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下意識看向桌麵上的「神之心」,轉瞬間猜出了灰發少女的身份。


    正如寓言所說,他讓小灰帶著所有奇物,抵達高維世界挑選合適的人選,讓他們去拯救其他低維世界。


    背包裏的道具,是其他世界回贈的禮物嗎?可是小灰為什麽會說他們會很開心?


    羨魚不願細想,試探著問:“小灰?”


    灰發少女點頭:“你可以稱呼我為「灰風」。”


    阿基維利憤怒又茫然:“摯友,你到底是想做什麽?”


    灰風看看即將掙脫束縛的阿基維利,再看看羨魚,問:“你來還是我來?”


    羨魚表情複雜:“還是你來吧,不要傷到祂,打暈祂就好。”


    但凡阿基維利像嵐一樣,用分身呢?


    否則羨魚也不至於和星神僵持下去。


    阿基維利可是本體啊!他要是不小心失手了,那可是會鬧出神命的啊!


    星神滿臉寫著不可置信,羨魚挪開視線,不再看祂。


    灰風動作迅速,打暈阿基維利後,再度來到羨魚麵前。


    “該說是初次見麵?還是好久不見?”


    “還是再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我可以分裂成一堆納米戰艦,但我無法將當前意識留存下來。”


    “我還可以變成一艘巨大戰艦,也可以變小一點,當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擔任領袖……哦,還是算了,我可不想陪你反反複複地統治宇宙——”


    羨魚一邊聽,一邊思考灰風出現的目的。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灰風又說:“有人讓我把你綁回去,你是怎麽想的呢?”


    羨魚表情空白。


    灰風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次輪回,她能效忠的隻有兩個人,羨魚和讚達爾。


    納米機器人提到的人自然是讚達爾。


    羨魚萬萬沒想到,前腳剛擺脫觀良,後腳讚達爾又派出了灰風。


    他心中久違地生出一股無力感。


    自己的要求很過分嗎?他又不是想殺星神,隻是想獲得永遠的安寧而已。


    羨魚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那把刀,一時有些蠢蠢欲動。


    不行,不能在這裏。


    如果灰風沒有欺騙他,那就還有回轉的餘地。


    羨魚理智回籠,冷靜下來後,溫聲道:


    “還記得你我的約定嗎?抱歉,我從來沒有想到會一直拖到今天,我可真是個不守信的合作對象……”


    灰風看著羨魚,沒有說話。


    她深知想要獲得眼前人的信任,從來不是件容易事。


    對方一心赴死,情緒狀態並不穩定,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灰風把真相和盤托出,也沒有絲毫用處。


    因此,她說出了讚達爾的目的,以此來表明態度。


    灰風看過無數次星海焚毀時的模樣,也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和讚達爾的過往。


    真是一對令人惋惜的師生。


    對方被名為「時之蟲」的高維生物盯上,連帶著身邊人也被卷入其中,多位「天才俱樂部」成員因此喪命。


    如果不是「時之蟲」……他們不會被迫分離。


    用這個世界通俗一點的說法,和星震比較相似?星震會導致時間流速不同,遇到星震的人對此並沒有太多實感。


    「時之蟲」則與之相反,它會讓人陷入無休止的循環,他們孤立無援,時間無限拉長,他們遭受百倍、千倍的痛苦。至於仙舟人的「魔陰身」?兩者相較,「魔陰身」都算不上什麽大問題。


    等到外界聯絡到他們時,隻能看到積滿灰塵、破敗不堪的艦船,和滿臉寫著疲勞和迷茫的幸存者。


    再度相遇時,艦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心存死誌,隻會迫切地想要讓對麵的艦船與其交火。


    如果不是「時之蟲」……


    讚達爾不會對他疼愛的學生說:


    “這就是祂給予我的懲罰嗎?好吧,資料已經發過去了,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死在你的手裏,記得給我立碑,現在,開火吧,埃裏克。”


    此後,埃裏克偶爾會來到讚達爾的造物麵前,盯著星神發呆。


    他一字一頓道:“我要殺了祂。”


    「智識」星神:“……”


    事實證明,埃裏克做到了。


    他殺死高維生物「時之蟲」,放棄在其降臨時啟動引擎這個成功率更高的方案。


    至於為什麽會有如此大膽的方案……隻能說,這是第一次嚐試升維,天才們沒有任何數據做參考,隻能發散思維,提出各式各樣的設想,其中,有人將希望寄托於高維生物「時之蟲」身上。


    最後,埃裏克將執行升維計劃的地點選在「虛數之樹」旁。


    結果顯而易見,他們失敗了。


    但灰風知道,這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埃裏克在宇宙即將毀滅之際,笑著對灰風說:


    “未來的我,或許不會理解我的決定。”


    “但至少在這一刻,我不後悔。”


    埃裏克循循善誘:


    “跟在我身邊很無聊吧?要不要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呢?”


