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我如今不過是景王殿下的階下囚,又有何資格談什麽交易呢?殿下不會以為我那王兄還記得我這個為他鞠躬盡瘁的王妹吧?”


    拓跋飛綾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意。


    若是讓漠北王室知道她被生擒的消息,怕是那些人恨不能親自趕來皇都,動手灌自己一杯鴆酒下肚,免得讓自己在大雍抖摟出太多秘密來。


    就算這些年她在大雍為了漠北鞠躬盡瘁,帶回去了那麽多重要情報,可拓跋飛綾心中很清楚,一旦她失去了這層價值,漠北會毫不猶豫拋棄她。


    漠北雖是她的故國,可那裏並沒有她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你很厲害,剛來皇都之時,你也才十七歲吧。能夠一手操辦布局漠北在皇都的情報密網,這麽多年來從未被人抓住過馬腳,你那王兄可比不得你。”


    宣明曜這些誇讚,是真心實意的。


    如今的漠北汗王拓跋昊焱好歹也是她曾經的第一任夫君,宣明曜對其還是有些了解的。


    此人,有勇無謀,衝動莽撞偏偏又生性多疑。


    他當初能夠承繼汗位,靠得是軍功,是妻族的扶持,或者說,此人適合做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但並不適合成為一國之主。


    他在位期間鬧出的爛攤子事可不少。


    最大的一樁,便是為了迎娶自己這位大雍公主,將助他登上汗位的大汗妃廢棄。


    那位大汗妃跟隨他二十餘年,族中男丁戰死沙場的就不下五人。


    可偏偏,正是因為當年驍勇太過,以致於後麵族中人丁凋零,竟是在落得被廢棄的下場後,都沒有人能夠站出來為其撐腰。


    族中人用鮮血鋪就了拓跋昊焱登上汗王寶座的道路,最後卻被其一腳踹開。


    而此事釀成的最大後果,便是讓他的那些兒子們見識到了他的無情和冷漠。


    在一定程度上也催化了最後拓跋侑弑父殺兄上位的過程。


    而拓跋侑當時動手的誘因,便和拓跋飛綾脫不開關係。


    上一世,這位漠北王女可是將自己的行蹤藏得極好,她甚至從皇都全身而退後,都未曾被太平司的人發現蹤跡。


    宣明曜見到她時,是在漠北的王庭宴席之上。


    那時候,她剛到漠北不足一年,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深入簡出病了十幾年的王女。


    而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那個人人不放在眼中的身份尷尬的王女,而是漠北大宗正府的新任斷事官。


    雖說漠北女子地位頗高,但這位王女之前可是名不見經傳,且因著她身負大雍血統的緣故,一直不容於漠北王族。


    如今汗王驟然給其封賞如此高位,王帳內自然也是有非議之聲的。


    那日的宴席之上,宣明曜便目睹了一起挑釁。


    挑釁的王族口口聲聲直指拓跋飛綾的大雍血脈,甚至含沙射影連一旁坐著的宣明曜也都連帶罵了進去。


    宣明曜神色一凜,還沒等她說話,拓跋飛綾已經有了動作。


    她起身走到那大放厥詞的男子麵前,輕輕蹲下了身子,粲然一笑。


    男人還以為拓跋飛綾是獻媚於他,嘴角露出一抹受用的笑容。


    但下一秒,拓跋飛綾在所有人都沒察覺之時,從腰間摸出了一把短刃,幹脆利落在空中劃過。


    噗嗤一聲,血光濺起。


    男人在所有人驚駭詫異的目光中,捂著脖子,不可思議地後仰倒在了地上,徹底沒了氣息。


    王座上的拓跋昊焱也不動怒,隻似笑非笑看著拓跋飛綾。


    而後,在拓跋飛綾當著眾人的麵拿出了那男人私結黨羽、欺男霸女的各項罪證後,拓跋昊焱臉上的神情轉變成了笑意。


    “好,不愧是本汗的王妹,殺伐果決。”


    接著,他目光冷森森地在諸位臣子身上掃過,沉聲道。


    “所以如今,還有人有異議嗎?”


