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什麽?”方純明知故問。


    “能夠調動淘金幫高手相助的人,不會是無名之輩。陰謀越大,策劃者的力量越大,並且會不惜一切殺人滅口。我懷疑,蝴蝶山莊內就有這樣一個人,沉默地關注一切、掌控一切,而進入山莊的每個人,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這是葉天的真實感受。


    段承德在江湖上樹大招風,必定有很多人眼睜睜地盯著他這塊“大肥肉”,想要扳倒他,然後取而代之。貪欲和私利能夠讓人忘掉一切,采取的手段也無所不用其極。


    “你怕了?”方純撫摸著腕上的月光石手鐲。


    現在是白天,手鐲裏的光芒有所收斂,不再閃爍耀眼了,這也是“月光石”名稱的來由。


    “不怕,隻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葉天搖搖頭。


    他生性低調而安靜,不願多事,這是天蠍座男人共同的特征。在過去的歲月裏,他崇尚“好鋼用在刀刃上”的古諺名言,遇事絕不急躁妄動。


    “我們聯手,實力會超過大部分人,能夠攫取到最終的勝利果實。想想看,一個被稱作‘黃金堡壘’的地方,該有多少黃金呢?如果這次成功,我就能買一艘豪華遊艇,無憂無慮地去西班牙安度自己的餘生了。知道中國人的那句俗語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話沒完,方純先嘻嘻哈哈地笑了。


    當今世界的每一名賞金獵人對金錢的渴望是無休無止的,那個特殊的群體,隻為“賞金”而活。


    “當心。”葉天皺了皺眉,重複了自己之前說過的兩個字,“江湖水深,連泰坦尼克號那種‘不沉之舟’都會葬身汪洋,何況是你我?方小姐,別輕視滇藏一帶的江湖人物,他們僻居邊疆,雖然名氣不夠大,但靜默中卻蘊含著山崩海嘯一般的力量。”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向她說這些,因為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孩子說過這種關懷告誡的話。也許,又是心底那個“白曉蝶”在作怪吧。方純的出現,讓他的心像春夜裏的湖,為沒來由的風而蕩漾起了層層波紋。


    “人生在世,總要做一些具有挑戰性的事,不是嗎?這個江湖,終將因為有賞金獵人的出現,才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對不起,我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太老氣橫秋了,跟你的俊逸外形一點都不相配。”方純邁著輕鬆的步子走向治療室,留下一路低低的笑聲。


    等她走過轉角看不見了,葉天才苦笑著搖頭:“老氣橫秋?俊逸外形?”


    三年了,他習慣於獨來獨往,聽不到也不願聽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即使是遇到那些對他或隱晦、或直白地表露情愫的女孩子時,他也隻是報以近乎冷漠的禮貌笑容,將對方的話當做過耳的風、過眼的煙,絕不放在心上。


    上午八點半鍾,葉天、方純、段承德、香雪蘭登上了樓前的銀色別克公務車,即將出發去蝴蝶泉。


    車子駛出山莊,黑色的鑄鐵大門在後麵無聲地關閉。他們沒帶保鏢,因為香雪蘭已經電話通知自己的族人,準備人手,布控抓人。


    “白族人不喜歡用槍,而是靠彎刀、長刀、弓箭解決戰鬥。”段承德簡短地向葉天解釋。當然,顧惜春還留在山莊裏,等著段承德對“血膽瑪瑙失竊案”的解釋,隻有抓到司空摘星和司馬,才能解決這個大問題。


    “我的族人們都很講義氣,這麽多年了,他們跟蝴蝶山莊的關係就像親兄弟一樣。”很久沒有開口的香雪蘭說。


    每個人都明白,隻有抓到司馬和司空摘星,失竊的瑪瑙才有可能追回。在此之前,沒有人敢對顧惜春做出任何承諾。


    “大理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在這裏舞刀弄槍的,真是大煞風景啊!”方純似乎滿心惋惜,但在葉天看來,她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充滿期待,雙眼中不斷閃爍著激動的光芒,目光不斷地落在前麵的段承德與香雪蘭肩上。


    山莊外,風景已經從冬的蕭殺轉入春的明媚,而蝴蝶也因這種變化而日益煥發生機,為那些慕名而來的遠道遊客們展示著舉世無雙的蝶國風采。


    “雪蘭,你的百蟲琥珀項鏈呢?”段承德突然踩下刹車,車子嘎的一聲停住。


    那時,兩邊的野地裏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隻有綠茵茵的青草隨風搖曳著。草地向西三十十步,則是一條潺潺的小溪,由西南過來,穿過一座十步長、五步寬的、石橋,淙淙流向東北。


