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賞金獵人嘍!哪裏有錢賺,我就出現在哪裏。知道嗎?雷燕是淘金幫留下的唯一線索,從她身上,也許就能找到黃金堡壘的下落。那麽重要的消息,怎麽可能從你手上斷掉呢?殺她是沒用的,殺的人越多,你就暴露得越快。段夫人,我一直都很奇怪,你是怎麽跟青龍勾結在一起的?昨晚你在到達水池之前,先接到了青龍打來的電話,對不對?你一直都在說‘做不到、做不到’是什麽意思?青龍要你做什麽?你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麽做不到?”方純一邊整理著弄亂了的頭發,一邊步步緊逼地追問。


    段承德衝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滿頭霧水,指著香雪蘭問:“雪蘭,你在這裏幹什麽?項鏈呢?”


    “在她的上衣右邊口袋裏。”葉天替所有人解釋。在車上的時候,他早就注意到了香雪蘭的小動作。他不喜歡多說話,但眼睛猶如一架高精度雷達,任何微小變動,都逃不過他的視線掃描。


    “什麽?雪蘭,你為什麽要騙我?”段承德怔住,這個剛剛失去了兒子的男人再次受到了妻子不忠的打擊。


    所幸,雷燕還活著,香雪蘭的下手速度比方純稍慢,來不及將子彈射入她的太陽穴中。


    “我很抱歉。”香雪蘭黯然回答。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青龍有什麽聯係?”段承德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小彩呢?”葉天冷冷地問。


    “已經死了。”香雪蘭腮上的肌肉神經質地顫抖著,她咬了咬牙,目光中的靈氣漸漸被絕望和悲哀籠罩,“她親眼目睹我殺了鬼王,雖然我暫時用移魂術控製她、叫她說了假話,但移魂術的力量終歸有限,她清醒過來後,一定會說出真相。所以,我在上車之前,就把她掐昏,放進了浴室裏的沐浴桶裏。桶上的水龍頭是可以進行電子定時的,我們離開山莊後,水龍頭就打開,自動注滿木桶。”


    這段話,讓段承德如遭雷擊,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那麽說,小彩……小彩……”他不敢說下去,也無力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


    鬼王死的時候,葉天意識到其中定有蹊蹺,還來不及追查,香雪蘭就自動浮上水麵了。


    “你才是司空摘星的同伴?他盜走血膽瑪瑙後,第一時間得到你的接應,然後故布疑陣,把我和葉先生引出山莊,對嗎?鬼王的死,是因為發現了你的破綻,向你敲詐勒索,才逼得你大開殺戒的?”方純繼續追問,一切疑點都集中在香雪蘭的身上。


    “沒錯,所以我說很抱歉,對所有的人抱歉,特別是對承德和孩子。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消滅所有卷入黃金堡壘事件的人,直到這秘密再次被曆史湮沒。血膽瑪瑙已經不在莊裏,我隻不過是偷盜行動的二傳手,司空摘星去而複返,帶走了瑪瑙、信劄和錄影帶。以他的行動特點,這時候早就遠離了大理地界,你們是找不到他的。而且,進入拍賣會現場的淘金幫人馬和那些奇怪的藏僧,都必須要死,隻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香雪蘭憂傷地歎了口氣,指著病床上的雷燕,“淘金幫野心太大,明明知道單憑信劄是不能夠找到黃金堡壘的,卻帶著這些東西招搖撞騙,連青龍都敢騙,隻交出一疊複印件就拿走了五百萬美金。他們該死,全都是咎由自取,想錢想瘋了,果真是‘天欲其亡、先令其狂’。好了,該說的都說了,眾目睽睽之下,我是殺不了她了,再見吧……”


    香雪蘭兩腮上突然出現了兩團黑暈,如同不小心跌入水缽的兩滴濃墨,迅速向四麵洇濕擴展,彌散滿了她的臉。幾秒鍾內,漆黑的汙血伴著一股濃重的腥氣從她的七竅中沁出來,著實恐怖到了極點。


    “毒牙。”方純後退,並且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間諜人員通常都會在嘴裏設置毒牙,關鍵時刻,狠狠一咬,就會毒發身亡。最可惜的是,香雪蘭的死,截斷了所有線索,徹底失去了追查血膽瑪瑙的方向。


    方純拉了拉葉天的袖子,示意他先離開。在他們身後,段承德捂著臉,發出了壓抑不住的哽咽聲。


    當他們並肩站在走廊裏的時候,她才說:“小彩沒死,我提前洞悉了香雪蘭的秘密,上車前先救人,並且把她放在三樓上最安靜的一個房間裏。”


    葉天意味深長地笑了:“我知道,你上車前拖拉了那麽久,除了救人,是不是還順便偵察了三樓的所有房間,洞悉了段承德的所有秘密?”


