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風平浪靜的三月三過去了,長樂幫的大聚結束,貝海石懸著的心暫時落了地。


    整個上午,長樂幫幫眾都在忙著準備三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貝海石下令各位幫主、堂主、舵主加強戒備,他雖然隻是說是防備敵人來犯。但其實就是為了防著張三李四的,這是貝海石最忌憚的事情。


    第二件,就是為了給石破天辭去幫主的宴席準備,貝海石也想著用這麽多人跟他的情誼,道德綁架他,強行把他和長樂幫綁在同一艘船上,利益捆綁,這樣才能走得更遠。


    第三件,就是兩萬多人的大幫三月三聚會之後,那些高級管理人員也要時間來消耗貝海石發布下來的命令,每個人都在準備回去後要如何大刀闊斧的改革。


    臨近中午,天氣炎熱。石破天待在議事大廳無所事事,就和阿繡四處轉悠。


    狗哥本來想問問貝先生,李六去哪裏了?為什麽沒有看到他,但貝先生始終是忙的一上午沒歇一會,所以始終沒有機會等他閑下來問他,也隻好作罷。


    本身他和李六就沒什麽交情,之所以幫他也是因為狗哥俠義心腸,路見不平罷了。說到底非親非故的,狗哥本來也心胸寬廣,犯不上為了這點小事情糾結很久。


    阿繡問道”大哥,今天為什麽長樂幫的人都如此忙碌,是在準備什麽事情嗎?“


    石破天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阿繡,忙點也好,免得他們閑下來之後,又跟那個獅威堂陳衝之一樣,去欺負別人。“


    而另一邊,靈女正指揮著手下暗中圍住了長樂幫,不許一人離開,打算在中午時分就動手滅門,采用的是關門打狗的戰術,務求一隻鳥兒都逃不出這天羅地網。


    穿著粉裙的雙馬尾小蘿莉此時無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一雙玉腿悠閑的晃蕩,在陽光下白的耀眼。旁邊的隨從有些不禁偷偷瞄了好幾眼,連連咽著唾沫。


    靈女正無聊著,突然一個高大的漢子走了過去,拱手道”靈女大人,計劃還有一個時辰就開始了。白夫人讓我來提醒一下您。“


    靈女一雙剪水秋瞳笑盈盈的看著他,說道”喲,田如烈啊,聽說你昨天下午去相親了,是真的嗎?“


    田如烈大驚,心想是哪個混球給自己泄露出去了?怎麽今天連靈女都知道了。


    田如烈不好意思的笑道”馬馬虎虎吧,人家女孩對我挺有意思的,她父母也挺滿意的。“


    靈女笑道”那就恭喜你啦,萬裏獨行風流俠客田如烈,你這匹烈馬居然也有被人降伏的一天。我就代替那些良家婦女提前感謝你那位夫人啦,實在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啊!“


    田如烈尷尬的說不出話,隻能苦笑著。


    過了一會如煙和姚掌櫃也到了,先後向靈女拱手行禮,他們都有點畏懼這個看起來清純粉嫩的小蘿莉,她隻是看起來可愛而已,眾人都是知道她的殘忍手段的,尤其是她的恐怖背景,絕對是不好惹的存在。所以就算任性慣了的如煙,在靈女麵前也有點發怵。


    這邊正算著時辰呢,那邊李六已經被抬了出來,他無處可去,長樂幫的人又跟送走瘟神一樣送走他,生怕他再纏著雪瓊和陳衝之不放,走之前隨便給了他十幾兩銀子治傷。說好的一千兩根本就沒有。


    李六沒轍,隻能忍著痛,去看了大夫,胡亂的抓了一些中藥,自己跑回去熬藥喝,歇了一晚這才好的多了。


    這也得虧陳衝之懶得下重手,隻是讓他受了一些皮外傷,否則陳衝之要是用上內力,這會他能不能站起來都要打個問號。


    李六勉勉強強的養好了傷,還是有幾道很明顯的傷疤,他無奈,隻好暫時回去了。


    他心想這個傷心的城市還是離開算了,既然沒有了雪瓊,留在這裏也是自取其辱。


    他想著還是回到鄉下的老家務農算了,種田也比這些地方省心,出來打工這幾年不僅沒攢什麽錢,也娶不到老婆,還惹下一身的病。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在外麵這麽飄蕩著,實在是跟孤魂野鬼差不多可憐了。


    他沒想到,長樂幫為了趕他走,早就調查了他的背景,叫人去悅來客棧散播消息,就說他被雪瓊甩了,被談了六年的女朋友掃地出門,丟臉丟盡了。說他實在是丟人丟到家了,就是要讓他連客棧也待不下去,還特意叫掌櫃的趕緊趕他走,別留在這裏了。


    那掌櫃的隻不過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哪敢違抗長樂幫的意願?


