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


    兩江的一切終於處理妥當,宣明曜也準備跟隨大軍啟程回皇都了。


    兩江一案的主要參與者,都被關押了起來,此次一並押送回京受審。


    至於那些家族中的婦孺,則是繼續關在宅邸中,由兩江守軍派人來暫行看守,等主犯被發落後,她們也會迎來屬於自己的結局。


    樂錦回到了綺陌香坊,再度和邈娘見麵了。


    宣明曜為她請了一功,說她在得知卞明瑞有謀反之罪後,主動找到了常珣檢舉,並配合了他們在兩江的一切行動。


    在這其中,綺陌香坊裏的眾位姑娘都出力頗多。


    尤其是綺陌香坊的管事邈娘。


    她的生身父親丁秦升,在設局引卞明瑞入局的時候,出力頗多,而她更是主動在大戰之前為我軍提供城內諸多世家的情報。


    宣明曜並沒有暴露樂錦和邈娘是自己暗樁這件事。


    這對兩人都是保護。


    對自己也是。


    聖上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大手一揮免了香坊這些人的賤籍。


    剩下的,便讓宣明曜看著恩賞便是。


    於是,如今綺陌香坊重新開張了。


    隻是,不再做皮肉生意了。


    東方家已然覆滅,香坊自然沒了所謂的幕後主人。


    有意中人的姑娘,可以拿著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銀錢自由離開香坊。


    若是願意留下的,便一起互相扶持繼續經營著香坊。


    如今,綺陌香坊成了真正的香坊,賣起了胭脂香粉。


    邈娘也成了真正的掌事,每天算盤撥得飛快,勞碌卻也歡喜地帶領著香坊的姐妹們繼續開始了新的謀生事業。


    樂錦還在養傷,等傷愈之後,她也會和邈娘一起,繼續撐起香坊,也繼續撐起宣明曜在兩江的情報密網。


    而在離開宛陵的前一日,宣明曜在傅宅見到了兩位有些意外的故人。


    張玘和他的母親龐慈諳。


    兩人的身子都還未徹底痊愈,麵上還是帶著一些蒼白和虛弱,但是母子二人還是互相攙扶著跪了下來。


    “公主殿下千歲金安。”


    張玘也沒想到,褚明月居然就是樂安公主。


    看來,兩江這些所謂的謀劃和算計,早就被天家看在了眼裏,不過是無謂的掙紮罷了。


    “本宮沒想到,你們二人居然會主動回來。”


    如今他們二人的身份可不是什麽太守夫人和瓊文公子了。


    他們是叛賊張聘的家眷,是要被一同治罪的。


    明麵上二人都是已死,他們是可以謀一條生路的。


    張玘苦笑一聲。


    “本就該回來的,不是嗎?”


    那些被關押起來的罪臣家眷,他們真的參與了謀反嗎?


    並沒有。


    但享受了那些罪臣們帶來的好處,清洗之時自然也要被連帶上的。


    他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他還欠著白峯一份前程和歉意。


    他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走掉。


    當然,最關鍵的是……


    “殿下,草民願意承擔一切罪責,隻求您能留下草民母親的一條性命。”


    他隻求保住母親的性命,旁的不會也不敢多求。


    因為,他很清楚,麵前的這位公主,到底心思有多麽難以揣摩。


    甚至,他主動回來,也是為了保全母親的性命。


    逃?


    他能逃到哪裏去呢?


    相反,他主動回來,或許會讓公主高抬貴手留母親一命。


    母子兩人之前應該已經細談過了。


    龐慈諳跪在那裏,默默流淚,卻也沒有再說半個阻止的字。


    宣明曜高坐上首,靜靜看著這一幕。


    良久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了。


    “龐慈諳,張聘給你下毒,是否是因為你知道了他的身世?”


    宣明曜的話,讓龐慈諳瞬間驚愕抬頭。


    “殿下竟然連這個也知曉。”


    龐慈諳是真的驚到了。


    自己也是和張聘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幾十載才發現了不對。


    公主居然也知曉了。


    看來,這世上還真沒有什麽藏得嚴不透風的秘密。


    張聘,你敗得不冤。


    “是,張聘之所以對民婦下毒手,是因為民婦知曉了他那離奇的身世。”


    盡管驚訝萬分,但龐慈諳還是有幾分理智在身上的,迅速醒神恭敬回起了宣明曜的話。


    龐慈諳對一些事雖然知情,卻也無奈至極。


    她知道秦姝的真實身份,卻因為一雙兒女的存在不得不裝作什麽都不知。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便是對那些姬妾,也是一貫手段狠厲。


    可是,她也是個女人。


    看到秦姝所遭遇的那一切,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心寒。


    自己的枕邊人,居然是那樣一個貨色。


    當然,真正和張聘撕破臉,還是因為秦姝發現了張聘的身世。


    西南部族,這對於龐慈諳來說,是一個十分遙遠的詞。


    但偏偏,她在盤理府中賬冊的時候,發現張聘手下的人去賬房支出了一筆三千兩的銀子,隻說大人要用,並沒說具體用處。


    本來這種事龐慈諳從不會細查的。


    左右不過是官場應酬,或是在外頭養了外室。


    龐慈諳早已不管這些了。


    她對張聘,早已沒了情愛上的指望。


    可那時府中出了刁奴中飽私囊的事,龐慈諳正在嚴查府中的這些老人兒。


    思來想去,龐慈諳還是查了查這三千兩的去處。


    結果發現,是置辦了不少物件,且張聘還吩咐雇人和車馬去了西南。


    “其實一開始民婦也並未查得太細,隻知道了張聘他是出身西南部族的。其實這種事,對於當時的民婦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了,左右人都已經嫁過來這麽多年了,難道還計較這些嗎?但偏偏,民婦手下的人在那個部族聽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就是那個秘密,讓張聘徹底對龐慈諳動了殺心。


    “張聘的母親是部族中的人,可他的父親並不是。他的母親當年在采藥時跌落山崖為人所救,後和那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可那人是個薄情郎,隻是貪圖女子的美貌,春風一度便消失在了寨中,再無了音訊。而就在那人走後的一個月後,女子診出了身孕。她不顧部族中人的反對,生下了孩子。而那個消失的男子,張聘的生身父親,便是鄞朝的皇子,也是秦姝的父親。”


    張聘,才是那群複國之人苦心所追尋的真正鄞朝皇子。


    他們從不知,其實從一開始,鄞朝的小皇子,便在他們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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