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聲音傳來,莊君麵色變了變,驚大於喜,“徐總管,您怎還親自來了?”


    來人板著張臉,快步踏入錦繡宮,就連莊君主動搭話,也隻是草草應了句。


    卻不想——


    看到陸時晏的瞬間,徐總管麵色一喜,揚起生硬的笑,話中帶有幾分鮮少的討好。


    “陸小公子,老奴可找到您了!”


    徐總管試探催促,“小公子,陛下還在禦書房等著您,不然您先跟老奴回去?”


    陸時晏倒沒太驚訝,勾了下唇,輕笑道,“徐總管言重了。”


    “方才莊君命人有事尋我,這才耽擱了些時間。”


    徐總管這才看向莊君,餘光注意到被宮人帶下去的翠鶯,眸色微閃,道。


    “莊君殿下,陛下還在禦書房等著陸小公子,咱家想,您這兒應是沒什麽事了吧?”


    明明是疑問句,落入耳中,卻帶有幾分威脅的意味。


    莊君隱在袖中的手死死攥起,指甲深陷肉中,痛意傳來,帶回短暫清醒,應了句‘沒有’。


    徐總管點點頭,也不客氣,“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把陸小公子帶走了。”


    對莊君態度冷硬,扭頭對陸時晏又關心備至道,隱隱還有幾分討好的意味,“陸小公子,老奴為您引路。”


    莊君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心裏驚魂未定,思緒亂飛。


    怎麽回事,他陸時晏說破天充其量也就是陸府嬌養的小公子。


    這樣的身份,又憑什麽能得到徐總管的討好與奉承…?


    “陛下有旨——”


    胡思亂想之際,徐總管突然停住腳步,一板一眼宣告著,“即日起,沒有旨意,莊君不得踏出錦繡宮半步。”


    莊君:“?”陛下要關誰禁閉?


    他?


    莊君錯愕抬首,“徐總管——”他難以置信衝上前打算追問清楚,徐總管早有準備,手一揮,在錦繡宮外等著宮人將其攔下。


    宮人不客氣將人趕了回去,冷聲道,“莊君殿下,請回吧。”


    陸時晏:“?”奇怪,莊君被罰關禁閉?


    難道這莊君還犯了別的錯?


    想著,陸時晏眸底笑意越發濃重,好心情的回首衝莊君揮了揮手。


    落在莊君眼中,無異於與挑釁無疑。


    莊君:“??!”啊啊啊該死的賤人!


    本想著將人喊過來,替初然好好教訓教訓他,誰曾想,人沒教訓到,反倒害得自己栽進去了。


    陛下好狠的心,就為了這麽個無關之人,竟舍得關他禁閉!


    …


    另一邊。


    跟著徐總管一塊去往禦書房的路上,徐總管總是有意無意找著話題,試圖借此與他攀談。


    即便他隻是偶爾敷衍應聲,徐總管也不見半點惱意,惹得陸時晏頗感奇怪,這宮裏的人幾時變得這般好脾氣啦?


    禦書房內,徐總管恭恭敬敬行禮道。


    “陛下,陸小公子來了。”


    陸時晏:“參見陛下。”


    “小晏來了,朕正同千意說起你。”大燕皇輕笑兩聲,“快坐。”


    陸時晏眼皮一跳,總覺得大燕皇待他未免太過熱情了些。


    他挪著步子朝著盛千意小心翼翼靠近,猶豫著該如何接話。


    盛千意起身迎他,牽起他的手落座,複又抬眸掃了眼大燕皇,幽幽道,“陛下,我家夫郎向來嬌氣,你嚇到他了。”


    大燕皇:“……”不是,她就說了一句話!


    哪裏就嚇到了——


    陸時晏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勸,“…我沒嚇到。”他隻是被燕皇的態度驚到,一時沒想好如何接話。


    在燕皇麵前,就算他跟意意的身份加一起,也不夠看。


    雖不知好端端地燕皇今日為何會突然派人召見他二人,就連態度也令人捉摸不透。


    但帝王心,海底針。


    為了小命著想,他還是拉著意意苟著點吧qaq


    盛千意眸光低垂,拍了拍他的手,不著痕跡安撫,“別怕,她不敢動你。”


    聽了個清楚的燕皇:“……”不禁啞然,心想誰敢動盛千意捧在心尖尖的人。


    陸時晏慘兮兮,扯著她衣角的手晃了晃,“…意意。”嗚嗚嗚哪有什麽敢不敢,天家做事還有不敢的時候?