    此刻,車子就停在橋頭上。


    香雪蘭啊的一聲低叫,伸手撫摸頸上。


    “難道又是司空摘星——”段承德臉色一變。神偷之王的出現,已經讓他談虎色變,無法掩飾。


    香雪蘭想了想,然後輕輕搖頭:“不不,是我早上梳妝時,把項鏈放在洗手間的台子上了。承德,麻煩你開車回去,我必須得帶著它,那是我調度族人們的權力信物。”


    葉天記起了那串琥珀項鏈的樣子,給他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顆內含細腰蜂捕殺幼蠶一幕的琥珀石,完美無瑕,品質絕佳。


    段承德定了定神,迅速調頭向回行駛。


    這個小小的意外緩解了車子裏的緊張氣氛,因為幾句話之間就表露出了段、香二人的夫妻感情篤厚之極,有什麽事都互相關心、互相提醒。


    車子回到小樓前,香雪蘭下車上樓,車子裏隻剩他們三個。


    離開之前,段承德已經吩咐保鏢們把眼睛瞪起來,千萬別再出亂子了。所以這時候,四邊塔樓上都有人影晃動,小樓的走廊、周邊也有人一刻不停地巡視,防衛之嚴密,連隻鳥都飛不進來。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方純看看腕表,匆匆下車,走進樓內。


    葉天若有所思地取出木像,凝神端詳著。他很喜歡看方純的背影,因為當他處於方純的視野之外時,就能靜下心來打量她,從眼睛、腦海直到心靈一起審視她,從她身上獲取某些屬於白曉蝶的元素。


    “方小姐很漂亮,也很幹練,是個值得追求的好女孩。”段承德從後視鏡裏望著葉天。


    葉天沒有抬頭,也不去理會對方的話。


    他是個擇善固執的人,自己認定的東西,無需別人出聲提醒,更無需局外人妄加評判。


    “葉先生,這次多謝你能過來。小彩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必須要治好她,然後給她平安穩定的生活。她的長相,與我的前妻幾乎一模一樣。每次看到她,我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前妻的臉。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我願意付出一切,挽回她和小文的生命。唉,我到現在才明白苗疆蠱術女子心如蛇蠍,是絕對碰都不能碰的。”段承德將一切災禍遷怒於孔雀,卻不想想,如果他不曾移情別戀,一直都潔身自好,這些糾葛還會存在嗎?


    葉天沉默了一陣,淡淡地說:“節哀順變,人死是不能複生的。”他注意到,車子操控台的一角,放著一本中文版的《諸世紀》,中間露出書簽的一角,顯然是有人經常翻動。


    段承德兩腮的肉神經質地抖了抖,幹澀地回答:“是,人死不能複生,我要堅強地活下去,直到小彩長大。葉先生,我很欣賞你,也知道你在海軍陸戰隊時的英勇事跡,非常欽佩。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假如我死了,請代我照顧小彩,讓她衣食無憂地長大,成為一個遠離江湖、是非、蠱苗、黑道的好女孩。”


    葉天點點頭,他必須承認,自己很喜歡小彩,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絕無半點虛偽。隻要有一線希望治愈她身中的血咒,他願意竭盡全力去做,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段承德鬆了口氣,轉過身來,剛剛要開口說什麽,治療室裏突然有人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驚破了山莊裏的沉寂之晨。


    “是雷燕!”葉天跳下車,幾步就衝到了治療室門口,斜著身子貼著門右側躍進去。他的謹小慎微得到了最優厚的回報,因為就在他進門的瞬間,兩顆子彈從房門正中擦著他的後背射出,擊中了跟在他後麵的一名保鏢。


    房間內,蓋在雷燕身上的被子被掀開,兩個人在病床前扭打在一起,子彈就是從其中一人手中的無聲手槍裏射出來的。


    “停手吧。”葉天衝過去,在那人肩頭輕拍了一掌,右手一捋,便奪下了手槍,將兩人份分開。那兩人就是剛剛從車子裏離開的香雪蘭和方純,誰也不會想到她們竟然偷偷潛入這裏來。


    被奪去手槍的香雪蘭臉色慘白,嘴角噙著一絲淡漠的苦笑,慢慢地後退到房間一角。


    方純籲出一口氣,笑著抖了抖手腕:“葉先生,幸虧你來得快,要不的話,下一顆子彈不一定會喂到誰的肚子裏。你之前的提醒是對的,我的確不該輕視了滇藏一帶的人物,連段夫人這樣嬌弱的女子都是動輒殺人、拔槍相向的江湖高手——好了,大家都到了,我也就閑話少說,還是聽聽段夫人的高見吧!”


    葉天低頭看了看雷燕,她仍在沉沉的昏迷中,並未遭到侵襲和驚嚇。


    “你一直都在懷疑我?方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來頭?”香雪蘭慘笑著問。她幾度要活動右臂,卻發現葉天那一掌,已經拍得她肩頭、肘彎兩處脫臼,無法再次發力,隻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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