,“你也不看看你那肚子,這麽小的年紀,肚子比那街邊的老大爺還要大,還盡想著吃!好好把早飯吃了,跟你三姐去上學去!跟你姐好好學學,讀書才是最重要的!書讀好了,以後想吃啥沒有啊?要啥有啥!”狗子苦口婆心地說。


    “哼……真沒勁!動不動就說讀書的事兒……說的我都吃不下去了……”大壯噘著嘴說。


    狗子一臉不屑地說:“你吃不下去?你要是真的吃不下去,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豆豆和大雙在一旁偷笑著,豆豆看大壯的樣子也很可愛,於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大壯啊,二姐跟你說,讀書這個事兒,可是太重要了,你現在不相信,以後一定會後悔的!好好讀,等你有進步了,二姐給你買好吃的獎勵你!”


    “真的?我想吃什麽就買什麽?”大壯突然來了興趣。


    “那必須的啊!說到做到!前提是,你真的有進步了,你要拿出點兒成績給我看的啊,我可是不好糊弄的。”豆豆把大壯手裏的包子拿走了,又給他剝了一個雞蛋。“少吃點兒麵和肉,吃個雞蛋,這樣你就不會是個小胖墩兒了!”


    大壯突然有點喜歡二姐了,二姐嘴裏說出來的話,就像春風一樣和煦,讓他的臉上暖暖的、癢癢的,心裏也舒舒服服的,和大姐簡直就是千差萬別。而大姐說的話,每一句都像一把小刀子一樣,紮得他身上刺刺撓撓地疼,聽了心裏很不舒服。大壯心裏想,難道這就是讀書和不讀書的區別嗎。好像讀書人說的話,是要讓人受用些,讀書人也更容易被人喜歡。


    大雙和豆豆手挽著手,一起緩緩走在鎮子裏的一條條小路上。


    “豆豆,你到底想去哪兒?咱們這樣漫無目的的,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大雙覺得有些無聊,這一路上也沒什麽好看的,好玩兒的。


    “就是沒有什麽目的啊。”豆豆心情愉悅地說:“我就是想到處走走,吸一吸這天地精華。”豆豆閉上了眼睛,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氣。


    “怎麽?省城裏的空氣不好嗎?我覺得那兒可好了,什麽都有,什麽都比這兒好!那大街上,賣吃的、賣衣服的、照相的,到處都是!多好看啊!”大雙一提起省城,又有些興奮起來。


    “那是因為你去的少,覺得新鮮!”豆豆笑了笑,說:“我剛去也是這樣覺得,覺得這裏可真好啊,比家裏好太多了。可是,沒過多久,我就覺得挺沒意思的。那些東西,看上去是很好,可是跟我有什麽關係呢?那都是別人的東西,別人的家,我就是個客人罷了……”


    “哦……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意思了,所以,你才想家?”大雙停下腳步問。


    “是啊,真的想家,特別是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想家,想你們每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多熱鬧啊!可我原來在家裏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特別的。上大學以後,覺得這可真是幸福的時光啊,是管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大雙看著豆豆說:“哎呀,真是羨慕你,天天都能在家裏待著,和爸媽、奶奶、弟弟妹妹在一起,吃家裏的飯,睡家裏的床。”


    “得了吧你!不是你自己要考大學的嗎?做人嘛,不能什麽都想要啊,你說我說得對不對?你選擇了讀書這條路,就不可能一直在家裏窩著啊。再者說了,天天在家待著,就不覺的有這麽好了,有句話說得好,‘遠香近臭’嘛!”大雙這一番話,好像顯得已經把什麽都看得很透徹了。


    “哎喲……大雙,這陣子不見,你長進不少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關鍵好像還說得還挺在理的。”豆豆摟著大雙的肩膀,說:“隻可惜,明天我就要回學校了,真不想跟你分開啊!舍不得你!”豆豆賴在大雙肩膀上撒著嬌,姐妹倆十分親密。


    “喲喲喲,你看你這小媳婦兒的樣兒,以後肯定也是個粘人精!”大雙突然想到個好主意,“對了!豆豆,你想不想去我的麵館兒看看?裏麵桌椅板凳還沒布置呢,但是已經打掃幹淨了,都是我一個人抽空幹的!另外,我定的牌匾應該也好了,要不,你陪我去取吧!”


