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在廚房裏幫著秦媽和張嬸兒忙前忙後,幹得又起勁兒又高興。秦媽和張嬸兒看著大力賣力的樣子,覺得他既好笑又心酸。


    “大力,大力!你別忙活了,出去和他們說說話吧!你是客人,哪兒能讓你幹活兒啊!”張嬸兒拉住了大力,讓他去堂屋裏休息休息。


    “我不累!平時忙活慣了,停不下來,一閑下來反而還不習慣了!還有什麽活兒要幹,你們盡管吩咐!我都能幹!”大力往周圍看了看,發現水池裏還放著幾個用過的碗,於是兩步走了過去,開始洗起碗來。


    “哎喲,你看看,多勤快的小夥子!”秦媽看著大力,覺得很歡喜,“你在家裏一個人就把活兒幹完了吧?我看你這樣子,熟練得很哪!”


    大力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家裏沒有人,就我一個!所以自然是什麽都自己做了。”


    “啊?這……家裏人呢?”秦媽惋惜地問。


    “家裏人都不在了,就剩下我一個了。”大力還是笑了笑,“沒事兒,我早就習慣了。我一個人也挺好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嘛!哈哈哈!”


    秦媽和張嬸兒相互看了看,都很是同情大力。這麽好的小夥子,竟然沒有一個家人,看樣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大力啊,這碗洗完就出去歇歇吧,別再幹了。你和大雙、豆豆歲數差不多,出去說說話吧。”張嬸兒說。


    “我是個粗人,平時都是幹的多、說的少,不大會說話,我怕話說多了,反而會說錯話……”大力笑著說。


    “大力,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我們也都把你當孩子看。你這樣勤快,弄得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快出去歇歇吧,聽話啊。”秦媽勸道。


    大力把洗好的碗甩了甩水,又整整齊齊地放好。“好吧,那我先去堂屋,一會兒飯好了,我來端菜!”


    張嬸兒和秦媽看著大力的背影,心裏不是個滋味。


    “這孩子,長得人高馬大的,實際上心裏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別人不喜歡他。”秦媽說。


    “是啊,這麽能幹,人也老實,要是個女孩兒啊,一定能找個好婆家呢!”張嬸兒也說。


    “誰要找婆家?”狗子在堂屋聽到了張嬸兒說的話,趕忙問。


    “哎喲,你說說你這耳朵,咋這麽好使呢?這麽點兒大的聲音你都聽見了?這以後啊,我還不敢隨意說你壞話了呢!”張嬸從廚房探出頭來,看著狗子笑著說。


    “你不會說我壞話的,不管誰說我壞話你都不會。”狗子得意地說。


    “我剛不是說你的閨女兒,我是說大力呢!”張嬸兒笑得停不下來,“看把你緊張的!”


    “大力?怎麽?大力你還要找婆家?”狗子詫異地問。


    “啥呀,狗子哥!我是個男的,我找什麽婆家?”大力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使勁兒地撓著頭。


    “嘻嘻嘻嘻嘻……”豆豆和大雙湊在一起偷笑,大力的樣子又憨又傻,看上去也不擅長回嘴,確實是個調侃的好對象。


    大力發現大雙在看著他笑,心裏還有些高興。不管她在笑什麽,隻要她高興,大力心裏就高興。


    心思敏銳的豆豆發現大力時不時地往自己這邊看,表情裏還有些不好意思。她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大力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的大雙。豆豆又發現,豆豆也時不時地看看大力,而且,這次回來,大雙貌似不像以前那樣風風火火的了,似乎多了一絲文靜和柔情。


    豆豆轉頭看著大雙的眼睛。大雙笑著笑著停了下來,問:“你看著我幹啥?”