    方純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你都知道?”


    葉天點點頭,他不必親眼看,就能猜到方純做了什麽。


    樓前一片死寂,保鏢們全都躲了起來。太多的死亡和變故之後,每個人都變得十分敏感,生怕說錯話、做錯事而招來殺身之禍。


    沉默了一陣,方純才若有所思地自語:“那麽,有你這樣的敵人,豈非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幸好……幸好我們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葉天心裏忽然湧動著一股暖流,“朋友”這個字眼已經遠離他太久了。進入海軍陸戰隊特種兵訓練營之後,他曾經受過極其殘酷的軍事化訓練,將人類身體中的“狼性”全部激發出來,一切以完成任務為核心,不惜犧牲隊友性命甚至自己的生命。在特種兵訓練守則的封麵上,印製的就是一隻猙獰的阿爾卑斯青狼。


    他沒有朋友,方純也不算,隻是走得比較近的夥伴而已。


    “那個跟段承德促膝長談的美國人帶來了一份密令,要了解關於孔雀的詳細情況。他曾要求段承德帶路去蠱苗部落,還特別談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就是被煉蠱師們視為禁地的‘死亡穀’。美國人的意圖很明顯,目標就是‘死亡穀’。就我所知,那個山穀是在蠱苗部落中心的‘天坑’西麵,沒有一個苗人膽敢進入,因為祖訓中記載,進入‘死亡穀’的人永遠都無法走出來,最終化為石像。”方純壓低了聲音,向葉天吐露了一切。


    “人呢?”葉天正在豎起耳朵傾聽著什麽。


    “離開了。”方純有些失望,聳了聳肩膀,自言自語地問:“死亡穀裏到底有什麽呢?連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都驚動了?如果能半路截住美國人問個究竟就好了。唉,可惜啊,我隻是個千裏獨行的賞金獵人,想跟別人合作都沒機會。”


    這時,樓梯上響起了橐橐的腳步聲。幾秒鍾後,小彩出現在樓梯口,怯生生地看著葉天和方純。


    “大哥哥、大姐姐,為什麽一個人都看不到?我爸爸呢?爸爸——”她大聲叫起來。


    這一聲,不啻為天籟之聲,驚醒了治療室裏的段承德,一邊高聲答應,一邊搶出來迎接,跟小彩擁抱在一起。


    看著這一幕,葉天的眼中慢慢浮出了笑意,轉頭對著方純,輕聲說:“謝謝你。”


    在對香雪蘭的懷疑程度上,他不輸方純,但方純比他更快一步解救了小彩。現在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了,仿佛自己的思想永遠與方純相通,當他想到,方純已經做到,讓他時時有“深得吾心”的感覺。


    “那個小女孩跟你很有緣呢!對吧?”方純淺笑著。


    “是嗎?”之前,葉天自己並沒意識到這一點,猛然醒悟,其實在他心裏已經把小彩與白曉蝶合並成了一個人,看到身中“血咒”的她,便想起白曉蝶。


    “當然是,我發現,你看到別人的時候,眼神總是冷淡而漠然的。一看到她,眼底便立刻燃燒起熱情。葉先生,我猜你一定會全力以赴地踏上蠱苗部落之途的,我也希望大家一切順利,早日解除血咒,挽救小彩的性命。”方純由衷地感歎。


    小彩是個乖巧的、極討人喜歡的小女孩,她不該成為江湖暗戰的犧牲品。


    葉天點點頭,一句話脫口而出:“方小姐,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白曉蝶’的女孩子?”


    那句話,在他心裏盤桓了整晚,終於在這一刻說出來。


    方純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示,隻是訝然挑了挑眉毛:“白曉蝶?一個很動聽的名字,但我並不認識,是葉先生的朋友?”


    葉天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心底的那份希望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啪的一聲炸開了,原本陽光下五顏六色的幻想突然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第二部 北狼司馬


    第一章 北狼司馬再次出現


    方純帶著葉天走向長廊的另一端,讓段承德與小彩有單獨的相處空間。現在,蝴蝶山莊隻剩下他們父女倆,實在應該珍惜相聚的每一秒時光。


    “你一點都不像賞金獵人,但是,那不重要,因為你救了小彩,是站在蝴蝶山莊這一邊的。”葉天心中非常感歎,江湖上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一切評判標準自在人心。如果沒有方純,他也會做同樣的事。


    方純聳聳肩膀,靠在欄杆上,凝視著前麵的水池。


    一夜之間,驟變接連發生,比驚險小說的情節還要離奇。當務之急,就是追蹤司空摘星,找到失竊的血膽瑪瑙。


    “你說,香雪蘭的話可信嗎?”方純一邊問,一邊從衣領下麵抽出兩條單耳耳塞,分給葉天一條。


    “一個要死的人,還有必要說謊嗎?”葉天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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