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雪看了看時間,道:“明清哥,你先去吃飯等會得上班,我來和她們聊一會兒。”


    他肯定不同意。


    “有啥好聊的,兩人純粹是沒事找事。”


    尹歡道:“佳雪願意和我們聊。”


    “狗嘴裏吐不出來象牙,不像人說出來的話,有什麽好聊的。”


    李老婆子聽見聲音抱著妞妞出來。


    她是見過兩個人的。


    就在她轉身抱著孩子要回去時,周英子喊道:


    “大娘,這就是女娃吧,來,讓姨抱抱。”


    “孩子認生。”


    委婉拒絕了。


    周英子看著妞妞身上嶄新又保暖的衣服非常不滿。


    一個小丫頭照顧的這麽好有什麽用。


    這母女倆還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李老婆子來到門前,道:“你倆進去吃飯去吧。”


    尹歡擠出一個微笑道:“大娘,我們是來找明清和佳雪的,自從孩子生了我們也沒來看看。這麽長時間過去還以為佳雪又懷了呢,來了才知道一直沒動靜。不管怎麽樣還是兒子好,傳宗接代。”


    李明清聽見這話之後實在忍無可忍。


    “你這什麽思想,封建殘餘,主席說了男女平等,女人能頂半邊天。


    你是還沒開化的古代人嗎?


    你爹要是聽到你說的能被你氣暈過去。


    尹院長蠻疼你的吧,你作為閨女應該為你爹著想。


    趕緊給自己找個後媽。


    生個兒子好傳宗接代。


    就你這破鑼腦子留多少家產都能給敗光。”


    他劈裏啪啦說了一頓都不帶停頓的。


    尹歡被說的臉色鐵青。


    後娘?


    下輩子吧,有她在不可能有別的女人進尹家的家門。


    周英子打抱不平道:“她也是好心。”


    “咋滴,我說的就不是好心嗎?還有你,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自己往火坑裏跳,現在後悔屁用沒有,以後有更後悔的時候。”


    孫佳雪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心想,自己的口才什麽時候才能這麽好。


    她吵架完全不在狀態,說一句話得憋大半天。


    李明清見她亮晶晶的大眼睛憋笑憋的辛苦。


    周英子和尹歡被無差別攻擊。


    可以說直接往她們胸口捅刀子。


    “趕緊滾,哪來的回哪去。”


    說完他拉著孫佳雪和李老婆子進屋關門一氣嗬成。


    去上河工的鄉親們看見站在門口的倆人猜測萬分。


    “這倆女的是幹啥的啊?”


    “誰知道呢,之前有個女的說明清在外麵亂搞,也不知道真假。”


    “肯定是假的,要不然李家早就打起來了。”


    “這倒不一定,佳雪可不敢。”


    “不關咱們得事,不過按照我對明清的了解應該是假的。這倆女的可沒他媳婦兒好看。”


    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周英子和尹歡斷斷續續的聽進耳。


    搞了半天她們才是跳梁小醜。


    李家村的人對她們根本就不好奇。


    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要是在別的村子可得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


    兩人興致衝衝的來灰頭土臉的走。


    在摟幹草的劉佳佳和王大柱道:“看,那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嗎?”


    “你有病吧,怎麽——”


    他一邊罵一邊抬頭,沒想到真的看見尹歡。


    王大柱小跑著去找尹歡。


    尹歡在看見他之後上車一溜煙的騎著自行車離開。


    劉佳佳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


    “早就說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根本就不願搭理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麽德行。說句老實話,也就我願意跟著你住在這兒,換成一般人早就跑了。”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也就我敢娶你,不安分的東西。”


    倆人誰也不讓誰,吵架的聲音傳得老遠。


    村裏人見怪不怪。


    周英子獨自一人往鎮上走。


    白白費勁巴力的走這一趟,啥也沒撈著。


    本來是來看孫佳雪笑話的。


    哪成想被看笑話的人是自己。


    人家日子過得好著呢,就算生的是女娃也一樣好。


    再看看自己二十歲的年齡看起來像三四十的。


    一邊想一邊加快步伐往回走。


    是偷偷來的,要是被周明知道少不了一頓揍。


    李家。


    李老婆子道:“佳雪,你別多想。”


    她怕倆人因為剛剛的事吵架。


    “娘,沒有的事。”


    “那就行,沒事我先回家弄麵糊,等會烙煎餅。”


    李明清見李老婆子離開才道:“這麽長時間我也是第一次見,不知道倆人怎麽一塊來了。”


    “可能是碰巧,尹歡怎麽還沒相看別人啊?”