    豆豆意味深長地問:“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瞞著你?什麽事兒?沒有啊。”大雙意識也沒想起來大力的事情,因為這事兒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弄清楚。


    “什麽事兒?那我問你,怎麽他總是往你這邊看?”豆豆小聲嘀咕著,不想被別人聽見。


    “誰?”大雙嘴裏問著,眼睛卻已經看向了大力。


    “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大力呢?”豆豆笑嘻嘻地問。


    大雙此刻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又無處可躲,隻好小聲說:“吃完飯回房間以後,我再慢慢跟你細說。”


    大力吃飯時坐得規規矩矩,表現得很是拘謹。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麽上次和夥計們一起來吃飯的時候,就不像現在這樣。他自己猜想,應該是大雙的父母都在場,他怕大雙的家人覺得自己沒有規矩、上不了台麵。


    吃完晚飯,大家終於都散了,豆豆迫不及待地把大雙拉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快說,到底怎麽回事?我這才走多久,你就不老實了?”豆豆一臉壞笑地看著大雙說。


    大雙縮手縮腳地坐在床邊,一反常態,斯文得很。她支支吾吾,扭扭捏捏,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們不在家的時候,他幫了我不少忙。”


    “就這些?沒了?!”豆豆一臉的不相信。


    “是啊,就這些,沒了,真的沒了。”大雙看著豆豆說,似乎還有些遺憾的樣子。


    “那你倆吃飯的時候眉來眼去的,我還以為你處對象了呢!”豆豆失望的坐到床邊,說:“我還特意把苗苗趕回去睡了,就為了聽你好好講講你和大力的故事呢,結果這麽無聊……”


    大雙突然一本正經地問豆豆:“你覺得大力怎麽樣?”


    “怎麽?你對他有想法?你可得想清楚,他是咱爸手底下的人。”豆豆說。


    “別的我不管,我就問你,你覺得他人怎麽樣?”大雙又問了一遍。


    “人……我也沒怎麽見過他,對他也沒什麽了解。但從今天他在家裏的表現來看,人應該還算可以吧。又老實又勤快,長得也還行,就是黑了點兒。”豆豆認真地說。


    “人家是幹體力活兒的,跑腿兒的,能不黑嗎……天天風裏來雨裏去的……”大雙好像有點兒不高興了。


    “喲……這是咋的,我說他黑你還不高興了?你這還沒咋呢就護上了?”豆豆拍著大雙說。


    “什麽就護上了……我說的是事實啊。”大雙努力地狡辯。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那我問你,你喜歡他嗎?”豆豆避開了所有的猜測,直接問道。


    大雙不可置信地看著豆豆,“你這問的是啥?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那這樣吧,你就說,你對他有沒有好感。”豆豆又問。


    “好感……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雙摳著自己的手指甲蓋兒,半天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哎喲!你可真是急死我了!你原來不這樣的啊!怎麽變得這麽磨嘰了!”豆豆突然站起來說。


    大雙無辜地看著豆豆,說:“你原來……好像也不這樣……”


    姐妹倆相視無言,一瞬間都“噗嗤”一聲笑了。他們都覺得對方很好笑,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甚至變得一點兒也不像曾經的自己了。


    豆豆輕輕坐到大雙身邊,頂了頂她的肩膀。“大雙,不管你怎麽想,我都支持你,勇敢去做吧。”


    大雙看著豆豆高興地笑了,雖然什麽都沒說,心裏好像也多了一些勇氣。


    “大壯,你出來一下。”狗子看花兒睡了,穿上了衣服,敲開了大壯的房門。


    大壯心裏一緊,他猜想狗子能這麽晚來單獨找他,估計是沒啥好事兒。他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多穿了一條褲子和一件外套。


    “怎麽這麽磨磨蹭蹭的,叫你半天了才出來!”狗子站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抱著胳膊看著大壯,嚴厲地說。


    大壯沒敢說話,隻覺得身上發熱。一是因為確實是穿多了,二是因為心裏有些緊張。他可憐兮兮地看著狗子,一臉的惶恐。


    “你這是啥表情?我後麵有鬼嗎?”狗子說完,回頭看了看,又看了看大壯,問:“你穿這麽多幹啥?你看你這頭上都冒汗了。”


    狗子伸出手,想幫大壯擦擦頭上的汗,可大壯卻敏捷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狗子的手。