    他剛好聲好氣的送走長樂幫的煞星,不久看到李六回了悅來客棧集體宿舍,直接把他行李和鋪蓋卷丟出去,叫那些工友給他趕走了。


    李六氣得發昏,但是也打不過這麽多人啊,他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


    掌櫃的還是看在他給客棧幹了六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了他幾兩銀子的辛苦錢,允許他回悅來客棧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麻溜的離開,否則見他一次打他一次,到時候別說不顧同事之情。他悅來客棧的廟小,容不下他李六這尊大佛。


    李六垂頭喪氣的回到悅來客棧,越想越氣,他心想怎麽就我一個人遭遇不幸?一時間也不知道收拾了什麽。本來把雪瓊的娘當作是未來的嶽母,可現在呢?雪瓊她,哎,也就那個樣子了。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尷尬,哪來的心情去服侍這些未來的嶽母大人?


    他看著自己生活了好幾年的客棧,一時間滿是感慨,心想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卻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留下,都不知道有什麽可帶走的。雪瓊不要他,連老板掌櫃都趕他走,那些同事平時都喊著他幫忙跑腿,結果趕他走的時候一個個都翻臉不認人,凶神惡煞的。


    他李六氣都要氣炸了,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下,含著淚去收拾東西走人了。


    他現在是走投無路,窮困潦倒,身上就一些可憐錢,回去隻怕不是務農,也就是買點小東西,當個賣貨郎,走走附近的幾個鄉,賣點小孩子吃啊,玩啊的小玩意兒,混混飯吃。討口生計了。


    他一想到未來的前景,就覺得一片渺茫。一想到自己以後就是一個老光棍,沒人疼沒人愛的,也沒有後代了。他這香火傳承隻怕是就這麽徹底的斷了,不僅一片心灰意冷,心想活著還有什麽快樂呢?實在是頹廢的很,心裏充滿了灰暗的念頭,變得有些自暴自棄。


    現在正是下午沒什麽客人的時候,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剛洗完手擦著衣服走了出來,他是悅來客棧後廚的李大嘴。他正哼著小曲兒呢,一抬頭正看見頹廢的李六站在門口,一瞬間心頭無名火起,不自覺的想要臭罵他這個懦夫一頓。


    雖然李大嘴一直欺壓著李六,但其實心裏還是很掛念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兄弟的。


    但是一直看著他這些年懦弱的很,見到誰都低三下四的,現在連女朋友都跑了。看到他這個自暴自棄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兩個嘴巴子打醒他。


    李六看著從後廚出來的李大嘴,有些尷尬的說道“李哥你好啊,我,我下午回來拿點東西就走。你忙,嗬嗬,你接著忙。”李六轉身就想走。


    李大嘴陰陽怪氣的說道“喲,兔兒爺回來啦?這不是我們悅來客棧的老王八李六嗎?怎麽,你那個六年的老婆呢?沒跟你一起回來啊?哎喲不好意思,還隻是女朋友呢。”


    李六一聽到這些,瞬間火冒三丈。他本來有些低沉的情緒,突然變得無比的暴躁。


    一想到李大嘴說的這些話句句屬實,他又是心酸又是頭痛又是憤怒,從來沒有過的情緒突然湧現在他心頭,他控製不住的想要打人。要是換作以前,他就算被罵了,也就是笑笑而已。


    就算再生氣,他也隻會忍氣吞聲,苦笑的搖搖頭。因為他害怕出事,害怕丟工作,害怕女朋友跑路。此時他無牽無掛,就一反之前懦弱的樣子,破罐破摔的心情占據了大腦。猛地走過來瞪著他。


    李大嘴笑道“怎麽了,懦夫,你還想打我?你有這個膽子嗎?你就隻配做個人下人,你還敢反抗?”


    李六憤怒的衝過去一拳砸到他臉上,罵道“閉嘴!我讓你閉嘴!”


    李大嘴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不過體型差距擺在那裏,他倒也沒有倒下去。隻是感覺眼眶有點疼,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沒想到他還能真的出手。


    李六又衝過去,揪著他又打了一拳,狠狠的把他推到地上。


    李大嘴撞翻了一張桌子,桌子上的碗筷都掉落了一地。李大嘴掙紮的站起來,感覺臉上火燒火燎的疼,看著憤怒到顫抖的李六,倒覺得他現在才算是個男人。


    李大嘴被李六暴打兩拳,嘴邊仍有血跡,卻不怒反笑,說道“好,這才有男人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個沒把的男人呢。哈哈,現在你總算有了點爺們的樣子。”


    李六罵道“呸,誰要你來承認。”說罷又衝上去想打他,卻被膀大腰圓的李大嘴抓住手腕一把推開,兩個人扭打起來,你一拳我一腳,李六身子瘦弱,甚至連牙齒都用上了,像一個發狂的野獸一樣瘋狂的打他,發泄著心中的憤怒。


    李大嘴有些害怕,被打的連連倒退,一腳踹中他肚子,給他踢開了。互相都掛了彩,見了血。


    兩人又很快扭打在一起,一拳一拳的打在肉上,隻砸的對方上身是血,直到沒有了力氣,這才暫時休戰,各自找了個地方歇了下來。


    李六罵道\"天殺的奴才,給你臉了。服不服?“


    李大嘴嘶了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坐在椅子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說道”你小子還真狠啊,下手真黑。“


    李六呸了一口,沒有接話。


    李大嘴看著他也渾身是傷的樣子,笑了出來,說道”你這個窩囊廢,居然也有這麽暴力的時候,下手真黑啊。這下好幾天都要腰酸背痛了,疼死了。“


    李六沒有說話,隻是情緒波動的厲害,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呆呆的想著雪瓊的事情。


    他心想,要是雪瓊在就好了,要是她在,至少會給自己沏一碗茶,煮一碗麵。


    自己也不至於頭痛,也不至於憋屈到要找人打架的地步。


    李大嘴被打了,不怒反笑,說道,好,這才有個男人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沒把兒呢。


    男人之間的友情,就是打完之後還能笑出來,痛快。


    李六仰天痛哭,似乎要把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都發泄出來。


    他惡狠狠的說道,有酒嗎?


