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還會觀望一二,畢竟晉贇一直十分得力,父皇便是懷疑,心中也總有猶疑。”


    可惜了……


    接下來的情形,晉贇的路似乎已經注定了。


    畢竟,刑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他身後的推手,也遠遠不止父皇一人。


    想到自己得到的那份情報,宣明曜意味深長笑了笑。


    太平司內,大戲要開場了。


    一日後,刑澍拿著一份趙霖“招認”的關於吏部買辦官員評定一事的供詞進了宮。


    他在宮中待了整整半日,再出來之時,刑澍便從提司使成了太平司新任掌司使。


    掌司使,太平司之前從未出現過這一官職,且掌司使的職責,顧名思義似乎應該統領太平司上下,那原本的大閣領該何去何從呢?


    聖上並未明言,隻是將掌司使的俸祿品級定在了和大閣領一階。


    之前命刑澍暫管太平司的旨意也未曾收回。


    所有人一時間也是麵麵相覷。


    不光太平司內部,便是朝廷上下都在暗中揣度,陛下到底是厭棄了晉大閣領,還是準備繼續給他一個機會?


    “陛下得到的那份證詞,是真是假?”


    傅遙光最近在戶部一邊查賬,一邊演戲,整個人麵上看著是仿佛下一秒就斷了氣的虛弱,但宣明曜清楚,他此時正是如魚得水玩得開心之時。


    靠著一張病弱書生的麵龐,他簡直是一個不順心了就要在戶部咳點兒“血”, 弄得淩硯一個頭兩個大,被他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徹底打懵了。


    傅遙光因著兩江一事在陛下那兒也是掛了名號的,再加上他又是景王的“入幕之賓”,淩硯還真一時半會兒不能對其直接出手。


    好在如今在淩硯看來,傅遙光在戶部不過一團瞎鬧,並未觸及到戶部最為核心的賬冊,他便也咬牙先忍了下來,隻等找個時機好給他和景王一記重創。


    傅遙光自然看出了淩硯的盤算,不過,他並不在意。


    今日下朝之後,他又主動湊到了宣明曜的身邊,借著給宣明曜麵呈公務的名義,借機打探起了這出如今朝臣們最關心的戲碼。


    手中捧著茶盞,宣明曜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之前怎麽沒發現傅遙光居然是這麽一個性子,來了皇都這才多久,各個官員世家的熱鬧他是哪個都不落下。


    “是真的,不過,也算假的。”


    傅遙光的眸中劃過一絲了然。


    “證詞是真的,但不是從趙霖的嘴裏說出來的。”


    輕輕點了點頭,宣明曜淡聲低語道。


    “趙霖什麽也招不出來。可刑澍給出的那份供詞上所說的一切,也都屬實。”


    “那看來,這位新晉的掌司使似乎也不簡單了。”


    傅遙光迅速品出了宣明曜的言外之意。


    太平司隻能按照陛下的吩咐辦事。


    所以,陛下吩咐了讓他們從趙霖口中撬出和秦夷重一案有關的供詞,他們就隻能在趙霖身上做文章。


    既然景王殿下言辭篤定說趙霖什麽也招不出來,那隻能說明,刑澍在趙霖之外動了手腳。


    不管他是能夠動用太平司人手卻不被陛下和晉贇發現,還是說他即便不靠太平司也能查出吏部這些糟汙之事,都足以說明一點。


    這位掌司使,有些過分機靈和聰明了。


    他的異軍突起,似乎也並不尋常了。


    宣明曜笑了笑沒再接話,二人默契地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半月後。


    宣明曜正式擬好了關於鄉試舞弊一案的折子呈上。


    而後,順理成章和宣元景再次吵了一架。


    也是禮王自從上次受傷後,整個人一下沉寂了許多,不然今日這場“爭吵”中必然是還要再加一個人的身影。


    雖然幾日前宣元辰就已經重歸朝堂,但大抵是額上還包著藥紗,他也不願麵對其他臣子那打量的神情,一下朝便不見了人影,絲毫沒了前幾日在朝堂上和宣明曜二人針鋒相對的氣勢。


    秦昭媛更是可憐,因著宣元辰的事直接被降位成了婕妤。


    雖隻是一品之差,但婕妤是二十七世婦之一,昭媛卻是九嬪的位階,對於許多後妃來說,這是一輩子都可能邁不過去的天塹。


    當然,禮王如今的沉寂,也沒多少人關心了。


    秦夷重一死,聖上態度又如此明晰,自然沒有哪個傻子敢明晃晃再往禮王身旁湊了。


    從紫宸殿偏殿出來後,宣明曜直接拿著奏折去了後殿。


    左右她和元景爭吵的消息,現在差不多也應該傳到父皇那兒了。


    這份案情的折子,宣明曜寫了整整一夜。


    裏頭前後總共涉及了七十多個姓名,其中有二十七個,是皇都內的官員。


    甚至,不乏皇親國戚。


    不光是鄉試,從鄉試一路開挖,舞弊的利益鏈已經十分成熟地連接起了郡縣和皇都。


    宣明曜甚至都沒有再往上深挖,這份名單中的官員,隻涉及了自聖上登基後的這十多年。


    若再繼續深查下去,宣明曜怕這朝堂要空上一小半了。


    所謂舞弊,手段也是五花八門。


    最粗淺的自然是趙霖這種。


    也是他當年並無什麽過硬家世,隻能靠錢硬生生砸出了一條門路。


    這種方式,留下痕跡太多,同樣,如今也最是證據確鑿。


    再進階一些的,便是如張聘一般,直接在名次上做了手腳。


    不過這種對於學子本人的能力要求也是極高的,在多份供詞中,這種情況也是極少的。


    同樣收買監考官員的手段還有一種,便是泄題。


    隻是泄題常常容易牽連太多,這十數年中,順藤摸瓜也不過找到了一起。


    至於最隱秘的一種……


    宣明曜根本沒往那份折子上寫。


    因為她清楚地知曉,寫上後的結果隻有一種,被抹掉。


    父皇不會想看到的。


    聖上養了大半個月的傷,雖然傷口處的疼痛還是日日折磨著他,但在桑月見日日的精心照料和滋補湯藥喂養下,聖上如今看起來竟是一副麵色紅潤的模樣。


    隻是,這副紅潤在他看完那份折子後也不剩下多少了。


    “明月奴,你給朕出了個大難題啊。”


    聖上將折子放在一旁,輕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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