    要不然他先求個饒吧,好歹娘親也是當朝丞相,對燕國鞠躬盡瘁。


    爹爹又是首富之子,看在爹娘的麵上,姑且能保住他跟意意的小命吧?


    “咳。”


    斟酌間,燕皇手抵著唇幹咳一聲,打斷了他亂飛的思緒。


    燕皇非但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意外順著盛千意的話,神色認真,點頭應。


    “千意說的是,小晏,是朕得知你們成婚的消息後,太過激動,一時唐突嚇到你了。”


    燕皇是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盼到盛千意娶夫。


    “雖說千意是盛國送來的質子,但朕與盛國也算交好。”


    “朕今日邀你進宮,也是心生好奇。”隻見一向不苟言笑的天家,少有的麵色和藹,含糊笑道,“想見見到底是哪家公子,能被千意看上。今日一見,你與千意還真是般配。”


    求饒腹稿都打好的陸時晏:“?”眨眨眼,眼底還有未散去的茫然。


    瘋了吧,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這宮裏的人,一個個都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還有,燕國與盛國交好?噫~開什麽玩笑,這麽大的事他會不知道嗎。


    要真交好,又何須盛國將意意送到燕國當質子,哪還用受這委屈。


    想歸想,該有的附和還是要有。


    陸時晏不好意思笑笑,答的恭敬,“陛下謬讚了。”


    燕皇打趣道:“小晏,你是不知,千意她呀,眼光高的很,朕給她介紹了不少富家公子,偏生她一個沒瞧上。”


    “用你們小年輕的話說,你與她這就是一……”


    徐總管在旁邊笑嗬嗬接過話茬,提醒道,“是一見鍾情,陛下。”


    燕皇:“對對,一見鍾情哈哈哈小晏,千意她是真喜歡你。”


    那還用說,他家意意,喜歡的當然是他。


    陸時晏咬著嘴唇,玉潤的耳垂紅成一片,支支吾吾答不上話,扯著身側人的衣角,試圖求救。


    “陛下。”盛千意牽著他的手,輕飄飄提醒,“我夫郎臉皮薄,您莫要再打趣他。”


    好不容易找個話題能嘮的燕皇:“……”


    行,她再換一個。


    “朕聽說,你一進宮被莊君喊走,去了錦繡宮?”


    陸時晏垂眸答:“回陛下,正是。”


    燕皇問:“所為何事?”


    略顯遲疑後,陸時晏如實道,“回陛下,晏也不知。”


    “晏跟著翠鶯趕到錦繡宮後,又聽翠鶯說,莊君殿下在休憩,讓晏在院外等著……”


    “若非後麵出了點意外,恐怕晏連莊君的麵都未必能見到。”


    燕皇:“?”後宮侍君那些心思她如何不懂。


    隻是這平白無故的,莊君為何會故意針對陸時晏?


    燕皇詢問的話到了嘴邊,意外迎上盛千意眸光的瞬間,變了話鋒。


    “豈有此理!”燕皇板著臉,厲聲喝道,“朕命人請你入宮,誰給莊君的膽子,敢同朕搶人!”


    “徐總管,傳朕旨意,莊君近日心浮氣躁,取些佛經由他抄寫,借著這次禁閉,也好磨磨他浮躁的性子。”陸時晏的身份,又豈是他能惹得!


    “奴才遵旨。”徐總管領命,急匆匆出了禦書房差人去辦。


    陸時晏:“哈?”這,這就罰了?


    不用他再多‘冤枉’莊君兩句了嗎?


    似是察覺到陸時晏的不解與錯愕,燕皇熟練打著哈哈,就連語氣都明顯比先前溫柔了不少,不著痕跡岔開話題,又扯回最初道。


    “說來也怪朕。”燕皇輕歎一聲,語氣裹挾著些許歉意,令人感到不夠真切,“昨日你們大婚,朕也本該親自前去,奈何瑣事纏身,實在抽不出空來,隻得讓陸相代朕將賀禮送去。”


    陸時晏:“?”眼皮一跳,他跟意意,有誰值得天家親自上門祝賀?


    能送禮都算是祖上燒高香賺的。


    陸時晏惶恐,正欲接話,盛千意漫不經心應了句,“無妨。”


    “陛下雖忙,但皇女皇子中,總歸是有懂事的。”


    燕皇心下一喜:“!”難道昨兒是有哪個懂事的皇兒代她去祝賀了?


    好好好,不枉平日裏她對她們的諄諄教誨。


    未等燕皇追問是哪位皇子,盛千意輕飄飄掃了她眼,意有所指道,“就比如七殿下燕初然——”


    刻意拖長的尾音惹得燕皇笑意一僵:“…?”打心底升起抹不祥的預感。


    等等,小七?


