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策說完就走了。


    看著一點一點暗下來的天,陸韞提起筆,將管策的話和信,送去了楊束那,讓他抉擇。


    清晨,岐陽關,楊老爺子策馬前行,速度之快,龐齊都跟不上。


    密衛們暗暗叫苦,卯足了勁追。


    “駕!”


    楊老爺子從林間飛掠而過。


    三裏外,一輛馬車平緩前行,連冉尚不知道楊老爺子來了,她掀開車幔,看著一顆顆遠去的樹,眼裏是藏不住的期待。


    就信上看,王後和二夫人,都是極好的人,她們願意接納她。


    “爺爺,我們離會寧縣越來越近了。”緊了緊手上的壇子,連冉低聲開口。


    聽到馬蹄聲,連冉放下車簾。


    她的臉,塗了藥,好了許多,但還有些疹子。


    旁人要瞧見,隻怕嫌惡。


    在榮國,連冉無所謂,可秦州,是家,她會連累大哥一起丟人。


    “籲!”


    楊老爺子勒停馬,翻身下來。


    “元……”


    楊老爺子揚手,製止車夫行禮,讓他退去一旁。


    看著馬車,楊老爺子緊了手指,怎麽也邁不出腳步。


    他多希望能看到活生生的子保,笑著說,“哥,我回來了。”


    隻這麽一想,楊老爺子眼眶就紅了。


    怎麽停了?


    車廂裏,連冉嘴唇蠕動,想問又怕外麵是緊要事。


    等了好一會,她掀起車簾一角。


    看出去的那刻,視線與楊老爺子對上,連冉眼睛張了張,幾乎下意識喚:“爺爺。”


    反應過來,連冉歉意一笑,坐了回去。


    暗惱自己冒失了,但那個人和爺爺,長的真是相似。


    楊老爺子吸了口氣,揚起笑,“子保,哥哥來接你回家了。”他朝車廂裏道。


    連冉瞳孔放大,滿是震驚,顧不得禮數,她一把掀開車簾,緊緊盯著楊老爺子。


    他剛說什麽?!


    哥哥?


    定國王不是死了?


    “連姑娘,這是我們元帥。”


    見連冉情緒激動,怕她衝撞楊老爺子,車夫忙介紹道。


    “他,他不是……”連冉語不成句,往四處看,想找到楊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把他給我吧。”


    楊老爺子視線落在壇子上,沒移動分毫,他朝連冉伸出手。


    分別這麽久,他終於是等到了。


    看著那張與爺爺相似的臉,連冉抿了抿唇,猶豫了會,她將壇子遞了出去。


    摸著壇子,楊老爺子流下兩行熱淚,啞著聲道:“回來就好,以後,哥哥再不會訓你了。”


    百米外,龐齊和密衛靜靜望著那邊。


    要論苦,沒人比元帥苦,弟弟、兒子戰死疆場,兒媳年紀輕輕守寡,抑鬱早逝。


    君王猜疑,疆土不寧,僅剩的孫子又不爭氣。


    進了多少次鬼門關,因著放不下,元帥都爬了出去。


    死撐著一口氣,就是不肯倒下,怕他死了,國家動蕩,百姓被鐵騎踐踏,也怕唯一的孫子,被人剝去皮肉,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每日就這麽熬著。


    好在元帥等到了,束兒很爭氣,元帥不能動的手,他幫楊家討還了。


    連冉偏過頭,抹了抹眼角,護著她的爺爺,在定國王那,也是可以胡鬧的孩子。


    “這一路,苦了你了。”楊老爺子看向連冉,眼神慈愛。


    連冉搖搖頭,鼻子酸澀不已。


    在定國王的眼裏,她看到了爺爺。


    “走,我們回家。”


    楊老爺子聲音溫聲堅定。


    上馬車前,楊老爺子頓了頓腳步,對現場的人道:“她不姓連,姓楊,是我楊廉的孫女。”


    “是,元帥!我們記住了!”車夫朗聲開口。


    馬車繼續前行。


    車廂裏,楊老爺子同楊冉說楊子保兒時的趣事。


    “他呀,自小就倔。”


    楊冉輕點頭,十分認可。


    看著她瘦弱的身板,楊老爺子豎起眉,“那孫子成天不知道忙什麽,怎麽照顧人的!”


    “爺爺,大哥很好。”楊冉忙給楊束說話。


    她和楊老爺子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不知是定國王像爺爺,還是他們聊的來,楊冉對楊廉,沒有生疏感。


    隻覺得安心。


    “他好什麽好,比你嫂子差遠了。”楊老爺子輕哼。


    “要是韞兒和柳韻照顧,你哪會瘦成這樣。”


    楊冉心裏一暖,她懂楊老爺子要表達的意思,秦王府雖是陸韞和柳韻當家,但她們都是和善之人,不會慢待她,無需忐忑。


    看著楊老爺子手上抱著的壇子,楊冉在心裏低語:爺爺,冉兒不是一個人了,我找到家了。


    ……


    雖急著回會寧縣,但各地尚未安穩下來,楊束免不得多停留幾日。


    看完陸韞的信,楊束抬起眸,管策昏頭了?不尋他的天命之人了?


    居然上趕著。


    切,他會稀罕?


    楊束叫來方壯,讓他按照地址,把信送過去。


    免費的,不要白不要。


    他確實缺把刀,帝王礙於形象,可是有許多事沒法做。


    方壯這些人,三十板打不出一個奸計。


    鐵直的木頭,不能指望他們搭台子陪他唱紅白臉。


    ……


    公主府,崔聽雨放下碗筷,連沈家都收拾不了,業帝這會總該知道,他對周家的縱容,將業國拖到了何種境地。


    “公主。”蒙頗欲言又止。


    崔聽雨掀起眼皮,“覺得不好開口,就不必說了,橫豎是那點事。”


    “沈珩配不上公主。”


    “楊束也不行。”蒙頗補了句。


    “雖然他比沈珩要好上那麽一點點。”


    崔聽雨哭笑不得,端起茶水抿了口,蒙頗對楊束的意見,一如既往的大。


    也是,楊束不是贏蒙頗銀子,就是贏物什。


    麵子撿都撿不起來,讓蒙頗怎麽對他有好感。


    揮了揮手,崔聽雨示意蒙頗退下。


    拆開上午的信,崔聽雨美眸上翻,仰慕他的才華?楊束敢再不要臉點?


    瞞的這麽死,倒叫人越發好奇了。


    以楊束的性子,死裏逃生,不該就這麽點話。


    把信放回去,崔聽雨拆開另一封,這是青州寄來的,認真看完,崔聽雨唇角微揚,冶兒成長之快,遠超她的預期,叫人欣喜。


    這般下去,便是沒有她,冶兒也能獨當一麵。


    若非和秦州的關係還不能宣之於眾,崔聽雨真想將信送到晉城,讓業帝看看,他放棄的兒子,遠比他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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