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笙低頭看了看他歎了口氣,沒有關係的,這個世上沒規定他隻能喜歡人。


    他想小蝴蝶也是可以喜歡的。


    次年複笙並未有考上舉人,但他並沒有氣餒,畢竟很少有人能一次就考上,他隻當這隻是平常事。


    他繼續準備下一次的科考,希望到時候能金榜題名,他想到時候父母一定會高看他。


    於他而言,金榜題名和出閣入仕是次要的,他更想要得到的是父母的關注。


    隻有他考上時父親才會關注到他。


    這些年他也知道了現在府裏的這個夫人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也知道了父親為什麽不喜歡他。


    是弟弟告訴他的,說是告訴其實完全就是嘲諷和貶低。


    他說他無論做什麽父親都不會喜歡他,讓他不要白費力氣。


    可是父親明明有一些喜歡他了。


    父親是信了道士的話。


    他們說錯了,他不是什麽不祥之人。


    雖然母親是因為他難產而死,但他不覺得這全是他的錯,他並沒有想過要克死母親,畢竟沒有那個孩子想出生就沒了親生母親。


    也更沒有想過還要克死父親。


    複笙並不信道士給他批的命格,就算是他也會改變的。


    他想他考上舉人,考上貢士大家就會對他有所改觀了。


    直到幾個月後他去了私塾,他的一切美夢都破滅了。


    同窗們譏笑著問他為什麽還來私塾,莫不是還要參加下次的科舉考試?


    複笙低著頭不理他們,他是來詢問夫子問題的。


    複笙錯開身子想要離開,卻被弟弟帶頭的學子抬手攔住,甚至還推了他一下。


    但他仍然低著頭並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他們會變本加厲,而且回家了也討不了好處,因為父母都偏袒弟弟。


    “你不會還不知道陛下不許你再考了吧?”


    複笙聞言這才抬眸看他,他眼裏充滿了不相信。


    他不信弟弟說的話,他以為又是他們捉弄他的把戲。


    況且堂堂一國之君怎麽可能這麽做。


    複楠見複笙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笑得更大聲了,周圍的同窗也哄堂大笑起來。


    他眼裏的笑意更甚,想來父親根本就沒有告訴複笙。


    “敢在試卷上犯先帝的名諱,你活該。”複楠幸災樂禍地看著複笙攤了攤手。


    “我才沒有!”複笙衝著他大喊,他怎麽可能犯這種錯誤。


    複笙一把推開弟弟跑去找夫子。


    夫子站在廊下衝氣呼呼的複笙點了點頭,確實如複楠所說的一樣。


    夫子麵露惋惜,還是想接過了複笙手裏的書為他解答問題。


    但複笙卻直接書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這種事情對於複笙來說,跟天塌下來了沒什麽區別。


    他將科考視為自己改變命運的機會,但是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複笙心中氣憤難以遏製,他要馬上去找父親。


    為什麽大家知道,而他這個當事人卻不知道,父親還沒有告訴他。


    他要告訴父親,他才不會犯這種錯誤,他…他想要父親為他做主。


    可是他心裏清楚父親大概不會為他出頭。


    甚至他不能再考,父親都未派人來告訴他一聲。


    但他這幾個月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努力備考,這又算什麽?


    父親又把他忘了…


    夫子本想開口攔住複笙,但也隻是搖頭歎息。


    複笙是他見過既聰明又勤奮的孩子,可惜成為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複家太早站隊,本來就與大將軍家聯姻,現在又想在文官仕途上更進一步,怎麽會不讓人忌憚呢。


    複楠又將急匆匆的複笙攔下,他笑著欣賞著複笙一臉傷心,眼中透出絕望的模樣。


    “趕緊滾,以後別再來了。”複楠說著將私塾裏複笙的東西都扔在地上。


    連同父親送給他的筆都扔在了地上,若換作以前複笙定然會撿起來好好擦幹淨。


    但現在這些複笙都不在意了。


    複笙還是想躲開複楠離開,但這次複楠必須讓他把這些垃圾撿走。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書籍和筆墨,這些確實是垃圾,但他不想撿。


    他抬眸直視著囂張的複楠,他想他生來就不欠他什麽。


    但因為父母的偏私,就算複楠帶著人欺負他,他也隻能默默忍受。


    “看什麽看,把你的垃圾都帶走!”複楠被複笙如狼般銳利的眼睛盯得頭皮發麻,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爾瓦諾在一旁都氣瘋了,他快速扇著羽翼想將這些人掀翻。


    他既想要複笙狠狠打他們,但他又知道複笙打不過。


    這些家夥老是欺負複笙,所以複笙不愛來私塾。


    複笙抿嘴彎腰撿起一本書,他緩緩站起來閉了閉眼,然後將手裏的書狠狠砸在複楠的臉上,沒等大家反應過來直接撲了上去。


    他要用拳頭砸爛複楠這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周圍的人都紛紛圍上來想拉開複笙,但都一時間無濟於事。


    複笙眼底恨意爆發,不要命一樣按住複楠猛揍。


    他才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弟弟,他是一個討厭的家夥。


    父親說的都是些屁話,誰要和他裝作兄友弟恭?


    他明明比複楠好,隻是父親眼睛瞎才不喜歡他。


    最後複笙被圍上來的人打了一頓,還好夫子出來才阻止了他們。


    複笙不再像以前一樣低眉順眼,而是像一頭餓狼一樣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他一腳踹開地上的垃圾跑著回去見父親。


    可能是跑得太急,或是心中氣極,他不小心掉入了河裏。


    入秋的河水有些涼,冰冷的水浸濕了他的衣服。


    雖然不會水,但他掙紮著上了岸。


    他一身濕透地去找父親,但父親的隨從一如既往地說父親不在。


    複笙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笑了笑沒說話。


    他怔怔看著父親的書房,說不定他就在裏麵呢。


    複笙回了自己的房間,他覺得好冷好冷,就將桌上昨晚溫過的書燒了取暖。


    這些火焰也隻能維持一會。


    不夠不夠!還是很冷!!


    他心裏冷極了!


    比寒冬臘月裏的風雪更甚。


    既然不夠,那就點燃這間屋子!點燃這間院子!點燃這所大宅子吧!


    可惜隻點燃了這間屋子!


    熊熊大火也未能驅散心中的寒意,心裏還是一片孤寂寬廣的冰原。


    那些書也不是他喜歡的,科舉考試也不是他喜歡的。


    但是父親喜歡呀。


    本來父親喜歡,他就喜歡,但現在他不喜歡了。


    屋子燒了好一會,才有下人跑來。


    果然父親也來了,他就說父親就在書房裏吧。


    父親看著還未熄滅的火,厲聲問他是不是瘋了!


    他說他不過是有些冷罷了!


    但是父親卻說他瘋了!又讓嬤嬤把他關起來。


    可是父親忘了,他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他不會像以前一樣乖乖聽話待在裏麵,他跑了出去!


    臨走時,他再次點燃了把他關起來的那間黑屋子。


    他跑了出去!他自由興奮地跑過大街小巷,跑過山間小路,跑過山林湖泊。


    他跑呀跑!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跑呀跑!他手裏抓著剛絞的頭發大笑起來!


    累了就趴在大石頭上睡覺,渴了就喝些樹葉上的露水,餓了就自己抓魚吃。


    他像天上的鳥兒一樣,在世上飛來飛去,他徹底自由了!


    他不會再聽父親的話!母親的話!也不會再聽朝廷官員的話!也不會聽所謂天子的話!


    因為他們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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