    “咋的?怕我揍你?”狗子笑著問。


    大壯還是沒說話,隻偷偷地看著狗子的臉色。


    “過來吧!坐下,坐下慢慢說,我又不能吃了你!”狗子自己先坐下,又向大壯招了招手。


    大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知道我找你啥事兒?”狗子問。


    大壯乖乖地把手放在膝蓋上,先是點了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


    “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狗子突然提高了音量,嚇得大壯渾身一哆嗦。


    阿丟偷偷地從窩裏探出了腦袋,趴在地上,靜靜地看著狗子和大壯。


    “我就直說了吧,我看你也是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幹啥大事了?”狗子嚴厲地問。


    大壯猜到,狗子應該已經知道他掉進河裏的事兒了,他眼珠子一轉,趕緊辯解道:“不算!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就是……就是腳一滑,掉河裏了……不過我自己上來了!厲害吧!嗬嗬!”大壯笑嗬嗬地看著狗子,幻想著狗子會不會順著他的話,表揚表揚他。


    空氣裏回蕩著大壯幹巴巴的笑聲,狗子麵無表情,沒有說話,阿丟也無奈地看著大壯。


    大壯一看,這氣氛好像不對,於是趕緊收住了自己的笑聲,低著頭,緊閉著雙眼,等著挨揍。


    狗子突然高高地舉起手,一陣風從大壯臉旁吹過。大雙嚇得把脖子一縮,等著這巴掌狠狠地落到身上。


    誰料到,狗子隻輕輕在大壯的頭上拍了一下。大壯趕緊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著狗子,“嘿嘿”地笑了。


    “你還好意思笑!你闖了多大的禍你知道嗎?差點兒小命都沒了,還笑!”狗子被大壯逗得快要繃不住笑了,但為了讓大壯好好長長記性,他還是努力地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爸,大姐已經揍過我了,也教訓過我了,就在這兒!”大壯知道狗子已經不怪他了,趕緊腆著臉認起錯來。


    “你啊你!”狗子沒好氣地指著大壯的鼻子說:“你媽最近做了手術,身子也不好,大家都在幫忙,就你一個人還在添亂,你好意思嗎?”


    大壯眨巴著眼睛,也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隻怕狗子的手指戳到自己的眼珠子。“我已經知道錯了……爸……”


    “這事兒要是讓你媽知道了,她得多擔心啊!她現在受不了刺激!”狗子踢了大壯一腳,“這事兒就先爛在肚子裏,千萬別讓你媽知道了,聽見沒有?”


    大壯拚命地點著頭,說:“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不讓我媽知道!不然我媽會擔心的!我不能讓她知道!”


    “臭小子,說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也不小了,家裏就你一個男孩子,等你長大了,這幾個姐姐還有奶奶,都還要靠你撐著腰呢!你得有點兒擔當啊,你看看你,書也不好好讀,盡給我闖禍!”狗子看著大壯,搖了搖頭,拿他沒有辦法。


    大壯噘著嘴,他也知道自己又懶又饞,什麽都做不好,比不上他的三個姐姐。大壯心裏也有點兒委屈,他認為自己不是不想學好,好像自己就是沒有天分,什麽也做不好似的。


    “難為情了?現在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能說得很嗎?”狗子抬起了大壯的下巴,說:“把頭抬起來,像個男人的樣子!天天娘兒們唧唧的,能成什麽事兒?你看你爸,咱就是沒讀書,也得有自己的事業啊。總不能像你這樣,啥也不幹,每天隻知道吃喝玩樂和闖禍吧?像你這樣,以後都娶不到媳婦兒!我看你以後怎麽辦!”


    “我不娶媳婦兒!我就一輩子住家裏!”大壯覺得娶媳婦兒有什麽好的,還不如在家裏舒服。


    “你不娶媳婦兒?你和你大姐倆人倒好,一個不嫁人,一個不娶媳婦兒,你們倆都想氣死我啊!”狗子睜大眼睛瞪著大壯,實在是沒法不生氣。


    “大姐你不用擔心,她會嫁人的!她和大力哥都已經……”大壯還沒說完,“啪”地一聲趕緊捂上了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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