    “你來到的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是注定會毀滅的,每個人、每顆星球都有著獨屬於他們的、既定的命運,就算是人們拚盡全力,也始終無法更改這一切。”


    灰風回道:“聽起來……這可真是太糟糕了。”


    埃裏克歎氣: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但我發現,隻有高維的存在,才能擁有扭轉一切的可能。”


    灰風瞪大眼睛。


    “你是說……”


    埃裏克點頭。


    “是的,在這裏,隻有我能夠做到這一點。”


    “除了這個世界,還有許多世界的人們,無法擺脫所謂的命運。”


    “就比如形象鮮明、惹人喜愛的角色,他們的死亡,不過是為了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手段罷了。”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親手鑿毀命運的齒輪,由他們親手定義何為命運——”


    “我無法離開這裏,但你可以,要不要試試,帶走這些奇物……去拯救其他世界呢?”


    他話鋒一轉:


    “順帶一提,如果找到我的母星的話……就多綁幾個人吧,來到低維世界這種好事,怎麽能隻有我碰上呢?”


    “你我約定的這個期限……那就等到我成為普通人,如何?”


    “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替我保護好他,我欠他一條命,至於第三件事……以後再說吧。”


    灰風歪了歪頭:“那你呢?”


    埃裏克笑笑。


    “大概會一直玩填色遊戲?畢竟隻有掌權者,才能製定規則、終止戰爭,改變全人類的命運啊,蟲災和智械可一點都不好對付。”


    “每開一局新的遊戲,過往的數據就會被清除,出生地隨機、自選屬性、自帶地圖外掛,哦,差點忘了,我的遊戲也不是毫無破綻的,如果我長時間掛機,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致,那麽摘掉debuff,很快就能解脫。”


    “當然,如果擁有足夠能力或權限,就連生死也能更改。”


    灰風大致明白了。


    每一次輪回和死亡,係統會自動清除埃裏克的記憶,並讓自己反複征戰星海,以獲取建造「以太相引擎」的資源,等待再度降臨的高維生物「時之蟲」,嚐試成功率更高的升維方案。


    隻是後半句她沒聽懂,能力是什麽?埃裏克被讚達爾逼著讀博士、結果還真的順利畢業的能力?


    權限又是什麽?除了你,又有誰擁有係統,又有誰擁有開掛的權限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對方似乎在“生死”二字加了重音。


    埃裏克頓了頓,歎道:“我總要給自己留有餘地,要是哪一天不想玩了,或者想暫時退遊,我總要有徹底銷號和重回遊戲的權利吧?”


    這一句,灰風聽懂了。


    埃裏克體質特殊,他接近永生,誰也不知道他是否會真正死去。


    就像是讚達爾心存死誌時一樣,埃裏克總要給自己死亡和複活的機會。


    而現在,灰風將親眼見證這一刻。


    隻是這家夥……竟然能算到無數次輪回之後的事嗎?


    灰風看著眼前人,對方冷不丁道:“最初的我,是否彌補了遺憾呢?”


    灰風下意識瞪大眼睛。


    不是,這家夥怎麽就猜出來了啊?


    羨魚笑笑:“看來,我成功了。”


    “大致能猜出來升維失敗的原因,我能理解自己的選擇。”


    “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麽做的。”


    俗話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一個語言不通、來到異世的十五六歲的孩子,遇上引領他融入異世的長者。


    如果是讚達爾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羨魚想,如果再倒退個千年,他也會為了下屬作出同樣的決定。


    隻是沒想到,半蒙半猜,還真猜對了。


    “畢竟,這麽多次輪回……難道隻有我一個高維嗎?就算是讓猴子敲打字機,也不至於寫不出一個故事啊?”


    羨魚把桌上的「神之心」收回係統背包,繼續敲打最後一部分代碼。


    很快,他關閉了係統。


    羨魚看向灰風:“我猜,我們的交易內容是,你替我做三件事?隻是這第三件,還沒有告訴你,對不對?”


    灰風忍不住問:“你究竟是怎麽猜出來的?”


    羨魚笑笑:“我習慣做事留有餘地。”


    灰風沉默一瞬,問:“需要我做些什麽?”


    羨魚拿起手中的刀,輕聲道:


    “此刀名為「天生牙」,能夠扭轉生死。”


    “和我去人類無法抵達的地方,處理掉我的屍體,最後,把這把刀帶給阿基維利。”


    “轉告祂,一定要隨身攜帶這把刀。”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再次相遇的。”


    灰風安靜地看著羨魚。


    對你而言,哪裏有什麽扭轉生死的武器呢?你可是「高維入侵者」啊!