    她不是一向同盛千意不和嗎?


    她還聽人說,自打上次宴會後,小七還對陸府小公子死纏爛打追了許久…?


    盛千意不提旁人,偏偏提了句小七……


    陸府小公子=陸時晏…?


    燕皇拉響警鈴:“!”壞了!該不會是小七辦蠢事了吧!


    她念頭剛起,盛千意‘貼心’出言給了答案,“昨日七殿下命人帶來足足十箱聘禮,當著我與夫郎的麵,在我二人的喜堂前——求娶晏晏。”


    求娶二字,不得不承認,盛千意說的格外咬牙切齒。


    燕皇:“…!”完了,全完了。


    燕初然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連盛千意的夫郎都敢搶!


    虧她還在前頭費盡心機的討好盛千意,燕初然倒好,不爭氣的東西,沒少在後頭給她添堵。


    當著盛千意的麵,頓時,燕皇神色大驚,“什麽!竟有此事!”


    她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當機立斷道,“千意放心,此事,朕定給你二人一個交代!”


    話罷,燕皇冷聲吩咐,“來人,讓燕初然滾過來見朕!”


    盛千意隻是瞥了眼收回目光,“既然陛下有事處理,我等告退。”


    燕皇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話至嘴邊又咽了回去。


    罷了,還是先將小七的事處理完再說,免得又惹得盛千意不喜。


    思及此,燕皇沒再阻攔,隻是命徐總管代她送二人離開。


    盛千意也不推辭,牽著陸時晏的手,出了禦書房。


    直至坐上回府的馬車,陸時晏呆愣愣的看向她,“意意,宮裏的人都這麽好說話嗎?”


    記憶中,因京中謠言的緣故,燕皇不是最討厭他了嗎,嫌棄他不學無術,被陸府寵壞了。


    今兒倒好,又是罰莊君,又是罰燕初然的……


    該不會是挖好坑,故意等著他往裏跳吧?


    “嗬~”盛千意彎了彎唇,輕笑一聲,半真半假應了句,“是挺好說話。”


    就是辦的事,她不太滿意罷了。


    盛千意把玩著他骨節修長的手,不放心追問了句,“莊君可有命人欺負你?”


    說起這事,陸時晏語調微揚,笑嘻嘻道,“他倒是想命人欺負我,不過都被寧言打回去了。”


    馬車悠悠駛動,出了宮門,朝著陸府駛去。


    微涼的清風徐徐吹過,掀起車簾一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位熟悉的身影,陸時晏撇撇嘴,收回目光,轉而方才一幕拋之腦後。


    陸時晏挪了挪位置,靠近盛千意,又笑嘻嘻同她說起錦繡宮的事。


    與此同時,宮門外那人似是有所察覺,抬眸望向駛離的馬車,“那是陸府的馬車?”她不確定問。


    宮門的侍衛答,“回七殿下的話,正是。馬車內坐的是陸府小公子和他妻主。”


    妻主?


    燕初然冷嗤一聲。


    遲早將她變成過去式。


    “殿下,陛下還在等您。”


    被催促後,燕初然才不情不願收回目光,“走吧。”


    …


    “母皇……”


    踏進禦書房的瞬間,身後房門被人迅速緊閉,惹得燕初然下意識回首看去。


    砰!


    下一秒,燕皇順手抓起桌案上的硯台重重砸去,怒罵,“蠢貨!”


    燕皇神色冷沉,與陸時晏在場時,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燕初然一時不察,微微側身堪堪避開硯台,額頭擦了道鮮紅的口子。


    鮮紅的血跡迅速浸出,燕初然連聲痛呼都沒有,利索下跪。


    “母皇,兒臣知錯。”


    燕皇冷哼:“你何錯之有——”


    連盛千意的婚都敢搶,不想活了嗎!


    怒斥的話,燕皇到底是沒有罵出。


    罷了,盛千意的身份,還不到被她知道的時候。


    禦書房的門關了許久得以打開,燕初然踉蹌著身子,出現在門外,抬手間動作大力摁著額頭的傷口,又一次浸出血漬。


    陰沉著臉,道,“去錦繡宮。”


    該死的盛千意,這事沒完!


    她現在就去搬救兵。


    “是。”


    …


    錦繡宮外。


    被宮人攔下的燕初然:“?”父妃呢!


    她那麽大的父妃呢!


    說關禁閉就關禁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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