    李大嘴說,有,兩文錢燙一碗酒,大碗加一文。竹葉青一壺五十文,女兒紅一壺一兩銀子,五年份以上的二兩。


    李六笑罵道,呸,你個撲街仔還想蒙我?你酒裏兌了水還賣的這樣貴?


    李大嘴笑道,記你賬上,有錢了還我,這總行了吧?


    李六傷感的說道,我這種人也能有出息嗎?我自己都不信。


    李大嘴遞給他一碗,自己一飲而盡,讚了一聲好酒,不緊不慢的緩緩說道,年輕人,想開點。你老婆都不要你了,你還能比這個還落魄?


    李六罵道你老小子說什麽呢


    李大嘴說,抱歉抱歉,還不是你老婆呢,哈哈。


    李六罵道,你不也是個老鰥夫,五十步笑百步的東西,你也沒好多少。


    李大嘴笑道,我有個女兒,你能比嗎?你這是卷鋪蓋走人了是吧?那就麻溜的滾。省的老子看到你這張死人臉就晦氣。


    李六笑罵道,有病,你還是趁早給女兒嫁出去吧,別跟你一樣老無所依。


    李大嘴嗬嗬一笑,說道“我也就看在都姓李,又是同鄉的份上勉強幫襯你而已,說實話啊,你這個性格真不討人喜歡,窩窩囊囊的。你在外麵混不下去,怎麽不回鄉下去?“


    李六深深歎氣道”回鄉下?我們都是鄉下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堆蛇蟲鼠蟻,全是蚊子老鼠蛇的天堂,夏天熱死冬天冷死。”


    李大嘴笑道“這倒是。一到晚上,蚊子咬的我渾身是包,確實活受罪。”


    李六端起一碗濁酒,一飲而盡,接著說道“爽!我剛才說到哪了?哦對,鄉下種田啊,三十歲老的跟五十歲一樣,還得拚命租田交糧食,土裏刨食的能有幾個錢?每天就吃點黑饃饃,過年才能換新衣服,吃頓肉。我回去?我憑什麽回去受罪?”


    他越說越激動,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個原本憨厚的老實人,在經曆了這麽多的背叛和社會的毒打之後,終於無所顧忌的爆發了一次。


    李大嘴也是歎息道“老弟啊,鄉下人就是這樣,一生下來就是幹活的勞碌命。一輩子也不是很長,女人不愛你了就算了吧,再找一個唄。”


    李六發狠的罵道“不,老子要學武,我要翻身重新做人!”


    李大嘴錯愕道“你?你都二十五了,你拿得動刀?你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啊?”


    李六下定決心的說道“我還有什麽可以失去?我憑什麽不能換個活法?你說得對,天生的勞碌命。可這不代表我一輩子都是,我要練武,就算這條命豁出去不要了,老子也要往上爬!“


    李大嘴頗為感慨的說道”年輕真好,你還能拚一把。我老啦,一把老骨頭,就算想,也沒這個力氣了。自從女娃子她媽媽過世之後,我啊,老鰥夫一個,哎,做人真難啊。”


    李六堅定的站起身,想拿了東西就火速去找石破天,就是跪下磕頭,都要抓住這唯一的貴人。


    李大嘴拉住他,說道“兄弟,你要走我不攔你。最後一句話,你,你去看看青兒吧,哎,這孩子對你還有點念想,你走了,也好斷了這個念想,省的她一把年紀了不嫁人。我又不可能一直養著她。”


    李六猶豫的說道“這不是戳她心窩子嗎?我都要走了,何必要傷害她呢?”


    李大嘴搖搖頭說道“不,當斷則斷,你要出去混,風裏來雨裏去是你的事情。青兒終歸是要嫁人的,以前我就看不上你,你出去賣命了更不可能了。你走之前趕緊去斷了她的念想。“


    李六無奈的點點頭,心想他說的也對,他能什麽都不要,可總不能耽誤人家青兒下半輩子吧?


    兩個人打完架,痛痛快快的罵了對方一頓,又有點傷害的分別了。


    故人凋零,好似風中落葉,在這世上逐漸成了孤家寡人了。


    李六走了,很多年以後當他回來,隻看到了李大嘴的墳墓。女兒早嫁人了,有個惡婆婆和酒鬼老公賭博輸了天天打她出氣,腹中的孩子都打流產了兩次。李六回來帶走了她,她最後和李六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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