    “她那樣估計是男方看不上她。”


    “怎麽會,挺好看的啊”,她酸溜溜的道。


    想起來尹歡看他的眼神就有些膈應。


    “還是媳婦你最好看,越看越好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李明清誇的那叫一個溜。


    給孫佳雪鬧了個大紅臉。


    “妞妞還在呢。”


    “閨女可愛乖巧,媳婦兒溫柔美麗,想來我真是有福氣。”


    李明清輕捏了一下妞妞軟綿綿的小手。


    白白淨淨的跟糯米團子似的。


    ——


    鎮上。


    李明清坐在那裏統計貨量就見周明過來。


    “明清,英子是不是早晨去找你了?”


    “確實來過。”


    他如實回答。


    周明怒氣衝衝的道:“就知道,她還死不承認,真是欠揍。看來我這段時間對她太好了,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


    對於這話李明清不認同。


    看周英子半死不活,邋裏邋遢的樣子,沒看出來周明對她有多好。


    周明對李明清還是怕的。


    要是換成別人他早就一拳頭打上去了。


    不過周英子就是沒事找事,他知道李明清沒別的意思。


    況且縣供銷社的錢經理對李明清可是讚許有家,招惹了他說不定工作會丟。


    權衡利弊,現實不容許他發瘋。


    李明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就知道周英子得挨揍。


    趙小玲問道:“周英子去找你了?”


    “是啊,她腦子是不是缺根筋。”


    “現在過得蠻慘的,想當初在袁家多好啊。”


    “是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供銷社的門口掛上了一條厚厚的擋風布,屋裏還算暖和。


    李明清抱著暖手煲取暖。


    橡膠皮的暖手煲,裏麵裝的是滾燙的熱水,外麵包的是孫佳雪給縫好的隔熱的棉布,防止被熱水燙到。


    鄭成功拎著一個大袋子進來。


    “明清,忙著呢?”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看來是閑著了。”


    “確實是閑著。聽說你村今年收成不錯,想來找你弄點糧食,馬上過年掙點孩子的壓歲錢。”


    “有糧食。”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說完笑嗬嗬的把大袋子放在櫃台上。


    “一個豬蹄和兩斤大蝦,給侄女吃的。”


    “家裏啥也不缺,你快拿回去。”


    “你嫂子讓我帶來的,再帶回去可不好交代。”


    李明清笑著道:“傍晚到老地方就行。”


    “好,我去找魏家兩兄弟準備準備。”


    仔細想想,這一年也就賣了兩次糧食,加上這一次是第三次。


    鄭成功的生意也做的越來越大。


    李明清今年見他的次數不多,滿打滿算也就見過四五次。


    也就之前於懷智找他幫忙拉磚時見了兩次。


    ——


    李明清拿著一袋子的錢回家。


    “媳婦,這是豬蹄和大蝦,還有錢。”


    孫佳雪不是第一次見到很多錢,但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錢。


    “這是?”


    “做了一筆生意掙到的錢。”


    “那也別全拿出來,你快收著。”


    “我是和你說一聲,這是一百塊錢,你拿著有想要的東西就去買。”


    李明清把其他的錢收起來,留下十張大團結。


    他貼心的把大團結給塞進她的枕頭底下。


    平時給她的錢全都放在枕頭下麵。


    看著枕套裏麵的一毛錢一分錢,蠻多的,都是幾毛幾分的。


    孫佳雪之前想也不敢想自己手裏能有這麽多錢。


    笑著說道:“就不怕我卷錢跑了嗎?”


    “沒事,我會把你抓回來關小黑屋。”


    “小黑屋?”


    “對,讓你下不了床。”


    聽到這話孫佳雪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說著說著就瞎扯。


    她又道:“王大柱剛才來找你,說有事問你。”


    “他沒去就上河工?”


    “在村裏沒去。”


    “連李狗蛋都去了,他竟然沒去,村裏的年輕人可都去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話音剛落就見王大柱站在大門口。


    “你可是回來了,尹歡同誌早晨來找你幹啥?”


    “應該去問當事人。”


    “我是想問來著,還沒來得及問一看見我就跑了。”


    李明清覺得好笑。


    怎麽就沒點自知之明。


    “你問這事劉佳佳知道嗎?”