    “好啊好啊!你帶我去看看!”大雙和豆豆倆人手牽著手,迎著朝陽奔跑在小路上,一路上都是他們的歡笑和歌唱。


    “就是這兒!等著,我給你打開門看看!”大雙激動地從口袋裏掏著鑰匙,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給豆豆看看。


    門打開的一刹那,就好像把大雙未來的希望給放了出來。大雙樂得合不攏嘴,一直哈哈地笑著。大雙站在屋子的最中間,高興地轉著圈兒,像枝頭上的鳥兒一樣自由、快樂。


    “大雙,真好,你這樣真好。我從沒見過你這樣。”豆豆認真地看著大雙說。


    “怎麽樣?我也是個幹正事兒的人吧?說了你們還不信……”大雙得意洋洋地說。


    “這裏可真幹淨,可想而知,這段時間你有多辛苦了。倒是我,隻顧著自己讀書,家裏的忙也幫不上。”豆豆尷尬地說。


    “你可別這麽說!媽在省城做手術的時候,你在那邊我們才能放心啊。我們各有各的用處!”大雙搭著豆豆的肩膀,問:“那麽,以後你該叫我什麽?”


    “叫你什麽?這話什麽意思?”豆豆顯然沒有領會到大雙的意思。


    大雙對著豆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哦!我知道了!叫你大雙老板!哈哈哈!大雙老板!”豆豆大聲喊著,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屋子裏。


    “哈哈哈哈哈!我愛聽!多喊喊!多喊幾聲!”大雙叉著腰,昂著頭,享受著大雙對她的新稱呼。


    “老板,你別笑了,咱們還得去拿牌匾呢,別誤了正事兒!”豆豆拍了拍大雙,想讓她冷靜冷靜。


    “對對對,走,咱倆關上門兒就去。”大雙仔仔細細地鎖上了門,就好像這空屋子裏其實藏有萬貫家財一樣。


    倆人蹦蹦跳跳地去取牌匾,路上還一人吃了一塊梅花糕,心情好得不得了。豆豆覺得大雙可真有幹勁啊,從來沒見過他如此認真地對待一件事情。果然,人還是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時根本不需要什麽人來勸他努力,他自己心裏就會激情澎湃,充滿動力。


    “這就是你的牌匾,你自己檢查一下。”


    “這麽大?”大雙驚訝地說。


    “姑娘,這是你給的尺寸啊,我就是按照你給的尺寸做的。你不能這樣捧著看它啊,它是要掛到牆上的,離遠了看,就不大了!”


    豆豆好奇地把頭伸了過去,想看看牌匾上寫了什麽。“‘幸福麵館’?哎?之前不是說叫‘大雙麵館’嗎?”


    大雙神秘地一笑,“怎麽樣?是不是比‘大雙麵館’聽著高級?”


    豆豆用力地點了點頭,“真不錯哎!這名字好!聽著生意就很好!熱鬧!喜慶!”


    “走!咱們把這牌匾拿回去吧。”大雙扛起牌匾就走,嚇了老板一大跳。


    “哎喲我的乖乖!你這姑娘力氣可真大!我找個人給你送過去吧!”老板在大雙身後喊著。


    “不用!走了老板!”大雙高高興興地扛著牌匾走在前麵,豆豆一路小跑跟在後麵。


    “大雙,你等等,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抬吧!這多重啊!”豆豆不好意思地說。


    “你跟上!我走快點兒反而不累!一會兒就到了。你這細皮嫩肉的,還是別管了!”大雙笑容滿麵地往前走,好像扛著的根本不是那麽大塊的牌匾,而是什麽輕飄飄的東西。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可真能!這你都能自己來!大雙老板,你前途無量啊!”豆豆幫不上忙,隻好跟在大雙身邊一路吹捧,給她點兒心裏的能量。


    大雙聽著心裏美滋滋的,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大雙!你幹啥呢?!”一個聲音從路邊傳來。


    大雙回頭一看,“大力?”


    此刻的大雙心裏就像一團亂麻,牌匾扛在肩上,放下也不是,繼續扛著也不是,隻好愣愣地站在那兒,說:“大力,怎麽這麽巧……”


    “嘿嘿嘿!”豆豆在大雙身後目睹了一切,捂著嘴不小心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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