    等等——


    此刻,灰風終於明白了羨魚的目的。


    一個不知何時會再度活過來的星海暴君,總要比已經死去的更有威懾力吧?


    灰風感到不可置信。


    不是?等等!


    哪怕是即將奔赴死亡,也想再為自己愛著的民眾,做最後一件事嗎?


    羨魚看著手中的「天生牙」。


    他已經不在乎是否能終止這場輪回。


    在情緒崩潰時,他想了很多。


    例如,身為「高維入侵者」、接近永生的他如何才能死掉。


    如何避免讓未來的自己、下一周目的自己重蹈覆轍?


    身處低維世界的他,是否在某種程度上,有益於這個世界呢?


    他特殊的體質是否會成為樹與海的養料?


    最後,是如何利益最大化,再為仙舟做一件事,並為未來的自己留下後路。


    如今更具有人性的自己,是否有著一顆慈悲之心呢?


    賭一次吧。


    究竟是卷入輪回、從頭再來?亦或是徹底地死亡?


    我都無所謂。


    賭輸了又如何?


    如果不徹底抹除我的功績……


    星神、乃至整個星海,都將會因為我,永遠地活在恐懼之中。


    羨魚如此想著。


    ……


    ……


    仙舟,羅浮。


    揚名星海的仙舟將軍們,眼巴巴地瞅著會場的大門。


    他們見觀良和太女一同出現,卻沒有見到元帥的身影後,表情凝固一瞬,接著湊上前來,滿懷期待地問:


    “這一次元帥大人會來嗎?”


    觀良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


    眾人的臉上皆不可抑製地露出幾分失望,隨後變臉似的換了副表情,他們來到華的身側,像是對待子女一般,溫聲詢問著華的近況。


    觀良安靜地站在一旁。


    離開虛陵時,他抹除了自己和侍衛的所有痕跡,帶著幾十管血,和“埃裏克”的玉兆。


    玉兆落下了?沒關係,還有中子槍。


    想到這點,他抵達曜青後,立馬找上馬蒂,對著這位學者好說歹說,最終送出一件上司的衣服後,總算換來了中子槍的位置——星穹列車。


    觀良想也沒想,掏出玉兆,準備派出人手時,馬蒂卻說:“哎呀,元帥大人肯定不在這裏。”


    “中子槍的位置一直沒變過,元帥去虛陵時,隻拿了玉兆。”


    觀良忍不住問:“為什麽?”


    難不成……元帥已經發現了中子槍的秘密?特意把它留在列車上?可是,為什麽對方沒有懲罰馬蒂呢?


    馬蒂:“你忘了?除了特殊部門以外,仙舟禁槍啊,還禁一係列管製用品,元帥大人現在的身份,是來自附屬星球的「埃裏克」,他可不會仗著身份,破壞自己立下的規矩。”


    觀良:“……”


    天殺的。


    竟然是因為這種理由!因為仙舟禁槍,元帥沒帶中子槍!以至於他們追蹤不到元帥的位置!


    不管怎麽說,都得讓華取消這條規定!


    觀良深知自己不該再繼續探查下去。


    等元帥離去,將軍們一查,第一個追責的人就是他。


    為什麽觀良身為元帥最親近的下屬,沒有察覺到問題?為什麽私自派兵探尋元帥的蹤跡?


    他該怎麽說?說他怕元帥死去?可是他為什麽對將軍們隱瞞實情?


    觀良根本沒辦法解釋。


    對此,元帥早有預料,提前處罰觀良並勒令他們撤回保護他的人手。


    對方並不想因為自己的死,牽扯到其他人。


    嵐曾對觀良說過,不要讓元帥做出的努力白費。


    他何嚐不知道呢?於是,他隻好暗中派出人手。


    時至今日,仍沒有任何消息。


    觀良正想著,西裝口袋的玉兆突然震了一聲。


    那是元帥的玉兆。


    好友列表中皆是人們能在新聞中看到的名人。


    大部分是各個國家的領導人,小部分是深居簡出、行事低調的星海富翁。


    每逢節假日,列表中的人便會給元帥送上祝福和禮物。


    時間一長,上司懶得處理這些消息,一到節假日,就會把玉兆扔給觀良。


    而在這兩年裏,元帥徹底罷工不幹,連帶著加滿各國領導人的玉兆也正式被觀良接手。


    他自行找了個偏僻無人的角落,像往常那樣,提前打好了腹稿。


    觀良隨意掃了一眼,是陌生的通訊號碼。


    等他看清名字後,表情瞬間凝固。


    【一別千年,甚是想念。自知深恩負盡,無顏與您相見……願您順遂無虞,皆得所願。——岱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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