    “知道不知道的沒什麽影響,她管不了我。”


    劉佳佳過來二話不說薅著他的頭發就往城隍廟的方向走。


    “你個潑婦,撒手!”


    “看我管不管的了你,你閑著來這偷懶讓我去磨地瓜麵子,真是有臉了。”


    “有話好好說先撒手。”


    王大柱覺得自個的天靈蓋要被掀下來了。


    大柱娘聽見吵鬧聲裝聽不見。


    李明清看著兩個人,什麽鍋配什麽蓋。


    “明清哥,我聽說咱們村西周家要辦喜事了。”


    “住茅草屋的周家?”


    “對啊,聽說是換親。桃花嫁到隔壁村的鄭家,鄭家閨女嫁到周家來。”


    李明清記得之前去隔壁村幫忙開拖拉機時好像見過鄭家人。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鄭家兒子鄭大海是個傻子。


    周家窮娶不到媳婦兒,鄭家兒子傻也娶不到媳婦。


    隻是可憐了兩家的姑娘。


    周桃花好歹是正常人,嫁給一個傻子有些說不過去。


    “媳婦兒,怕是要出事啊。”


    “兩家已經見麵了,說是明天就把婚禮辦了。我看桃花不願意,但卻拗不過周老婆子。”


    換親也是沒辦法的事。


    兩家子正好一兒一女比較合適。


    你家閨女到我家,我家閨女到你家。


    也有“轉親”的。


    轉親就是以三家以上的姑娘、兒子,依次轉的,有四家轉的,還有多家轉的。


    一環套一環的家庭。


    可能每個村裏都會有這種現象。


    家裏窮沒辦法,隻有這樣才能娶到媳婦兒。


    要不然兒子隻能打光棍沒辦法傳宗接代。


    “村長和大隊長知道這事嗎?”


    “我不知道啊,他們去上河工去了,不知道之前有沒有聽說。”


    李明清隻覺的唏噓。


    大環境就是這樣,日子總得過下去。


    希望不要出事。


    村長他們回來才知道這事。


    還特地帶著李明清去周家關心一番。


    他本來是不想去的但耐不住村長和大隊長過來勸他。


    一起去探探周大強和周桃花兄妹倆的口風,免得鬧出人命。


    周家人在村裏跟透明人似的,很少跟村裏人交流。


    茅草屋搖搖欲墜,風要是再大一點能把房頂給吹沒。


    還沒進門就聽見女人的哭聲。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周桃花。


    李明清巧了巧用幾塊木板訂成的木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麵容憔悴的周老婆子。


    看見村長和大隊長局促的道:“來,快進來坐。”


    一個破舊的木床,上麵鋪著幹草。


    周老頭躺在床上。


    年輕時候傷到腿,隻能在床上躺著。


    周大強過去把周老頭扶起來。


    “老周,聽說你家要辦喜事,兩個孩子是怎麽想的?”


    “我家這樣也是沒辦法,唉,總得為以後打算。”


    周大強道:“不娶媳婦也沒事。”


    “什麽沒事,等我死了道地底下怎麽見你爺爺,無言麵對老祖宗。”


    周桃花小聲啜泣著,家裏人和她說過鄭家的情況。


    但是為了哥哥沒有別的辦法。


    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上。


    李明清環顧一周,一家四口住在一間屋子裏。


    搭了三張用木板做成的簡易床,中間掛了用草珠子做成遮擋的門簾。


    牆角的石板上麵堆放的是糧食。


    這樣的環境要是沒有老鼠才是真的奇怪。


    村長三人也沒坐下,一直都是站著的。


    小屋裏根本進不去那麽多人。


    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


    離開之後。


    “村長叔,我看周桃花傷心是傷心,但是願意嫁到鄭家的。就是不知道鄭家閨女是不是這樣看得開。”


    萬一鄭家姑娘過來鬧幺蛾子咋整。


    為了傻哥哥嫁過來。


    不過也可能和周桃花一樣心甘情願的為了自家哥哥嫁過來。


    “沒事,要是不願意也不能拿繩子綁過來。”


    “也有不少生米煮成熟飯的。”


    換親其實也是包辦和買賣婚姻的一種特殊的表現形式。


    是農村落後的婚姻。


    但路歪了,隻能用歪法子治,才能平和。


    是當時無比真實的村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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