    死去的屍身就躺在那裏,誰還敢有異議?


    所有人都把拓跋飛綾看作是汗王鏟除異己的利刃,立在王帳之內的靶子,雖然心下對其仍頗有微詞,但至少這夜過後,甚少有人敢將這份不滿堂而皇之地放在麵上了。


    宣明曜那時也以為,拓跋飛綾的狠辣和手腕,都是為了能夠為自己在王帳內爭取更多的權位。


    她覺得,很好。


    女子能夠將命運握持在自己手中,本身就很好。


    可後來,當宣明曜看著拓跋飛綾帶兵,助拓跋侑奪下了汗位之時。看著她拿著那把曾經見過血的短刃,橫抵在被下藥失去一切對自身控製力的拓跋昊焱脖頸上時。看著她雙目赤紅,質問拓跋昊焱如今可有悔之時。


    宣明曜才知曉,原來拓跋飛綾,其實便是這世上另一個自己。


    甚至,她比自己淒慘許多。


    自己雖在失去母後的那些年裏遭人冷落,可到底公主的身份還在,一應吃穿用度雖然不如從前,卻也不至於磋磨得太過分。


    畢竟紀容卿對外總是不染纖塵的脫俗形象,自己當時也不會對她構成任何威脅,她犯不著特意來踩死自己,不過是著人輕慢些對待罷了。


    可拓跋飛綾那些年,是真真正正缺衣少食仿佛奴婢一般活著。


    拓跋昊焱登上汗王之位時,她才不過十二。


    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被逐出王庭,雖說按照王女的規製配備了伺候的人等,也有相應的俸銀,可那些東西,從來沒有真正落到過拓跋飛綾頭上。


    不被汗王重視的妹妹,生母是在漠北人人可以踩上一腳的大雍人,甚至之前王帳內也有傳聞,說那位生得國色天香的大雍美人兒,其實是嫁過人有過夫君的。


    但因著著實貌美,所以被底下人擄來獻給了老汗王。


    漠北素來是不在乎女子貞潔這種東西的,甚至於成熟韻致一些的女子,在他們看來更能熬住漠北的風霜,能為他們誕育下更多的子嗣。


    可這不包括幫別人養孩子。


    拓跋飛綾是那漠北女子有孕七個多月的時候生下的。


    偏偏生下來的時候瞧著並不像是其他早產的嬰孩那般瘦弱,許多謠言便也趁勢而起。


    但老汗王不知是出於對這大雍女子的喜愛,還是當真對孩子有幾分感情,總之,他依舊將拓跋飛綾記入了王室的名檔。


    甚至於在那大雍女子行刺失敗自刎後,老汗王也未曾廢棄掉拓跋飛綾的王女之名。


    但未曾廢棄是一回事,不重視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老汗王去世,新登基的汗王又和拓跋飛綾素來沒什麽往來。


    畢竟他們之間相差了二十歲,拓跋昊焱的年紀給拓跋飛綾做父親都足夠了。


    於是,被近乎驅逐出王庭的那幾年裏,拓跋飛綾一直都被府上的下人們欺辱得不成模樣。


    她享受不到一個王女的待遇,甚至於身邊伺候的人都敢給她氣受,府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底下人明目張膽搜刮走,甚至連吃食上這些人都敢動手克扣。


    漠北王女按例是能分封到屬於自己的馬場和牛羊,而拓跋飛綾的馬場,卻幾乎已經成了下人的私產。


    拓跋昊焱知道這些嗎?


    大概率是知道的。


    不過,他不在意。


    在他看來,拓跋飛綾不過是他那眾多王妹中的一員,身上沒有任何價值不說,又有著身世疑雲,根本不值得他過度關注。


    這份忽視,直到拓跋飛綾十五歲那年,被徹底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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